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嫉妒的烈焰
三天之後,徹再次出現在了佐佐木的辦公室裏,而他手中的文件,每一行都寫着R隊的誠意。
“田宮,對于新人球員,這個條件可以說是破了R隊的先例。”佐佐木身子前傾地坐在辦公桌的另一側,口中語氣篤定,臉上卻依然盡力表現着真摯。
徹則靠在沙發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實際上,徹眼睛看着那份合約,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佐佐木說的沒錯,那合約上标出的金額确實足以讓任何一名新人球員心動不已。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兩年前,他一定會想也不想地立刻拿出印章。
可是眼前的情形卻有些不同,打球的是錦,簽約與否也理應由錦來決定。
【錦,你覺得怎麽樣?】
徹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這兩天他試着喊了錦好幾次,可結果都是這樣子。
那感覺就好像錦憑空消失了,有時候徹甚至懷疑錦是不是真的存在過,又或者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被球砸到腦袋之後産生的幻覺。
徹只覺得自己快被那種種猜想搞瘋了,但他一臉糾結的表情映在佐佐木眼裏,傳遞的卻是另一則信息。
“怎麽?還覺得不太滿意?”
“啊,”徹被那聲問抓回了神,又停了兩秒鐘才有些為難地答道,“我只是需要再考慮考慮。”
“田宮,在你哥哥的問題上,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點小誤會,但是請你相信我,這份合約我真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佐佐木先生,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沒有懷疑,但還要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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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盯着徹的眼睛,沉默良久,最後露出了一個欽佩的笑容。
“田宮,你果然很有球星的架勢。這樣吧,這周五我們有一場隊內的練習賽,到時候會有財團的高層代表出席,如果能在那場比賽上有突出表現,想在這份合約上再加碼也不是沒有可能,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這……”
【徹,答應他。】
錦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無論內容是什麽都足夠讓徹驚喜。
【錦,你總算出現了。】
【徹,答應他。】
徹還沒開口已經沖着心裏的錦點了下頭,看見佐佐木等待答複的詢問眼神,他又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平順地作出了回應。
“佐佐木先生,周五的練習賽我會來參加,至于簽約的事……”
“咱們在比賽後再詳談好了。”佐佐木說完随即露出了爽快的笑容。
在他看來,諒徹的球技再高超,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推脫也好,躊躇也好,都只是拿拿架子的小把戲,會答應參加練習賽,已經是表明了傾向,他認定徹會這麽做,不過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不過是想再做更多争取而已。
結束了這次堪稱愉快的交談,直到被佐佐木送出辦公室,徹的頭還有點蒙。
佐佐木顯然得到了滿意的結果,答應參加練習賽也是順了錦的心意,可是他呢?
參與談判的明明是他,但到最後好像只有他沒有弄清狀況。
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錦叫出來問個明白,問問他為什麽這些天一直沒有出現,問問他對于簽約R隊到底是什麽想法。
【錦,你倒是說句話呀。】
腦海中又是一片靜默,好像根本沒人在那,好像從沒有人來過。
漫長的等待最終熄滅徹的希望,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擡頭,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球隊更衣室,而那裏,恰恰立着一個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我就說你有意思,那天在酒吧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今天又特意跑來這裏,你說你到底是想怎麽樣?”悟己一邊說,一邊毫不避諱地用雙眼将徹從頭到腳掃描了一番,配合那一臉的壞笑,簡直要讓人誤會他的眼睛自帶了透視功能。
“你誤會了,我只是應了佐佐木先生的約,過來談合約的事。”
“我就是喜歡你這幅口是心非的樣子,拉佐佐木當擋箭牌,說到底還不想和我搭檔。”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那合約我沒簽。”
“哦?”徹的決定顯然讓悟己有些意外,他跟佐佐木私交甚好,雖然沒有親眼看過那份合約,但他也知道這次R對開出的價碼,絕不是一個普通新人球員可以企望的數字。
當然,徹并不普通,無論是在佐佐木眼裏,還是在他眼裏。
所以下一刻,彌散在悟己眼中的興趣又濃了幾分。
“也好,其實換個角度看,你要是去了別的球隊,咱們倆以投手和打者的身份在球場上遭遇,也未嘗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如果不是悟己提起,徹可能根本不會想到,他還會有那樣的機會與悟己對峙,這原本是在棒球場上再平常不過的事,卻意外地從沒出現在徹的人生劇本裏。
如果說同隊隊友的身份只是原因之一,那麽更主要的,還是因為二人心理地位的落差。
論資歷,他是新人,悟己是前輩;論實力,他是替補,悟己是主力;包括他們倆的戀人關系,悟己也從頭至尾都占據着絕對的主導地位。
他一直以來的默默忍耐,更是加劇了天平的傾斜,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在潛意識裏徹底切斷了對抗的念頭。
甚至在那場奪取他生命的球賽中,他最後奮力投出的那一球,也只是單純地帶着賭氣的情緒。
現在回頭想想,那一球就算不被打出來,也會穩穩地落進悟己的手套裏,哪裏會傷他分毫?
可如果那一天,悟己不是蹲在本壘板後,而是站在打擊區裏,結局又會如何?徹沒膽問自己。
他或者連139km/h的速度都投不出,又或者直接被轟出一記本壘打也說不定。
因為那時的他,輸的不單是氣勢,而且還會輸給球技。
因為那時的他,沒有對決的勇氣,更沒有對決的能力。
如果是他,可能一輩子都不行,但是,如果是錦?
對着悟己不懷好意的笑容,徹的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未曾有過可能。
悟己有些玩味地盯着徹眉間那道細微的褶皺,好像抓住了徹的小把柄。
“怎麽,這就開始想着要怎麽對付我啦?不是我誇口,我的棒子可不弱啊。”悟己說完還不忘朝自己身下瞄了一眼,恬不知恥地提醒着這句子的另一層含義。
徹冷笑一聲,自動忽略了那個下流的暗示,接着用毫無情緒起伏的音調做出了反擊:“你不用那麽心急,我已經答應了佐佐木先生來參加周五的練習賽,到時候自然有機會領教你這支R隊雷打不動的四棒到底是不是徒有虛名。”
“你對自己的球很有信心啊。”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多費口舌而已。”徹的眼神和語氣都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說完便一扭頭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可另一邊,悟己哪裏肯放棄這樣的天賜良機,腳下飛快地邁了兩步,又在更衣室的門口把人攔了下來。
“田宮,你別走呀。”
“淺江先生,我覺得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我最懂你種人的心思了,要不這樣,咱們玩點有意思的。”
徹沒有答話,而是一臉警戒地盯着悟己。
“我跟你賭周五的比賽,如果我打不到你的球,你提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你,可如果你被我打出安打,你就得聽我的,如何?”
“你倒是對自己的打擊很有信心啊。”
“我只是想快點進入主題而已。”悟己說完,舔了下嘴角,一副盯着一桌豐盛大餐的表情。
“淺江先生,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好像不是單身!”
“只要你一句話,我随時都可以是單身。”
徹最後接受悟己的提議,多少帶着幾分賭氣的成分。
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有來自走廊轉角處的那雙嫉恨眼神。
他那句提醒其實是說給正彥聽的,他明明知道那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但看着正彥眼中的怒火,他有那麽短短一瞬間還是覺得很解氣。
所以當二人在安全出口的通道裏遭遇,徹早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聽人家說孿生的都是一副德行,我以前還不信,現在才知道是真的,你們倆還真是一樣下賤。”
以往正彥在徹面前一直是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态,看徹的眼神都是從下眼角瞥出來,活像一只高貴的貓。
然而此時此刻,他握緊雙拳眼角抽搐地從牙縫裏擠出那句咒罵的樣子,卻好似一只喪門犬。
原來不管是誰,一旦處在被剝奪的地位,都會變得異常卑微,那身高傲華麗的外衣,不等別人去扒就先被自己醜陋的爪牙撕得稀碎。
所以面對正彥的惡意辱罵,徹沒有感到絲毫氣憤,他只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默默地看着正彥臉上扭曲的表情。
徹的反應看似冷淡,但好像一桶汽油澆在正彥心頭的怒火之上。
盯着那張臉,正彥幾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他沒辦法把眼前這個人和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那個人分離開來,所以眼下他所面對的不僅僅是失敗,而是被一個他從來就沒放在眼裏的人徹底翻盤的絕境。
這種瞬間的形勢逆轉,就像從雲端直接墜入了地獄,那沖擊,那震撼,叫他如何承受。
滿心憤恨的情緒在身體裏左右沖撞,最後只能通過歇斯底裏的嘶喊釋放出來:“你說話呀!你以為你什麽都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甲子園最佳投手有什麽了不起,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個新人球員,想靠抱大腿這招在職棒站穩,也沒必要明目張膽地跑到更衣室去勾人那麽丢人現眼。”
“謝謝你的經驗之談,不過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打量着那具因為激動而狼狽顫抖的身軀,徹最後又将視線定格在了正彥的臉上,毫不避退的目光直射過去,泛出一抹冷峻的光,“我也聽人說,這世上的人都是千差萬別,我哥離開淺江的時候至少還給自己留了一份尊嚴,他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只會覺得你很可悲。而且有一點你好像沒弄清楚,你費勁心機勾到手的那個人,我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我也沒有義務陪着你們玩。所以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淺江,我倒是希望你有本事說動他不要再纏着我,不過,去之前你最好先照照鏡子。
感受着身後來自正彥的那股嫉妒的烈焰,徹沒有回頭,腳下也沒做片刻停留。
他将去向的是前方那片明晃晃的世界,而那串沉悶的腳步聲以及那個從頭到腳寫滿悲劇的人,都被他一同留在了那條昏暗的通道裏。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安打:所謂安打其實就是安全打擊的意思,它是指打者把投手投出來的球擊出到界內,然後讓自己安全上壘的打擊。根據把球打出去後,打者安全登上的壘位,安打又可以分為一壘安打,二壘安打,三壘安打還有本壘打。不過并不是所有幫助打者上壘的打擊都是安打,比較典型的情況就是由于防守隊員的失誤而上壘(比如這個球打到一壘方向,一壘手本來可以接住的,但是他由于XX過度,意外地沒接到,打者就算撿了一條命),這時候雖然打者也上壘了,但是這一球是不能作為打者的安打進行統計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