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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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沈易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褪去,眼睛卻因為納的話開始落下一滴滴眼淚。“納阿叔,阿爹他、他怎麽了?”沈易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可是聲音裏的顫抖還是那麽明顯。
禹也從震驚中慢慢蘇醒過來,摟過故作堅強的沈易,安撫的吻着他的頭頂,“納阿叔……”
納照顧沈易的感情,小心翼翼的說:“達今早在前往另一個小隊時被黑毛獸圍攻。”嘆了口氣,痛苦的回想他們兩人的那段經歷,“你阿爹叫我跑,去找小隊來救他,一個人就這麽……”納抱住頭,崩潰的吶喊,“如果不是我,說不定、說不定……”他就不會有事,我的老朋友就不會以那麽慘不忍睹的樣子撐到自己來救他。
沈易再堅強,但也抵不過現實的殘酷,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覺得生活在這裏無比簡單,冬天再難過只要有阿爸、阿爹和禹就沒事,可是現在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他所依靠的不過是脆弱的生命。無力的倒在禹的懷裏,沈易說不出一句話,他恨自己沒有多留達一會兒,恨自己太天真……
禹扶住沈易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易易,你要冷靜,達阿叔不會有事。”所以不要用那麽絕望的眼光看自己。
“我沒事,納阿叔,我阿爹具體傷在哪裏?”沈易牽強一笑,卻讓人分外心疼。
納也趁剛才的時間,平複心情,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沈易帶到達的身邊,有獸神保佑的神使一定可以救自己的老朋友。閉眼回想血肉模糊的達,“較大的傷口有四處,肋下、手臂、大腿還有肩膀,”已經給達抹了沈易給每個小隊準備的傷藥,所以“肩膀和肋下傷勢較重,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可是現在一搬動又撕裂了。”
沈易倒吸一口氣,情況危急,沈易剛擡頭,就見禹看向他,示意自己可以護送他前往,沈易感激的笑了笑,轉身進了營地收拾必需藥粉。
“易易,”尼聞訊趕來,幫着沈易收拾東西,還沒忘了提醒他關鍵的事情,“咬傷達阿叔的是黑毛獸,它們的牙齒十分尖銳,所以撕咬的傷口較深,就算自我治愈能力強大的獸人也不能短時間好起來。”所以處理起來比較麻煩,好多獸人也死在它的嘴下。這句話尼不敢說,現在說這個事實簡直是雪上加霜。
沈易點點頭,拿起行李和竹子編制的藥箱走到門外,回過頭:“謝謝,我的朋友。”一句話比不了千金重,可是對于一向重情重義的獸人來說比什麽都悅耳。
納和禹見沈易出來,迅速的化成獸型,沈易也沒多說什麽話,默默的被禹用尾巴卷到背上坐好,像風一樣快速向着沈易牽挂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納和禹默契的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沈易也不安的看着飛快掠過的樹叢,好像裏面會出現一些什麽可怕的東西。還好,獸神沒有太阻攔他們的腳步,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沈易終于見到了在昏迷中的阿爹。
借着明亮的火光,沈易清楚的可以看見被包紮過的傷口,其他的被軟布包裹下還看不出什麽,但是肩膀和肋下卻在滲血,軟布本來的暖黃色被濕漉漉的血染的看不出來本來的顏色,沈易用手指覆上達的傷口,換來的是獸人難受的蹙眉。
“一直止不住血,”負責照顧他的人告知沈易這個殘酷的消息,流失太多寶貴的血液,就意味着達離死亡越來越近。“雌性該怎麽辦?”是啊,該怎麽辦?
沈易坐在達的身邊沉思,在現世止不住血要怎麽辦?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立即站起來,拉着達身上的布料,問道:“這是哪來的?”有布就有絲,有絲就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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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一下子有了活力的沈易,“這是部落裏的。”
“不是問這個,”沈易着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世的棉線是用棉花紡出來的,蠶絲是蠶吐出來的,亞麻是一種植物搓出來的。“就是這個線……”
“易易你要的是這個嗎?”一直在旁邊的禹不知什麽時候手上拿着一棵植物。外形像現世的蘆荟,但是沒有蘆荟葉兩旁的尖刺。“這是麻,搓出來會有一條一條的,嗯,你說的線。”禹把沈易手拿起來,将植物放在手心裏。
沈易把手中的植物颠來倒去也不知道怎麽産生麻線,又不敢輕易嘗試,只好再次求救禹,“禹,線要怎麽搓出來?”将植物還給禹,沈易抱着手在一旁看着。
禹搖搖頭,“這是雌性要學習的,獸人不用學習,你不會嗎?”族裏大多數雌性在成年之前都要學習這門技藝,沈易之所以沒學,恐怕是因為一直在亞拉那邊學習當祭司,而只有祭司才可以不用管這些活計。
“我會。”之前照顧達的那個獸人端着一些工具過來,“我小時候一直幫阿爸做這個。”他的阿爸是全族有名的織布師傅,有時候忙不過來就讓他來幫忙搓麻線。
沈易一副得救了的表情,認真的看獸人用骨刀還有類似剪刀的東西解剖麻,剝去外殼後,将內裏扔在一邊,開始用力的搓外殼,汁水漸漸的流出來,植物纖維也變成了一條條細絲狀。
拿着手裏的麻線,沈易的手不住的發抖,讓獸人燒好的清水還有要準備的骨針都放在旁邊。深吸一口氣,緩緩揭開了被血染紅的布,傷口像一頭野獸張着有死亡氣息的大嘴,沈易已經無法捏住布,閉起眼睛又睜開,用布沾了些熱水清洗傷口,充當助手的禹拿起竹筒裝的藥粉遞過去,沈易接過,灑在傷口的裏面,達難以忍受突如其來的疼痛隐隐的呻吟起來。
“阿爹,不要擔心,你會好起來的。”沈易摸摸達皺起的眉心,信心十足的說道。
用骨針穿好線,學着紀錄片裏外科醫生如何縫合傷口,一針下去,達就開始本能的扭動,沈易連忙喊道:“按住阿爹!”幾個旁邊的獸人迅速上前一把按住達。
“對了,花椒、花椒拿來。”花椒可以暫時麻痹神經,緩解疼痛。
用布沾些花椒水擦在傷口上,又繼續下針,果然達沒有之前那麽抗拒,沈易松了一口氣,繼續顫抖着為阿爹縫針。
“好了。”禹輕輕撥動沈易額前被汗弄濕的頭發,一個吻印在露出的額頭上。“易易,你恨棒。”不只是用匪夷所思的方法止了血,更重要的是在面對自己的親人受傷的事實面前,還可以冷靜下來。
“阿爹現在除了失血過多外,沒有什麽生命危險。怕的是他……”沈易再也堅持不了,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易易!”禹焦急的叫着沈易,用手接住了沈易癱軟的身體,輕輕的放在達的旁邊,“你睡會兒吧,達阿叔我替你守着。”禹就勢坐在了沈易和達的中間。
“這是我家的小雌性嗎?”達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沈易伸出手去碰達,卻發現自己伸出的手是嬰兒的手,“寶貝,叫阿爹。”沈易很高興看到達健康的樣子。
眼前一黑,再有亮光出現的時候,是紅到像陳年的紅酒一樣的色澤,耳邊傳來達的聲音:“易易,你說,尼亞會喜歡嗎?”
聽到這話的沈易正想點點頭,就看見琥珀中間哪裏是什麽小蟲子,分明是血肉模糊的達,害怕的閉上眼睛,耳邊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變成尼亞的聲音,那裏面是沈易從沒聽過的絕望,“易易,你阿爹呢?你阿爹呢?!”
沈易伸手一指,“不、不是在這裏嗎?”順着自己指着的方向看過去,是虎族的小路,不同的是小路兩側全是獸人的屍體,雌性的哀嚎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啊!”沈易驚恐的坐起來,“阿爹、阿爹呢?”四處尋找達還有禹的身影。
“雌性你終于起來了!”獸人焦急的看着沈易,有不好的預感在沈易心中升騰,“達阿叔發熱了。”果然還是應驗了。
“帶我去。”沈易爬起身,對着獸人說道。
獸人讓開路,沈易就看見昏迷中的達和在旁邊照顧的禹,“怎麽回事?”沈易問禹。
“從剛才就開始發熱了。”禹略微沉吟後回答。
“把所有獸皮拿來,在端些熱水來。”沈易摸摸達的頭,滾燙的觸感讓人擔憂。
把獸皮一層層覆在獸人身上,再用溫熱的濕布放在獸人的額頭上,沈易才坐在地上怔怔地想剛才可怕的夢。他不認為自己會做無端的夢,說不定這是獸神給他的暗示。
“易易,”沈易擡眼看一臉擔心的獸人,禹輕輕蒙上他的眼睛,剛才那雙眼睛所發出的光芒使他前所未有的害怕,“達阿叔沒發熱了。”
沈易擡擡手發現沒力氣,索性指使禹拿下獸人身上的獸皮,“這關過了就沒什麽事了。”發熱是他意料中的,剩下只等達自己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