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集
#09 交集
砰!
衣領被揪住,槙島整個人險些被狡齧拎了起來。一對金瞳中映出了野獸恐怖的臉,緊擰的眉頭足足可以夾死一只蒼蠅。
這個男人,生氣了!
“槙島!你這家夥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雖然是問句,但槙島認為就算自己說什麽都不知道面前一副要吃人的男人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在問出口的同時,狡齧就認定了他知道些什麽,卻刻意隐瞞了。
嘛……無所謂……
反正自己的信用度在狡齧眼中永遠都是只跌破發行價的爛股票。
“我不是叫你不要這麽容易激動嘛!又不是熱血警察。”
人命,是狡齧無比在意的東西,就算當執行官這麽久見過無數死亡,槙島知道狡齧依然沒有麻木。
這點非常難得,因此有趣。
“熱血也好,不熱血也好,怎樣都無所謂,快說!你都知道什麽?為什麽有第四個人你不早點告訴我?這次的事件,難道說還是你搞的鬼?”
“哼!”
鼻腔裏傳出一聲冷笑,與此同時,槙島突然握住狡齧的手順勢一扭,嘩啦——放在吧臺上的兩只酒杯倒了,灑出的雞尾酒染濕了狡齧的襯衫衣袖。
“槙島!”
情形全然反轉,此時此刻,被壓制的人換成了狡齧。
兩個大男人在GAY吧這種地方動手,就算沒有耀眼的鎂光燈也會立即成為矚目的焦點。
“渾身上下都是破綻,你這樣子也能抓罪犯麽?前執行官先生。”
刻意将最後的稱謂加重讀音,槙島饒有興致地觀賞狡齧貼在吧臺上的那張臉——充滿憤怒與恥辱的臉。
“放手……我不想在這裏和你打架!”
“誰要你打架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靜一點。放輕松……這裏可是尋歡作樂的地方。”
貼近狡齧的耳畔,槙島用溫柔到冷酷的嗓音低語,猶如一條蛇一點點纏住了狡齧的神經。
“你這家夥……”
扭動手臂的同時,槙島也适時放開手給了狡齧自由。
“嘛……酒灑了,我想你大概也不會願意再陪我喝一杯了,怎麽樣?要回去麽?還是……現在就去第四人的家裏看看?”
“第四人的家?你連這種事都知道了麽?”
“幫你辦事,這種事都不知道的話怎麽能行?”
用問句的方式回答了問句,槙島優雅地将沒沾到酒的精裝書拿在手裏。
這本《監獄的誕生》可是他非常喜歡的書,如果被弄濕了,搞不好會再次激起他報複社會的心理。
“和那三名被害者不同,這個第四人早在數月前就失蹤了,沒傳出他遇害的消息,沒有屍體,當然也沒被公安局盯上,所以,這第四人的家應該還沒被你以前的同僚們封鎖才對。”
“以前的同僚們麽……”
呢喃着這幾個字,狡齧苦笑了一下。
“現階段,就算你的直覺咬住了那個心理醫生,可就結果而言,那個人的犯罪系數只有35。沒有确鑿證據的話,作為西比拉系統的忠實走狗,那群監視官、執行官是不會采取任何行動的,我這樣說,有錯嗎?”
“……沒錯……”
雖然想為自己曾經的同伴們辯解幾句,可是沒有任何人比狡齧自己更清楚槙島的話有多正确。
監視官、執行官——
他們的确是西比拉系統最忠實的走狗!
與自己的意識無關,與自己的判斷無關,他們只要相信Dominator的意識,Dominator的判斷——
哪怕那是與自己的意識判斷截然相反的東西。
“回去吧……”
把摩托車頭盔戴在頭上,狡齧轉身。
“嗯?回家去?不去第四人的家裏看看麽?作為織田清也最初治療的患者,從他入手的話也許能找出使白衣天使變成連續殺人犯的契機也說不定。”
“明天再去好了,今天我累了,在變态殺人鬼面前裝了一天的同性戀,身心俱疲啊!”
“噗……”
狡齧的語氣逗笑了槙島。
“說的也是呢,還真是委屈你了。”
“我說你啊,根本就是樂在其中吧?”
“誰知道呢……”
“切!”
輕聲啧了啧舌,狡齧頭也不回地朝GAY吧大門走去,不用回頭确認他也相信槙島肯定跟在他身後。
“而且,你不是說了麽,那個第四人,大概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既然都成了死人,早一天晚一天結果不是一樣?”
“哦?原來你是這麽想的,真意外啊……”
“意外什麽?”
“意外你居然這麽相信我說的話。”
即将踩下的鞋底倏然靜止,狡齧轉身,透過灰白色面部防護罩,銳利眼眸模模糊糊,以沉默的目光拷問着面前的男人。
這目光,像鞭子。
“真可怕呢,就算看不到你的表情,也能感覺到你的憤怒。正因為你是這種類型,才交不到女朋友吧?”
“別耍我!槙島,否則你會後悔的!”
“欸~?怎麽個後悔法,我很期待。”
咚!
後背撞到牆壁上,堅硬的脊柱發出一聲悲鳴,疼痛來的始料未及。
“……”
眉毛和眼睛蹙了一下,槙島沒想到自己會遭到狡齧偷襲。
真是的,果然是大意了麽……
脖子被粗壯的手臂壓着,壓得喉嚨連上下滑動的餘地都沒有。
這家夥……是在報複我嗎?
暗自苦笑,槙島覺得自己和狡齧之間的關系真的很有趣,明明互相吸引卻又互相排斥,還時不時地做出一些粗暴的肢體接觸。
“該不會,你所說的後悔……就是把我壓在牆上打一頓?那還真是小兒科的懲罰方式呢!”
“不是……”
頭盔在靠近,緩慢而自然地向自己靠近,被面部防護罩遮住的臉映在金瞳中,愈發清晰起來。
槙島沒有躲,因為身後是牆,再怎麽躲也不可能躲進牆的裏面。他只是靜靜地等待狡齧行動,以不變應萬變。
GAY吧裏的氣氛依然火熱暧昧,只有狡齧和槙島兩人之間,凝結着詭谲的寒霜。
狡齧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麽!
因為槙島的游刃有餘觸怒了自己,所以想都沒想,身體擅自發作。
可然後呢?
他想做出什麽令槙島後悔的事?他能做出什麽令槙島後悔的事?
他究竟打算對槙島做什麽——
頭盔貼上了槙島的額頭,這是堅硬材質與柔軟肌膚之間的碰觸。
不可思議的,兩人靠的很近,只有薄薄一層防護罩的間隔。
僅僅一層防護罩,隔開了他們神色異樣的面龐,以及幹燥的唇。
撲通——撲通——
好像瀕死之人在心髒起搏器的作用下重新恢複心跳,這跳動,很強。
兩股目光膠着,猶如兩條糾纏在一起的蛇,相互角力,相互撕扯。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分、兩分、三分……
“我說……你再不放開我的話,可是會被誤會的。”
平靜的嗓音,猶如一支箭刺破耳膜,狡齧猛地瞪了下眼。
他……做了什麽……
“咳……”
清了清嗓子,狡齧放開槙島,轉身。
被面部防護罩遮擋的臉,在背對槙島的瞬間,産生了巨大的動搖。
喉嚨在發燒,這熱量來的有些異常。槙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冰冷的指尖險些被燙傷。
這是……狡齧留下的餘溫?怎麽可能……
既沒有喝酒,也沒有流血,為什麽會這麽熱?
槙島對自己發出了質疑。不僅是喉嚨,他整個身體都在發熱,像被關進了蒸籠,散不去的熱量聚在體內,炙烤他的每一處肌膚,每一塊血肉,每一個器官。
“不走麽?”
開門聲和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男中音傳入耳鼓,槙島揚起視線,琥珀色的金瞳捕捉到了站在門口那個身材颀長的男人。男人随意地将手插進褲子口袋裏,倚靠在門邊,看起來有點野性的潇灑。雖然頭上戴着頭盔,可他知道,男人在望着他。
雙唇微微張開,勾畫出一道淺笑。這笑容,大概就像泉宮寺豐久對他說過的那樣,是愉悅的。
“我不走不行啊,你肯定不會放任我自由地在這座城市裏活動的。”
“知道就好。”
朝着狡齧所在的方向走去,槙島突然發現,不知不覺,總是留給彼此背影的他們兩人,開始産生了面對面的交集。
俱樂部外,夜漸深,風很涼,城市已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