第45章 議婚

婚事,是個必須認真考慮的大事。岑皛站在一旁,惶惶不安地聽着那些人議論。明明她才是當事人,卻充當了旁觀者的角色,在一旁假裝看熱鬧。

假裝看熱鬧的人,一定要裝得像些,否則就很不像話。岑皛沒那個演技,所以表演拙劣,倒像個聽牆角的。好在那些人都不把她當回事,各自說着話。

岑玖的意思是,盡快給岑皛挑個門當戶對,及時嫁出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她還解釋一番,說這樣對岑皛最好,只要嫁人,就可以遠離各種争端,避開是非。

她沒有明說,但誰都知道,岑皛的尴尬,來源于榮岑兩家。岑皛夾在兩家中間,始終得不到任何一家的完全承認。如果把岑皛嫁出去,榮家可以不用再糾結是否接納岑皛的問題,因為那時的岑皛已經是“別人”家的了。

岑玖作為親生母親,她的話在岑皛的婚姻大事方面起着緊要作用。要是她想避開麻煩,完全可以将岑皛嫁得遠遠的,一輩子不用回來,眼不見心為靜。真這麽做了,也許對彼此都有利,何樂而不為?

榮協羽說出了岑玖的真實想法,她毫不客氣地說道:“嫂子,這可是你懷胎十月生的,別讓人笑話了。”

用這樣的話抨擊一個做母親的,确實不錯。都說為人母如何如何,要是出個反面例子,那真是天怒人怨的事。榮協羽抓住這一點,譏諷起來毫不留情。

這樣的話,自然引來岑玖姐妹的不快。只聽岑玫冷笑道:“當着晚輩的面,咱們這些老骨頭也要吵一架?”

榮協羽聽後,雖不自認為是“老骨頭”,亦默然不語。她堂堂伏硯子之女、伏硯世子胞妹,怎麽可以用上“吵架”這個詞?

這樣的情形,榮廷芝該是見慣了,所以她從容道:“各位尊長,笄禮已成,廷芝先行告退。”

她說着,亦不待人回應,竟拉着岑皛離開。這顯然是要避禍去。岑皛見狀,也是巴不得就走的,自然樂得随着榮廷芝。

晚輩吵架,長輩該出手時就出手;長輩吵架,晚輩最好躲得遠遠的。

“剛才的事,別見怪。”

到了外邊,榮廷芝這樣對岑皛說道,“上一輩偏了心,惹出許多事來,你見到的,九牛一毛而已。”

岑皛愕然。她知道偏心是個大問題,只是榮廷芝這麽說,未免有些聳人聽聞的意思。

“信我一句。”榮廷芝看出了岑皛的困惑,接着道:“小姑跟奶奶一條心,你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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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榮家的內幕?岑皛的好奇心被勾起,她是不久之後才明白,那些難斷的家務事,果然是存在的。而榮協羽,就是其中的“硬骨頭”。

行了笄禮,岑皛覺得整個人為之一變,她追随着榮廷芝的步伐,不去想剛才的事。

留在屋裏的三個人,榮協羽尋了個由頭,亦是告辭。那岑玖、岑玫姐妹,也不留她,想來也是習慣了。

榮協羽一走,岑玫便說道:“姐姐,她不願來,你還把她叫來,不是自找麻煩?”

岑玖笑道:“我就是要惡心她。平日裏,她母女二人總那阿皛的事說我,今天,也讓她嘗嘗滋味。”

岑玫忙觀察四下,确定沒有其他人,才道:“姐姐,她到底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翻了臉,都不好看。”

岑玖道:“靠着老爺子、老太太撐腰,能到何時?如今這情形,榮家要換主子,榮協羽也該識相些。她雖然姓榮,究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又不是留在家裏的,還想分一杯羹?”

岑玫贊同姐姐的看法,她還是有自己的擔憂,“那将俶是伏硯守備,城裏的精銳都在他手上,要是逼急了,他護着妻小,幹出什麽事來,也是不妙。在這個節骨眼上,姐姐還是收斂些,別跟人生氣。”

對于妹妹的勸告,岑玖嘴上贊同,心裏并不甚在意。她是伏硯世子夫人,又有岑家寨這個強大的娘家,靠着兩重身份,以為保全自身不是問題。要是有人敢鬧事,自然是要鬧回去的。

姐妹倆彼此心知肚明,岑玫也不多說,只是道:“姐夫現在還是世子,要繼承爵位,就是眼下的事。伏硯子得有神尊冊封,不像那些個寨主。神尊冊封之前,姐夫能不能把位置坐穩了,還不一定呢。”

岑玖白了妹妹一眼,“咱們那兄弟,比他老子有分寸,不會胡亂出手。”

“這未必吧。”岑玫露出笑意,她湊近道:“姐姐,姐夫是個什麽樣的人,咱們那兄弟又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岑玖默然。有些事情,就是知道也不能明說,就像榮岑兩家之下,人與人錯綜複雜的關系。她和這個親妹妹,很早就分道揚镳,如今能這麽說話,還是因為有共同話題。也因為這個前車之鑒,她想處理好榮廷芝與岑皛的關系。

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可能被裹挾着前行,無論是否願意,無論是否知情。岑玖想做的,就是盡量解決岑皛的問題。

岑玫也想到了岑皛的事,她趁機轉換話題,“阿皛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這是岑玖的家務事,可她自己将其他人牽扯進來,就不好在責備人家多管閑事。何況,有些話,她還想借着岑玫這張嘴,傳到該知道的人耳朵裏。所以,她只是說了句:“不會虧待了她。”

岑玫果然對岑皛的事很感興趣,她不滿足于這樣的回答,立刻道:“什麽叫不會虧待?你把她嫁到外地,這就叫不會虧待?”

“那還能怎麽樣?”

“當然是給阿皛一個名分。”岑玫有點激動,“好好的榮家二小姐,認祖歸宗,也不是什麽翻天覆地的事。要是阿皛成了榮家二小姐,再嫁出去,榮家才是正經的娘家,也方便說話。你們現在這麽辦,遮遮掩掩,人家還以為是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岑玫說的話不是那麽好聽,頗有義憤填膺的架勢。她為岑皛抱不平,倒是說了不少話,沒給自家親姐姐面子。

岑玖并不在意這個,她淡淡道:“不知道的人,真以為你多疼這個外甥女。我不是那種人,我知道你想什麽。”

她特意看了岑玫一眼,岑玫的眼神頗為閃躲,是一種被人說破的尴尬。

“別以為阿皛現在姓岑,她就會跟你們走。我自己生的女兒,我知道。就算認祖歸宗,她也不會信岑家寨的鬼話。”

“姐姐,這話就過分了。”岑玫面色陰沉,冷冷道:“你腳踏兩條船,利用完這個利用那個,怎麽就信自己的女兒有那個定力?”

岑玖怒道:“你真要替岑璋說話?”

岑玫也來了火氣,道:“姐姐是不知道?這些年來,到底是兄弟親?還是丈夫公婆親?”

不待岑玖回答,岑玫又道:“這些年來,姐姐你的日子也不好過,何必死守一棵大樹?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要獨當一面也不難,你就不能下個決心?”

岑玫話裏的諸多暗示,岑玖是明白的。岑玫要這個姐姐不但反了榮家公婆,連丈夫也不要了,還要扶植兒女做伏硯之主,這不失為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只是,由她來提這個建議,總給人包藏禍心的感覺。

岑玫的确是包藏禍心的,有些事謀劃了太久,一找到機會就想辦法實施,一下子就暴露了真實目的。

岑玖沒有正面回應妹妹,這是件大事,大到足以改變伏硯地方,無論她作出什麽樣的選擇,都不宜在此刻說出來。姐妹倆所待的地方,并不适合讨論這些。

沒有直接回應,那就有些默認的意思。岑玫不敢确定自己已經打動這個姐姐,她只相信那些話一定傳到岑玖心裏,斷不會輕易忘記。有些事,本來就是捕風捉影,用不着真的發生什麽。她亦無需再喋喋不休。

屋子裏莫名地安靜,這次為岑皛舉行笄禮,雖然來了幾個重要人物,她們随身的奴仆卻是留在外邊,不許參與此事。所以,本來就一聲咳嗽不聞的地方,再沒幾句人話,真要吓人。

過了良久,岑玖才緩緩道:“本來,今天是為了阿皛的笄禮,才請你過來,不想吵架的。剛才的話,別往心裏去。”

不止是岑玖的話,就是岑玫那些建議,也要當做沒聽見。岑玫懂這個姐姐的意思,也跟着道:“姐姐說的是,是我魯莽,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想來也不會有什麽無聊的人傳出去。咱們也就當成什麽也沒發生。”

“要緊的事,還是有一件的。”岑玖如此強調,“阿皛行了笄禮,也該談婚論嫁了,這事得抓緊。”

岑玫本以為岑玖已經抓住什麽不放,聽了後面的話,笑逐顏開,道:“對對,阿皛的事,得抓緊。”

她兀自感嘆:“咱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就是苦了阿皛。”

這話引起岑玖的共鳴,姐妹倆感慨一番,這才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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