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己的葬禮
“哎呀,田宮先生,原來你醒了。”護士一進病房就看見了立在窗口的徹,驚訝之餘趕忙将人攙回床上,“你能醒過來實在太好了,我還在奇怪小松先生為什麽突然要給你辦退院手續,原來是這樣。”
“什麽?!”
護士被徹這麽一問,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搪塞了一句,“田宮先生,請你稍等,我去叫醫生過來。”便快步走出了病房。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徹一直深鎖着眉頭。
錦是他的孿生弟弟,兩年前因為車禍腦部嚴重受損,成了植物人。
他之前訓練比賽很少閑暇,除了偶爾抽空過來探望,住院費用的事,一直都是交給小松處理。
他不是沒想過,如果自己出了什麽事,錦的治療會面臨怎樣的困境。
他只是沒想到,小松會在他死後一周,就擅自提走了他為錦預存在醫院的住院費。
如果他沒有在錦的身體裏複生,醫院會對昏迷的錦作何處理,這個假設讓他不敢深思下去,而當他回到自己的公寓,眼前的事情,只叫他更為吃驚。
随着房門被推開,屋內的兩男一女轉向他,同時瞪大了眼睛。
“請問,你是?”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率先出了聲。
“我還要問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在我……哥家裏?”
“你好,我是大功房産的林,是小松先生委托我出售這套公寓……”
又是小松。
徹接過林遞上的名片,直接在手中捏成了一團。
他的性子向來溫順,會有這樣的舉動,只是因為小松的貪婪已經觸動了他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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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這套公寓的是屬于我哥的,小松應該無權處置。”
林看了眼徹,又看了眼他帶來看房的兩位客人,滿臉堆笑地點了點頭:“麻煩三位稍等,讓我先聯系一下小松先生。”
徹剛想阻止,轉念一想又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只等林将電話放到耳邊,他才伸手一把把電話奪了去。
“小松先生,你好!我是大功房産的林,你之前委托我們出售的那套公寓,有一對買家看了之後覺得很合适,不過他們有一些細節要求,想約你見面溝通一下,你現在方便嗎?”
徹故意壓低聲音扮作林與小松通話的舉動,讓在場三人登時看傻了眼。
林聽了那電話的內容,更是驚得一腦門子汗,可他試圖奪回電話的動作卻被徹一記威脅的眼神直接壓了下去。
徹把注意力轉回電話,只聽小松在那邊有些為難地答道:“不好意思,我現在正要去參加一位朋友的葬禮。”
“這樣子啊。可是這對買家真的很着急,另約時間可能有些困難。他們是很有誠意想買這房子,出的價錢也很不錯。要不你說一下你現在大概在什麽位置,我們趕過去也可以的。”
徹聽見電話那邊幾乎沒有思考停頓地報出了一個地址,心想一定是那句出價不錯起了作用。
結束了那通電話,徹三言兩語趕走林和那對看房的夫婦,這邊關上門,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徹,你居然還會兇人,真是一點都不像你。】
【是小松做得太過分,就算我死了,這房子也理應屬于你,不過以他把住院費私自提走的做法,這房子就算賣了,錢也肯定不會花在你身上。】
【所以你準備找他算賬?】
【我只是要拿回我自己的東西。】
【那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換身衣服,去參加葬禮。】
【葬禮?誰的葬禮?】
【我的。】
徹沒有其他親人,加上他死于球場事故,所以最後球隊出面操辦了他的葬禮。
球隊財團一來不缺錢,二來樂得借機炒作,葬禮置辦得規格很高,可場面卻很冷清。
偌大的會場內,只有財團代表,球隊的經理教練球員稀稀拉拉站了幾排,填充着媒體的鏡頭。
而他這位游離在媒體和球隊之外的特殊賓客,此刻正站在會場的門口,準備揭開一場好戲。
伴着清脆的腳步聲,一張張冷漠的臉孔回轉過來,在視線接觸到徹的瞬間,轉化成千奇百怪的可笑表情。
有人呆滞,有人吃驚,有人強裝鎮定,有人則吓丢了魂。
小松嘴巴張得極大卻愣是沒喊出一個音,吓得腳下一軟,直接跌在了前排的悟己身上。
悟己被這麽一撞,也跟着轉過身來,看見徹的那一刻,眼底閃過一陣慌亂。
那個人分明是在自己眼前斷的氣,自己現在參加的正是那個人的葬禮。
悟己試圖給眼下的情況找出一條合理解釋,卻發現他和其他人一樣對此全無頭緒。
徹的出現,好像一下子扭轉了時空,又好像将整屋的人都帶進了一部恐怖靈異電影。
“大家好,我是田宮徹的弟弟田宮錦,在此非常感想大家來參加我哥哥的葬禮。”
徹停在會場中央,向所有人微微颔首,用一句簡單的自我介紹結束這場扮演鬼魂的默劇。
“你是田宮錦?平成23年甲子園最佳投手?”媒體席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把所有人的記憶帶回了三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年的甲子園賽場,錦憑借着超高球速和令人眼花缭亂的球路帶領球隊以黑馬之姿,一路過關斬将殺入總決賽,贏得最後勝利的同時也為自己摘下了最佳投手的桂冠。
一時間,各大聯盟球隊紛紛向這個十七歲的天才投手抛出了橄榄枝,各路體育經紀更是踏破了田宮家的門檻。
正當整個球壇都将視線彙集在這個冉冉升起,前途無限的清秀少年身上之時,一場車禍卻将他的球速傳奇永遠定格在了十七歲。
當田宮徹頂着那張相同的面孔出現在R隊的選手隊列裏,媒體都在第一時間擦亮了眼睛,可徹職棒首秀上的平庸表現,又讓所有人的期盼落了空。
同一張臉,同樣的身體,上天卻很是不公地将所有的棒球天賦都給了弟弟。
從此,屬于錦的天才神話正式成為了過去。
很多球員可能并沒聽過田宮錦這個好像流星般的名字,但是那些故事對于終年追逐棒球新聞的記者而言卻是歷歷于心,下一刻媒體席快門聲響做一片。
“傳聞你當年車禍受了重傷,這些年是在休養嗎?”
“請問你現在還有在打球嗎?”
“如果身體狀況已經恢複,你會不會考慮在職棒球隊發展呢?”
“如果複出,你會選擇哥哥曾經效力的R隊,還是會另尋東家?”
面對媒體的追問,徹沉下了眉毛,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生前太過軟弱,才讓這幫人膽敢在自己的葬禮上如此放肆?
想到這,徹握緊了拳頭反問道:“對不起,我想今天諸位過來,是為了我哥的葬禮,問這些問題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徹這邊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身影竄過來,擋在了自己身前。
“田宮說的對,今天是他哥哥的葬禮,還請諸位不要混淆主題,關于田宮的後續發展,我們會再找時間做統一發布。”
小松這話說得大有幾分官方代言人的口氣,說完還不忘轉過頭朝徹抛去了一個讨好的賤笑,然後又一副狗腿不夠的姿态,點頭哈腰地将徹引到了前排的家屬席。
“你好,我叫小松,是徹的經紀人,你可能沒見過我,但是你住院的時候,所有的事都是我料理的。你能醒過來實在太好了,也算是徹在天有靈。咱們現在還是先把徹的後事辦好,媒體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不過如果你想繼續打球,有些事還是要盡早考慮,那個……剛才財團的人跟我說,他們希望你邀請你去球隊試訓,當然這個咱們可以稍後再慢慢談。”
看着小松那副唯恐好處旁落的殷勤嘴臉,徹只想把人拖出去教訓一番,可錦卻出聲阻止了他。
【答應他,徹,答應他。】
【答應他什麽?】
【答應他去試訓。】
【可是……】
【我想去。】
徹還想再問,錦卻消失了一般,再沒了動靜。
“好吧,我願意去試訓。”
徹的聲音壓着火,小松卻滿耳朵只聽見了願意,眉眼開着花地連說了兩遍:“我這就去安排。”然後便步履輕快地朝着球隊經理的方向飄了過去。
望着小松的背影,徹調整了一下呼吸,一轉頭,視線又撞上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徹這趟來,本沒有太多的盤算。
他不期待那些交情淺薄的隊友會在他葬禮上露出怎樣悲傷的表情,他也不想再見到悟己。
或許頂着這張臉來吓大家一圈,更像是孩子的惡作劇,看着那些人驚恐的表情,他很解氣。
對于小松,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把人拽出來,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把偷拿的東西還回去。
對于悟己,他卻打從心底想要逃避,可眼前這人顯然沒打算順着他的意。
“你好,我叫淺江悟己,是徹的朋友。”悟己的嘴角微微揚起,透着一副與生俱來的自信。
徹當初就是被那麽一副笑容糊住了眼睛,悟己是閃亮的,作為R隊的絕對主力,永遠的四棒,他确實攢足了炫耀的資本。
可在見識了悟己的花心與絕情之後,徹只覺得那個曾經讓他神往的笑容比小松的谄媚還令他惡心。
懷着那樣的心思,徹就是裝也裝不出什麽好看的表情,更何況他現在根本用不着裝。
悟己對于徹的冷面倒是頗感意外,下一秒,他又挑起眉毛,暧昧不明地追了句:“跟徹認識了快兩年,好像從沒聽他提過你,不過現在看來,你們只是長得一樣,脾氣卻是大大的不同。”
沒提過?當然!在一起的時候,你從沒靜下心來聽我說過什麽,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你自己。
不一樣?當然!從前的我是有多傻,抓奸在床還幫你們把門關好,被通知分手還把你的東西整理好送回去,現在的我根本不想再跟你扯上一點關系。
徹透過錦的眼睛盯着悟己,最終冷冷地吐了一句:“是嗎?我哥也從來沒提起過你。”
送走了那幫各懷鬼胎的假意來賓,徹走到端放着自己相片的祭壇前,有些神傷地垂下了眼簾。
“我這一輩子,也真夠失敗的,到最後,連個真心來道別的人都沒有。”
就在這時,身後又響起了一串腳步聲,緊接着,是一個熟悉的男聲。
“錦,抱歉我來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棒球知識小講堂第二彈~
關于甲子園:說到甲子園大家可能會比較熟悉,它是日本高中棒球聯賽的俗稱,沒錯,參賽的都是幼嫩的高中生喲。甲子園比賽以它殘酷的單場淘汰制(輸一場就被淘汰)著稱,很多孩子們拼了命的打入全國大賽,卻在甲子園上輸了一場就卷鋪蓋回家了,真心覺得這是個賺盡人血淚的大虐設定。
關于四棒:所謂的四棒簡單理解就是打擊非常牛叉叉的人物,因為在球隊進攻的半場內,九名上場球員會按照事先拍好的順序(即棒次)依次上場打擊,按照技戰術的考量,被安排在第四棒的人,如果打擊很厲害對進攻會有很大幫助,所以四棒=強棒=打擊強人,就是醬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