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

近郊的一處雅致庭院裏,岡本靠在藤椅上專心地翻着手邊的書。

身後傳來窸窣的拉門聲,随之而至的是一雙從頸後将他環抱的修長手臂。

水滴落在書頁上,洇出一個小小的圓圈,他沒去理會,而是反擡起右手,勾着肩膀上那個濕漉漉的腦袋,印上了一記淺淺的吻。

徹本來是想戲弄他,卻被他親紅了臉,連忙直起身子,抓着毛巾在頭上胡亂擦起來。

“怎麽樣,學校的工作還習慣嗎?”

岡本的嗓音帶着一貫的香醇,搭配午後暖暖的陽光,竟讓徹聽得有些失神。

他就這麽呆呆地站在那兒,直到岡本合上書本轉過頭,才彎着眉眼點了點頭。

對于當初義無反顧地登上列車,徹并沒做過多的設想,他只是認定了這裏是岡本所在的地方,是他的目光唯一能夠看清的方向。

當他在車站看到岡本的身影,當他懷着滿心感激朝那個人走過去,他最初的期待僅僅只是一個擁抱而已。

沒有想到,岡本竟然全盤接受了他的故事。

那段經歷,連他這個當事人都覺得離奇,岡本卻從頭到尾握着他的手,表情從容平定。

轉眼的功夫,他已經在這住了兩個多月,而且他知道,他會這麽一直住下去,因為這個寧靜的小鎮,就是他的歸宿。

他讓岡本完全地進入了他的生活,同時,也将自己從未說出口的小小理想告訴了那個男人。

岡本當時沒說什麽,卻在一周後将他帶到了鎮上的一間中學,從那天起,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幫愛棒球的孩子。

靠在岡本身旁,徹如數家珍地說着他們隊上的每一個小球員,珍視,疼惜,所有飛揚的情緒卻在一個名字被念出之後化作了一絲感傷。

“你說那個長谷川怎麽了?”察覺到徹的異樣,岡本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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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他很像錦,有天賦,有求勝心,分明還只是個小鬼,卻連脾氣也……”

徹沒有說下去,而是獨自陷入了沉思。

坐在球場邊的長椅上,徹遠遠就看見了那個叫做長谷川的孩子。

說他像錦,是因為他身上真的帶着很多錦的影子。

抛開超越同齡孩子的球速和技巧不說,他最像錦的還是那一身的傲氣。

徹觀察了他一段日子,發現他每次都比別的孩子來得早,話不多,也不太合群,見到身為教練的自己,只是扶着帽檐鞠躬,便開始獨自練習。

那時的錦,如果沒有自己的陪伴,也會是這副樣子吧。

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一身的光輝恨不得顯露無遺,可得勝時的歡呼簇擁只是一瞬,場下那一球接一球的苦練又有多少人會去問津。

想到這,徹突然為曾經陪在錦的身邊而感到慶幸,也是這個想法,促使他站起身,朝長谷川走去。

“長谷川。”

長谷川應着那聲喊放下手臂,轉身喊了聲:“田宮監督。”稚氣的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你的直球很快,可是你應該多注意手肘的動作,不然會很容易受傷的。”徹邊說邊擡手做着演示。

長谷川似乎是出于禮貌,站在那把徹的話聽完,可再出手時,卻還是先前的姿勢。

“你……”面對這樣一幅倔脾氣,徹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罵還是該勸。

“田宮監督,”長谷川從球筐裏又撿出一個球,在手中掂了兩下,“聽說你以前打過職棒?”

“是的,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好奇。按理說,如果沒有什麽傷病,現在對于一個職業球員而言,正應該是最黃金的時期。”

“可是對于我而言,在這裏教你們打球比打職棒更有意義。”

“對我而言,還是職棒更有意義。”

“怎麽?覺得我沒資格教你?真是個人小鬼大的孩子。

徹略帶寵溺地問着,長谷川卻不領情,而是将手中的球又投了出去。

看着那張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側臉,徹突然感到一絲無力,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打開這孩子的心?

【這就是你說像我的那個孩子?】

身體裏突然響起的聲音好像一記高速球瞬間帶走其他所有思緒,徹啞了半天,才空張着嘴巴,在心中喊出那個名字。

【錦!】

【他哪裏像我?我小時候可比他可愛多了!】

【錦,你還在,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在。】

【徹,你是不是興奮過頭啦?有什麽話等我擺平這個小鬼頭再說。】

【你要做什麽?】

【虧你也是練投的,這都不懂。這孩子現在需要的不是苦口婆心,是震撼,投手的傲氣只會聽從真正的強者。】

【錦,你不會是要……】

【我就是要!憋了兩個月,我早就忍不住了。】

錦的話音剛落,徹就感覺自己失去了手腳的控制。

下一刻,錦揚起單邊嘴角叫停了長谷川的動作。

“小鬼,跟你說了你這姿勢不對,你怎麽不聽啊?照你這麽練下去,快是快,可還沒等你進職棒手就殘了。站一邊去,看來不給你露一手,你是不知道這球場該聽誰的話。”

錦說着奪過長谷川的手套,把那個一時間還沒轉過彎的孩子推到了一邊。

“好好看着!”

錦的話帶着不容分說的強硬,錦的姿勢猶如行雲流水般飄逸。

球出手,掀起一陣勁風,猶如同一把利刃帶着急速的騰騰殺氣。

沒有落入手套的響聲,因為沒有手套等在那裏。

沒有球落地的響聲,因為球根本沒有落地。

一旁的長谷川,前一刻還是一幅不鹹不淡的冷漠表情,卻在錦出手的瞬間化作洶湧的崇敬。

而當他的視線最終落在那顆被鑲嵌進檔網的小球身上,除了呆立在原地抽氣,他再做不出什麽別樣的表情。

半晌之後,長谷川才終于稍稍平複了激動的心情,沖到檔網邊,費力地将球摳出來,然後又小跑着回到錦跟前,捧着球的手好像同時也捧着自己的虔誠。

“田宮監督,你可以教我嗎?”

孩子畢竟是孩子,一旦卸下心防,便将千裏的距離拉近為零。

整個下午,長谷川都閃着一雙星星眼圍在徹的身旁“田宮監督,田宮監督。”的叫個不停。

對于徹的指導,他更是怎麽說怎麽聽。

岡本一進門,就發現了徹的好心情,把人拉過來,先是一記輕吻。

“遇上什麽好事了?快說給我聽聽。”

“我今天……”話到嘴邊,徹又停住了。

指腹輕輕掃過下唇,那裏還帶着岡本方才留下的濕潤,這讓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錦,你在嗎?】

【怎麽了?】

【那個……你一直都在嗎?】

【怎麽了?】

【我的意思是……】

徹反複斟酌着,卻始終找不到合适的詞,最後倒是錦機敏地猜出了他的心思。

【哈哈,我還當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攢的那點力氣摸球還摸不夠,哪顧不上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你們繼續吧,我關機了。】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

徹擡起頭,望着岡本帶笑的眼睛。

透過那雙深邃的眼眸,徹看見自己微微蹙眉的樣子,卻沒看出自己的一張臉正在慢慢變紅,紅得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了,這文真是寫掉我半條老命。

雖然不長,雖然有點生冷,還請各位笑納。

另以此文紀念我的仁川亞運棒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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