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四人

#08 第四人

将一杯點綴着檸檬片和芹菜根的“血腥瑪麗”靠近唇邊,槙島喝雞尾酒的動作看上去相當優雅。

他在等人,等一個男人。

“喲,小帥哥,是一個人?”

身旁的凳子突然發出聲響,槙島扭頭,看到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男人坐了下來,圓滾滾的臀部比凳子面大了一倍還要多。

“抱歉,這裏有人了。”

将手邊精裝版的《監獄的誕生》推了過去,他用十分紳士的方式拒絕了男人的搭讪。

在GAY吧,被男人搭讪是司空見慣的事,他只是以“親切”的笑容表達了自己的不在意。不在意,并不等于接受,反而越不在意越代表了這件事在自己心中根本無關緊要。

“別這樣嘛,看你一個人好像很寂寞的樣子。”

肥碩的豬手按在了那本書上,槙島漂亮的金瞳一下子燃起了火星。

就算和當初不同,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意圖動搖整個社會的恐怖分子,但脾氣也好,身手也好,可從來沒退步過。

臉上笑意仍在,只是沒有拿酒杯的手一點點握起了拳頭,當這個拳頭握的足夠緊時,就是旁邊這頭肥豬的死期。

“咿呀呀——”

突然,肥豬一聲驚叫,整個人被人從後方拎了起來,然後,咚的一聲,摔了出去。

“這裏是我的座位!”

一如既往甩着那條松松垮垮的領帶,狡齧扭動手腕說道,眼底騰起的怒氣不言而喻。

“什、什麽啊……”

知道自己不是身高180的男人的對手,肥豬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後退一邊怯生生地瞪着狡齧,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次挨揍。

“我說你啊,真的是槙島聖護麽?”

扯開凳子坐下來,狡齧一把搶過槙島手中的雞尾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被那種肥豬搭讪居然默不作聲?”

“呵……倒是你,真的是那個狡齧慎也?”

“什麽意思?”

放下酒杯,狡齧面露疑惑。他沒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多管閑事、打抱不平什麽的,可是他的專利。

“沒什麽,只是……”

單手托腮,槙島斜着身體用暧昧的眼神望着身旁一臉木讷的狡齧。

“只是覺得如果是以前的你,不會毫無顧忌地喝光我的酒……這不就是間接KISS了?”

“……”

舌頭打了一下結,狡齧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

槙島說的不錯,如果是曾經的自己不會這樣做,應該說如果是曾經的自己恐怕連像現在這樣坐在槙島旁邊都是不可能的,根本難以想象。他們兩人的相遇每次都只能用拳腳和武器代替問候,每次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

究竟是為什麽呢?在看到那種家夥坐在槙島旁邊搭讪時,他就火大,沒來由的火大!難以自控的火大!

槙島聖護,你究竟對我施了什麽魔法?

在心中質問正用手帕擦拭精裝書表面的槙島,狡齧眼底的光芒幾度動搖。

“話說,醫院的那個人如何了?”

适時轉換話題,槙島可不想繼續沐浴在身邊人詭異的目光之中。再次點了一杯“螺絲鑽”和“藍莓伏特加馬提尼”,他将“藍莓伏特加馬提尼”遞給了狡齧。

他喜歡“螺絲鑽”這種酒性溫和的雞尾酒,而“藍莓伏特加馬提尼”他覺得應該蠻适合狡齧。

“嘛……那個人絕對有問題!”

一邊喝着槙島為自己點的酒,狡齧一邊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我跟他說我是同性戀後那家夥雖然盡可能表現正常,但越是這樣反而讓人感到反常。而且……他的精神狀态很不好,臉色跟死人差不多,如果是擁有免罪體質的人應該是像你這樣過的非常滋潤才對吧!”

說着,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槙島一下,發現槙島正在微笑。

“說的是呢,就算曾經被你這麽可怕的獵犬追殺,我依然過的很滋潤啊!”

聽出槙島口氣中的諷刺,狡齧聳聳肩。

“像你這種孤獨的家夥,沒有我追殺的話豈不是相當無聊?”

笑容綻放的更加豔麗,槙島笑而不語,淡定地一邊翻看《監獄的誕生》一邊品着“螺絲鑽”。

“而且說起來……我覺得那個織田清也有潔癖。”

“潔癖?”

“是啊,他好像很讨厭和人有肢體接觸,而且水灑在桌子上也會擦個不停。”

回想起織田清也擦桌子時瘋狂的動作,狡齧皺了皺眉。

“還有……”

盡可能詳細地向槙島描述了一下織田清也的舉動,他認為同為犯罪者的槙島一定能夠看透織田清也的本質。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犯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将書頁翻了過去,槙島就像在跟狡齧閑聊今晚應該去超市買打折比目魚那樣,用非常平靜的聲音說着話。

“潔癖,本來就是強迫症的一種,只是它的強迫性更恐怖,嚴重的話不僅對日常生活影響很大,對一個人的心理也會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再加上……那個心理醫生是同性戀……既想和同性接觸又恐懼着這種接觸,甚至認為那是肮髒的,這種矛盾心理……對,搞不好會引發雙重人格呢!”

“雙重人格?”

狡齧握着酒杯的手不經意的,抖了一下。

“是啊……”

槙島仍然在看書,視線始終落在書本上,不曾看過狡齧一眼,但那份強大的注意力卻毋庸置疑,放在了狡齧身上。

“雙重人格,或多重人格,說到底是由壓力造成的,無論是幼年時家暴或父母離異,還是成年人在工作生活中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種種因素都會引發雙重人格。像織田清也,明明是同性戀卻又不能坦率地接受喜歡同性的自己,這種類型會擁有雙重人格并不奇怪不是麽?”

“這……”

聯想到織田清也的表現,狡齧對槙島的分析感到贊同。

“原本雙重人格也好,多重人格也好,其本質都是一種逃避,自卑、怯懦、脆弱的自己所創造出來的強大、自信、了不起的假象。只是,當這種假象操縱了身體擁有了實際能力後,他就能随心所欲地去做那個卑微的自己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因為人類本身就是充滿着自我保護的動物,所以平時積累的壓力、憤怒、仇恨等等負面情緒是不會發洩在自己身上的,越是不想給其他人造成麻煩,越是想發洩在自己身上,其效果越是相反的,特別是在男性中。于是,另一重人格在得到身體的支配權後就會對壓力來源産生殺意,做出報複行動,之後,強烈的快感和負罪感成為了矛盾的雙重折磨,再次給本體帶來更大的壓力,最終只能惡性循環……”

“……”

心髒的跳動有些快,在槙島不間斷的解析中,狡齧一直全神貫注地聽着,兩眼的焦點始終不曾從槙島的側臉上移開過。

這側臉,很迷人……

這個男人,如果不是犯罪者的話,的确很适合做他的搭檔。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槙島聖護都是一個很容易叫人産生心動感覺的男人,即便他本人也是個男人。

輕嘆了口氣,狡齧用力閉了一下眼,屏蔽湧現在腦海中的對槙島的贊美。

“說的有道理……那家夥除了偶爾表現出兇暴的樣子,在和我談話時态度都非常親切,而且也很關心身為同性戀的我,那種擔憂的眼神看起來不像是做戲……所以說,殺死野島晃、伊東哲和佐野征十郎三人的,恐怕是織田清也的另一重人格。”

狡齧用手杵着下巴,如此下結論道。

“三人?這個數字大概是不對的……”

合上書本,槙島扭頭,第一次與狡齧對視,以銳利的目光。

“除了你,那個心理醫生一共治療過四位男性患者,其中的三個不用說你剛剛念完他們的名字,而另一個名叫風間健二,是織田清也……最初的患者。”

“什麽?你的意思是……”

狡齧的眼睛瞪圓了,不好的預感像陰雲籠罩在頭頂,揮之不去。

“嗯,我的意思是,那個人大概……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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