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将軍的辭別 (3)

,多少年一直這樣。”青娘白過一眼,心理卻反感着不願再與他多說。

都說眼下有淚痣的人天生多情惹桃花,她卻頂頂讨厭蕭木白的這雙眸子。就是它們,将孩童時的她莫名其妙騙進了花幽谷,讓年少不知情的她傻傻惑了春心,最後,又親手将她送進那個不願再去回憶的噩夢。

“嘟嘟。”川兒糾着指頭咕哝叫了一句,兩只鳳眸亮晶晶的,臉蛋肥嘟嘟。小孩兒最懂察言觀色,知道将軍府的人都愛他,不管是誰,叫一聲總有好吃好玩的東西塞過來。

稚嫩小兒企盼的稱呼,軟綿綿的,聽得心都無力了。

“這就是孩子?”蕭木白一向淡然的表情終于微微松動,拂袖撫上川兒臉頰,動作小心,好生愛憐:“……淩钰他,這兩年一直不忘找你們。你該知道的,他那樣的性格,心裏原是對你動了真……”

話還未盡呢,手卻被青娘不着痕跡地撇下來。

“是呀,蕭公子最擅長講故事了。不過,這只是我的孩子。”青娘淡淡笑了笑,只那“我”字分明加重了語氣。攏了川兒亂晃的小手,繞過男子往後院走:“以後不要再随意害人了啊,做了壞事,小心遭天報應呢。”

“呵呵,合歡姑娘多慮了。蕭某自認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所言屬實,信與不信,他日你自能明白。”

話不投機,不如不說。蕭木白一瞬收起方才觸動,無奈搖了搖頭,語氣間不無自嘲……他自是知道她為何恨他,可是世間情義,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道得清。

二人擦肩,幾步外卻忽傳來少年朗朗笑聲:“師傅原在這裏,讓我與七皇叔好一頓尋你。怎麽,你們原是認識的?”

七皇叔?

青娘微微一楞,回過頭去,卻是大将軍與太子不知何時已然站在幾步外。也不知站了多久,聽去了多少,将軍眼裏些許波光潋滟,太子臉上倒依舊挂着一慣樂天的笑。

玄銘拍着扇子樂呵呵走過來,十分自豪地拉着蕭木白介紹:“七皇叔,看,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蕭木白先生!精文武通天理,還是迷倒無數女子芳心的江湖第一公子呢,求了好久才肯收我做學生!”說着,朝青娘淡淡笑了一笑,便拉着蕭木白的手向玄柯走去。

靠得近了,一股渾然天成的凜冽霸氣瞬間襲來。蕭木白淡掃玄柯,眉眼間一瞬流光暗逝,下一秒便斂眉鞠了個禮:“久仰玄将軍威名,今日一見木白三生有幸。在下不過略通書禮,第一公子萬萬不敢當。”

言語溫潤,端端謙和,這一刻的他便是名聞天下的翩翩江湖隐士。

“幸會,蕭公子謙虛了。”玄柯淡笑着回了禮,只視線卻微不着痕跡地向蕭木白身後掠去。

Advertisement

果然,女人的眼裏一瞬驚訝,一瞬泰然,很快便只剩下最後一縷輕諷。他知道的,她向來是個十分輕易便能接受事實的女子;也知道,此刻的她必然也在自嘲——原來又高攀了你呀,将軍大人。

蕭木白何等人物,最是擅攻心計之人,順着玄柯視線不經意掠去一眼,廊外女子步履款款如風,頭也不回……女人生氣了不都這樣麽?

果然的,自古越是英雄便越難過美人關。

想了想,好似怕将軍誤會一般,又作委婉解釋道:“呵呵,夫人像極再下一位故交,方才險些兒錯認成了她,還忘将軍莫怪。”

那話裏的試探玄柯如何聽不出,只心中雖存了疑惑,卻依舊不動聲色地淺淡一笑:“蕭公子哪裏話。青娘她生性不喜搭理外人,倘若出言無禮,蕭公子莫往心裏去才是。”

這話說得,雖怪罪着女人不懂事,內裏卻分明含着滿滿的包容與寵溺,聽在別人耳裏,再似一對恩愛夫妻不過。

蕭木白神色微微一暗,忙順着話勢笑道:“呵呵,将軍與夫人如此情深,在下好生羨慕。”

“哪兒情深?師傅此言差矣!你不知我七皇叔,他可是個薄情之人,多少女人巴巴求着他,他都不肯看上一眼……厲害的是這位小嬸嬸,也不知用了什麽法術,竟讓皇叔這般動了心。”玄銘可不滿了,在他心裏頭無論這女人如何特別,終究是個什麽也不是的小民婦,哪兒配得上他威風凜凜的七皇叔。

撇着嘴,眉宇間分明的不屑。只他倒也是個擅長自娛的性子,想了想,又拍着扇子笑道:“哦呀,說起女人差點忘了正事!今日原是要給七皇叔接風洗塵的,走走,我的大将軍,帶你去個好地方!”

口中說着,自顧自就要往門外走,見玄柯不動,又生氣地癟下嘴來:“走啦!本殿下如今只剩你一個小皇叔,父皇又怎日的迷在後宮,你再不理我,我都成孤兒了!”

小太子這話說得不錯。他原不是出自正宮,乃是已逝淑妃娘娘之子,當今聖上愛極淑妃,痛憐她花年早逝,便将其子移至正宮撫養,封了東宮之位。

先皇子嗣甚豐,當今聖上若非不是前将軍傾力相助,哪兒能登上九五之尊。想是怕了皇族間的明争暗鬥、自相殘殺,這一脈的龍子便只留下玄銘在京,其餘皇子幼年時便悉數遣送到各自封地。玄銘一人孤單在京,難得玄柯自小對他不一般的疼愛,這般親近倒也自在情理。

“呵呵,殿下說得極是。大将軍兩年未歸,不知咱京城如今可多了個極好的去處。”見小太子一勁沖自己眨眼,蕭木白便也好笑地伸出手臂在前引路。

——————————

從城南到西城有上好一段路程,只三人一路騎馬談笑,倒也不覺得十分遠。

說的那極好之處,卻原是處在城外湖中小島上的一個獨立小院,遠遠望去,那院外繁花錦簇、青磚紅木,三層長樓,很有些古舊素雅之調。湖上有木制的長橋搭建,踩上去“吱嘎吱嘎”如在轎中輕搖,才到院外,便有青衣小仆将院門打開。

“主人,歡迎您回來。”低而柔的謙恭嗓音,好似早已專專候着你來一般,弓着腰、蕩着笑,不管你是初次來還是回頭客,聽在耳裏都十足的受用。

只進了門,才發現竟是到了一個天壤之別的花樣世界,哪兒再找得見外牆上的半份質樸。

這是個奇異的屋舍構造,外邊看不過就是個普通的三層長樓,進了卻方知原是樓中有樓——

中間一個偌大的廳,搭着圓柱型高臺,柱子上爬滿厚厚一層酷似蛇樣扭捏的古怪青藤。有半裸的碧眼女人在臺上甩着水蛇細腰,跳着詭異的手指舞,一排兒過去豐/胸/翹/臀,直得看底下一群男人醉了一般癡癡楞楞。

高臺外圍是一圈水池,池中色彩斑斓、暗湧翻動,好似有無數長而滑膩之物在裏頭游蕩。你若不細看大約以為那是絲帛在水中蕩漾,可你但凡走得近些,看到的便是一條條五顏六色塗着鮮紅信子的長蛇。明明萬般扭擰着身子,你看着它們,卻早已不知害怕,只覺得渾身如抽了骨頭一般,酥了,軟了,只剩下來堕落……蛇啊,自古便是色與罪的化身。

高臺周圍左右兩邊各有兩座樓內樓。左邊的名喚“含笑”、“晚香”,一清一葷,廊上站着各色女子,或唱或笑,或在男人的攻勢下倚在牆角口中吟吟嬌喚;右邊卻是小倌之樓,一清一葷,喚作“青衫”、“月攬”,出入樓中的除了各色男人,亦有出來尋歡的貴婦人家。

好似這裏,便只是尋歡的天堂,什麽尊與卑、德與恥一切都是扯淡。

玄柯兩道劍眉深深凝起,兩年未回,倒不知京城幾時多了這樣一個荒謬之處。只心中反感着,卻沒來由想起一身平俗的青娘來……明知她不是這樣的女子,也知不該将她與眼前這群淫//糜的女子相較,可是那軟趴趴的姿态、還有袅袅無骨的腰身,如何卻與此情此景萬般的貼合相襯。

見三人兀自站着不動,便有紅衣妖冶女子從池邊舀了一缽藍紫之水走上前來,不過只着了件半透明的絲質長裙,裏頭隆/起的豔紅與雪白,一眼便能穿透。

紅衣女子笑顏嬌嬌,潤白手指取了草葉在水上輕沾,彈向三人:“主人們好啊~~哧哧~~”

連笑容也讓玄柯聯想起青娘……該死的。玄柯皺了眉,長年在外打戰的鐵血男兒,哪兒輕易适應得了這般麻軟的罪惡之境,本能的難以接受。

“這是做什麽?”玄柯厭煩地拂開草葉。

幾時聽過這樣格格不入的凜冽嗓音?吓得紅衣女子身形一顫,胸前豐/滿蹭翻了一缽藍紫之水。那池子裏頓時便有數條花蛇探出腦袋,“嘶嘶”塗着腥紅的信子,好似就要從裏頭爬出身子游蕩過來一般。

太子玄銘彈開扇子嘻嘻笑,難得見着心目中的威武尊神如此局促,那桃花眼眸間好不得色:“七皇叔莫要如此嚴肅,小心吓着了美人兒。這些都是規矩,沾了紫液,那蛇毒方才不能上身。這個島先前是個蛇島,無人敢來的,後被這家店主買了去,這才成了如今的藏花閣。走,小侄兒這便帶你去開開眼界。”

說着,便拖着将軍往左邊木梯子上走。

“你好吓人呀~~我不喜歡你~~”紅衣女人笑着走了,□的手臂上露出來一朵妖冶紅花,晃花人眼目……卻不是扇面的形狀,花瓣袅袅綿長,那是朵彼岸紅花。

玄柯眼前忽又浮起那個情動之夜口中纏咬吸舔着的紅與綠……一時間只覺身體某處熱血升騰。分明惱着自己将二人相比,玷污了青娘,卻忽然失了要離開的力氣,也不知怎麽的,皺起眉頭竟是随着二人上了樓。

玄銘畢竟不敢太大放肆,雖心中萬般癢癢着晚香樓那邊陣陣勾魂的淺唱嬌/呻,去的卻是清樓含笑。含笑之女只陪說唱,從不陪賣/身,三人才在雅間坐下,便有素衣蒙面女子執着琵琶進來唱歌,那手腕上依舊的是朵妖嬈彼岸之花。

歌女嗓音莞爾,屋中熏香袅袅,直聽得精神恍惚,心都要醉了。

木白最是擅長茶道功夫,一盞玫瑰澆下,淡笑着看向玄柯:“将軍不知,殿下最喜便是此藏花之閣,幾日的看書累了,便非要纏我同他來一次。”

玄柯恍然回神,暗暗惱恨起自己的失态,方才竟是一味地瞅着那歌女,腦袋中一會兒是青娘哧哧淺笑,一會兒又是他霸道摟着她的盈盈腰身,拼命吸啄着她的詭異紅花……即便是在那個拔間努張的夜晚,他也從未有過這般不受控制的心神,真該死。

斂了眉,剛毅容顏上分明浮上一抹狐疑探究:“敢問蕭公子,這個藏花閣經由何人建成?如何這般詭異,全然不似中原之風。”

“呵呵哈,不愧是軍功赫赫的一員鐵血大将,”蕭木白飲盡盞中花茶,朗朗笑起來:“玄将軍果然觀察仔細!這藏花樓的老板本是西蜀商人,聽聞心愛女子在中原失蹤,方才專專來京城開了這家花樓,一邊經營謀生,一邊尋着母子蹤跡,倒也是一段難得的風雲佳話。”

“诶?淩閣主原藏着這般一段風流故事麽?本殿下先前還以為他不懂情不懂愛,與我七皇叔一般無趣呢,呵呵哈~!”玄銘仆在歌女身旁眯着桃花眸子笑,哪兒注意到對面玄柯微微沉下的臉色。

少年修長的手指十分念熟地挑着壇中熏香,嗓音軟軟的,好不陶醉:“這世間的熏香啊~~,唯藏花閣屬我最愛,難怪連宮裏頭如今都要專專跑到淩閣主這兒來買。”

“呵,誰人趁我不在,又在背後說道淩某不是?”廊上忽傳來一聲冷而清咧的低沉嗓音。

下一秒,一名二十五、六歲上下的清瘦男子便攜風翩翩而入,着一襲純黑長袍,領子與袖口各鑲着黑色細軟毛邊,卻在腰上束一條玉白腰帶,分明黑與白鮮明比對,卻并不顯突兀,仿若渾然天成的陰冷霸氣。

男子有一張絕色惑人的容顏,清冷的狹長鳳眸,鼻梁英挺,薄唇微微下抿,明明笑着的,卻讓你渾身忽如涼風襲過,瞬間清醒起來。

都是相似的凜冽之人,難得的勢均力敵。玄柯不露聲色地端起茶盞飲下:“這位可是藏花閣主?”

“呵呵,正是。大将軍好眼力,在下淩風。”淩風拱手施了禮,撂起黑袍自在将軍對面坐下來。

難得藏花閣主一界商人,言談舉止間卻一派清冷傲然,不見絲毫銅臭之氣。

“淩閣主好不仗義,如何才來啊?本殿下等你的熏香等得都快要睡着。”玄銘恍惚的神色豁然一亮,撲騰起身子,笑嘻嘻看向淩風:“快拿來吧,不是聽說新進了一批上好貨色?”

“呵,看把太子殿下急成這樣。我那熏香即便提神醒腦,你讀書疲累,頂好還是自然睡下為好……次次倚賴熏香,熏得久了,大約也是上瘾。”淩風彎起薄唇,從懷中掏出兩盒精致小膏扔了過去。

狹長的鳳眸微眯起來,此刻絕色容顏上分明一絲嘲諷:“今日太尉大人在‘月纜’樓上包了場子,本是喝酒唱歌,卻非逼着清倌小哥們出臺尋歡,好一番大肆吵鬧。我這廂費了不少周折才處理完畢,方才得空過來……這群貪婪的賊官,吃不飽貪不滿,真個是太難伺候。”

看言語,倒也是個清高不俗的冷傲性子……

“呵,”玄柯冷冷一笑,不着痕跡地将視線收起,若要說起心中不滿,沒有人比他隐忍更甚,戰士們在邊疆打戰,日日的拼血賣命,一月卻難得食上兩次好肉,一年不過兩套新衣,微薄的軍饷連一家老小都不夠養活;那不賣命的貪官污吏卻在後方醉生夢死,日日的不是清倌便是歌女,不怕銀子花不完,只怕歡樂享不及。

一雙深邃眸子淡淡凝住對面陰冷的絕色男子,沉着嗓音拂袖起身:“在商不言商,閣主倒是個難得清逸之人。若非閣主建了這般好去處,他們又何來揮霍消遣?”

語氣間的冷刺,淩風自是聽得分明。仿若專專候着的便是這一句,淩風挑了眉慵懶站起身,陰冽之顏難得浮起來一抹豁然淡笑:“呵,商人做的是生意。開的藏花樓若無人光顧,在下便是個不稱職的商人,理應關門改行;朝廷治的是國家,若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天子便徒有虛名、有甚或無……将軍可聽懂在下之意?”口中說着,一雙鳳眸潋滟,不放過對面将軍表情分毫。

玄柯何等角色,那話裏的意思如何聽不明白?他能久經沙場從無一敗,獨卧軍權十餘年而不惹天子質疑,卻也不是沒有功夫的……雖初次相識,暗裏也贊賞着面前這位年輕的絕色閣主,卻已然在心底将他畫了個句號。

“萬物皆由天定。玄某既作為一方固國将士,自當替百姓守一方安寧。出來已久,家中尚有小兒,告辭了。”

這話說得不左不右,讓人拿捏不得分毫。久未開口的蕭木白暗暗向淩風遞去一眼,也拂袖站了起來:“呵呵,二位都是難得的人才,蕭某今日甚長了一番見識。左右我與太子殿下出來已久,這廂也應回去了。”

說着,便朝淩風拱了拱手,讓了将軍,一道白衣翩翩下樓備馬而去。

“怕什麽貪官呀?等本殿下登了基,讓我七皇叔将他們一個個拿下來,全給下到死牢裏去!”小太子得了熏香,只覺渾身酥酥癢癢,哪兒還管得了其他?兩盒子小膏藏進懷裏,那副着急模樣俨然巴不得立刻到得皇宮。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首先,謝謝土雞兒親扔給塵子滴地雷,還有enya親滴手榴彈,撲倒麽麽~(@^_^@)~

其次。。。嗷嗷,無良滴塵子表示萬分慚愧~~不定期瞌睡毛病前兩天又犯了,就是掐肉擰屁股撓癢癢都米有感覺的瞌睡。。囧。。。于是~~想給塵子上老虎凳的孩紙果斷的端上來吧端上來吧~~吼吼~

☆、娘子合歡

娘子合歡

作者有話要說:嘤嘤,無奈滴河蟹……

“咯噔咯噔”

深冬瞌睡早,戊時過半街市便已幾不見人影,馬蹄聲在空曠的夜色下尤顯得刺耳,直把漆紅大門前正小雞啄米的老門房生生驚醒。

“哎喲,将軍您可算回來了!方才小公子鬧了一宿要‘大大’,滿院子的哭着找您。”老門房颠着老腿下階牽馬,一邊說着一邊還在頻頻打哈欠。

玄柯自藏花閣出來便一直腦袋昏沉,原本兩道劍眉深凝着,聽及此表情卻有些許松緩:“唔,此刻可還在鬧?”

“這會兒倒是沒聽什麽動靜了……要老奴說,這孩子跟将軍倒比跟娘還親……”老門房碎叨叨,話音還未落呢,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然大步将将跨進了門檻。

滿面寒風拂過,直看得他搖頭好笑。

……

一路直往小庭院而來,微波潋滟的湖邊倒映着發黃燈火,想是那院裏頭的人兒還未入睡,隐隐錯錯有人影在窗前搖晃。

“咳。”玄柯在雕花木門外咳了咳嗓子。正要擡手敲門,卻聽裏頭有熟悉的聲音軟趴趴輕喚:“快進來吧。”

那口氣,竟好似早已在專專候着自己一般,沒來由讓他一晚上的沉悶忽然消散不少。他一直篤定那是個嘴硬心軟的女人,不信他的耐心推不倒她心中那堵牆,卻也沒料到成效竟然這般迅速,精致嘴角勾起來一抹玄弧,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滿屋子熱汽袅袅,花香參雜着米酒的奇異味道撲面而來,像極了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

玄柯晃了晃微懵的腦袋,還不及明白是如何一回事呢,屏風後又響起女人溫吞的嗓音:“小京,把椅子上那條毯子遞過來。這天氣,冷死個人啦,燒着爐子也和沒有一般。”

有細膩潤白的手腕從浴桶裏探出來,掌心朝上巴巴的等待。想是才沐浴過的身子慵懶極了,連聲音都軟綿綿的。

玄柯一瞬低落,原是誤将自己認作小京了。只那沒骨頭的聲音,卻又讓他想起方才藏花閣裏潑水的紅衣女子——“你好吓人呀,我不喜歡你~~”同樣的虛軟模樣,仿若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這個女人,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怎麽不動呢?手都快要等麻了~~讓你去睡你不去,來了吧,又這般不理人。”青娘還在催促,顯然并未察覺有什麽異樣,嘴上說着,身子已然從水裏站了起來:“算了,我自己拿。”

有滴答四濺的酒水從浴桶裏滲出來,繼而便是一陣悉索聲響……大約是在穿着亵衣吧。

知道此時自己頂好應當離開了,可是雙腿卻不聽由使喚地邁不動步子。玄柯今夜本就十分莫名的渴望青娘,打從進了藏花閣開始,對她強抑下的念想便突然的一發不可收拾,好似她身上忽然多了無數個謎,恨不得立刻将她箍在懷裏,一層一層剖淨了、看光了,方才能心安。

此情此景,讓他再如何舍得離開?

青娘從屏風後探出身子,兩臂裹着前胸,玲珑曲線上不過只着一抹水紅肚兜、一截素色小褲,顫顫打着哆嗦:“小京你這調皮丫頭,大冷的天吓人呀,來了半天也見不說話……啊!”

腳踝兒才踏進棉拖,卻忽然撞進一堵硬朗人牆,那樣魁梧的身軀,直将她嬌小的身子全全包裹了進去……

紮進去,就出不來了。

有粗糙大掌在裸/露的纖腰上緊緊一攬,青娘腳下一空,整個兒被騰空抱了起來。

“唔——色胚……登徒子!……”嘴上的呼叫還不及落下,一股生猛氣息便将餘下的話将将堵了回去。

“撲通——”一盆子涼卻的酒水被撞翻在地,滿屋子的詭秘氣息越發濃烈了。

才在酒水裏泡過的半醉身子,直熏得玄柯一陣暈眩,可這女人偏還要扭擰着滑溜溜的身子拼命掙紮。只覺一晚上的渴望忽然被灼灼點燃,玄柯腦袋空了一般霸道地向青娘馨香口唇裏探進去。

“別動。”将軍的威嚴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青娘一瞬呆滞,睜開眼睛,果然對上一雙凜冽的深邃眸子。擡手就要往他肩上打過去:“喂,什麽時貓進來的吶?一點道德都沒有了!”

掌心還不及伸向半空呢,卻早已被玄柯騰出的一手牢牢壓向了背後,再難以動彈半分。豐//潤的胸//ru因着力道,高高向前挺立起來。白色的柔軟擦着将軍結實胸膛,在四目下微微顫抖,合着滿屋子的熱與酒氣,直熏得二人雙雙迷了心神。

害怕這個一向狡黠的女人得空逃離,玄柯抱着青娘向桌旁的躺椅走去,他的唇緊緊貼着青娘的柔/軟/唇/瓣,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別動!只是今晚特別想你……你若再動,不怪我動了真的……”

沙澀的嗓音,好似有萬般的隐忍。

小心将女人虛軟的身子攤至躺椅上,傾覆下魁梧身軀,将那一抹嬌小牢牢裹藏在精悍的胸膛裏。他是真心只想吻吻她的,知道她一定不肯給他,他也不敢做其他的奢望……她這樣的女人,不知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卻又狡猾得像只千年狐貍精,哪兒肯輕易将自己托付?

可是他,偏偏最想征服她的心。

男人孔武有力的身軀直直壓下,灼熱的唇從臉頰蜿蜒至耳垂,又一直摸索着向下滑去,那粗糙而濕潤的質感,沾在才從酒水裏泡過的肌膚上,青娘只覺渾身都要燒起來了。

可是偏還不能掙紮——他說只要吻吻她,那就一定只是吻吻……可他又說:倘若你再動,小心我動了真的。那麽她若掙紮,他就定然會動真的。

從來不知這個好脾氣的将軍也會有如此蠻不講理的霸道時刻,一邊欺負你、一邊還逼迫你不許動……可是她的身體哪兒經得起這樣挑釁呢?真是要了命了!

青娘這一刻忽然真心後悔自己做了第二個選擇,不準對他動情、不許破了合歡,還不能逃避他對她日漸湧/動的情愫。天下哪兒有這般矛盾的事?

男人的某處分明有青龍在蓬勃暗湧,那堅/硬的大/物/兇/猛抵在她的小/腹上,分明箭在弦上,偏還死死隐忍着不願放進她的深/幽小徑。青娘直覺生疼得要命……身體疼,心也在疼呀,她原不是要故意如此折磨一個好人……可是她又這般自私,她想要她們母子自由啊。

只得努力尋着話打擊他道:“滿身的香粉味,不知在外頭沾了多少花草……不要弄髒了我才洗的身子……唔……你不講道理……”

明明是掙紮着麽,只那天生虛軟的口氣聽在情動難堪的鐵血将軍耳裏,怎生的卻像是嬌嗔吃醋?

吃醋麽?玄柯才撫上青娘紅色小兜的大手頓了頓,某個清風飄逸的灑脫背影又浮上眼前——那個白衣翩翩的俊郎男子,他拉着她的袖,眉眼間盡是包容與無奈,他說:信與不信,你日後自然明白。

要她信什麽呢?信他的真心抑或是其他?……這樣一個平俗的女人,如何竟能讓江湖第一公子溢出那般糾結的眼神?

“我若不動你……你便要回答我的問題。”玄柯強捺下湧/動的情/谷欠,裹着青/娘半裸的身子在膝蓋上坐下,眉峰凜冽,語氣又複了一貫的清冷。

從初識開始,她便只是他眼裏一只慣常做作//愛裝的虛僞小物,哪怕她一個微小動作,都瞞不過他銳利的眼眸,可是自從她莫名突然決定同自己來了京城,卻讓他越來越難以掌握……這樣的感覺于他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可是我若答了,你也未必肯信……”青娘喘着氣,渾身一絲兒力氣也不剩下,好似醉了一般,軟趴趴勾着頭縮在将軍懷裏取暖:“你不就是想問我同那個男人是什麽關系麽,午間我就知道了……你也不想想,他那般名望的人,能與我這樣的女人有甚麽關系……不過是我曾經不要臉的看上他,想要攀着他過幾天好日子罷,哪能有什麽?”

嘴裏說着,好似又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青娘仰起腦袋“哧哧”自嘲:“你看,我不是也勾搭過你麽?這會兒還不要臉的坐在你懷裏呢。不喜歡你、不讓你碰我……又要白白吃你的、喝你的,天底下沒有比我更不要臉的人了~呵呵~~”

玄柯低下頭,懷裏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然滿面潮紅,眉眼在對着你微笑,花一般的搖曳,心卻分明間隔得甚遠。

知道這樣的女人最是不能盤問,一旦問碰及敏感之處,她便又立刻縮起腦袋藏得更深……古銅色的清隽臉頰便揚起一道無奈淺笑:“呵,你最是擅于僞裝……那麽你可聽說過藏花閣,閣主淩風?”

“什麽亂七八糟的名字,沒有。”青娘凝起眉,幾時江湖上又多了個藏花閣?

她的個子在女子中原也不算小,只裹藏在将軍寬闊的胸膛裏,卻顯嬌弱萬分。身下的青龍依舊昂/揚,可是男人的氣息卻已然平穩了下來……這是個耐力得有多強的男人啊,哪兒輕易便能搪塞過去?

左右都已是個壞女人嚒,索性壞到底好了。青娘想了想,又哧哧笑起來:“還有啊~你想不想知道,為何我都肯随你回來了,又不肯答應把自己給你……你看,人人都當我是你女人,你又在外頭惹了這樣多的仇家,上回險些害我被飛鷹玷污。我若不換個地兒藏着,哪天又被誰抓了去……不定是個什麽下場呢……可我若是答應了你,我的性命就不保了啊……你雖然很好,可你不能護我周全。你們這些皇族人家,最不可靠了,哪天皇帝一個不高興,反而還要連累我砍頭……唉,做人可真難……”

口中說着半真半假的話,長長打了個哈欠,那半阖的眉眼間一片醉意惺忪。

“……我會讓你記住你今夜說過的話。”玄柯沉了臉色,他原只是随意打探她罷,并不存什麽深的心思,畢竟她的姿态與那些女人太過相似,倘若她獨獨回答“不知”還好,偏又說了這一大段,倒顯得是在欲蓋彌彰了……

一瞬間心中空落,玄柯撂開下擺站起身來:“夜色晚了,你睡吧。”

懷中女人卻不再言語,長長的睫毛微微輕顫着,竟是不知何時熟睡了過去。睡着後的她斂盡所有狡黠與不羁,此刻看着倒是個萬般柔弱的清**子。

“可惡。”将軍精致嘴角暈出一抹無奈淺笑,攬着青娘綿軟的身子向床邊走去。

“嗚嗚……大大、”才走得床邊麽,松垮垮的被窩裏忽然鑽出來一顆亂蓬蓬的腦袋,兩只鳳眸兒亮閃閃的,癟着小嘴巴可憐兮兮。

川兒可委屈了,今天晚上才在大門口玩着狐貍呢,忽然沖出來個瘋婆婆,抱着他“乖孫孫、乖孫孫”的就要往外跑,把他吓得眼淚都要哭幹了。可是大大和娘親一晚上只顧背着身子親嘴嘴,這會兒才肯過來睡覺,嗚嗚……太偏心了麽,我也要親親。

趴着圓團團的身子就往将軍懷裏拱:“抱~~、睡覺覺……”

——*——*——*——

“快告訴夫人,後院臘梅花開了,可真漂亮!”

“噓——劉嬸小聲點兒,夫人還在裏頭睡着呢,昨晚上将軍……”

“哎喲,我的天!這麽快就……”

“可不是,連盆都打翻了,滿地兒的酒啊衣服啊,誇張極了!”

“嘶——,難怪将軍一早上心情那般好~~原來……啧啧,年輕人呀~~真不得了!”

小院子裏一群女仆唧唧喳喳,好不吵鬧。青娘揉着惺忪睡眼掙紮着爬坐起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圓桌上,竟然都已經日曬三杆了,身旁空空落落,那個時常尿床的淘氣小兒早不知道溜去了哪裏。

“川兒——”懶懶的喚了一聲,便要掀開被子站起來。腦袋卻漲得生騰,發燒了一般,才站起又癱坐下去。

“诶~~來啦,來啦。”回答她的是劉嬸笑嘻嘻的粗糙嗓子。劉嬸高興呀,呼啦啦指揮着丫頭老媽子們這個擦桌子、那個端盆子滿屋子忙和起來。她是過來人了,将軍那樣孔武的男人,夫人身子這樣嬌虛,伺候了一晚上哪兒還有力氣下地?你看那身子,這兒紅一塊,那兒紫一塊,不定昨晚如何被折騰了呢?

害怕青娘害羞,夜裏又拒了将軍的意,劉嬸趕緊找了件幹淨小襖往她身上麻利一罩:“小公子一早上随将軍出去逛園子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說着,讪笑着看了看青娘身後淩亂的被褥,又朝小京訓道:“小京你這糊塗丫頭,怎生得放這樣小一個枕頭,你讓将軍和夫人怎麽擠?”

小京吐了吐舌頭,她可是個直腸子的性子:“擠擠才熱乎麽……我哪兒知道将軍這麽快就和夫人同房!”說着便屁颠屁颠往門外貓,一點也不知含蓄,直把一屋子丫頭們羞得紅了臉。

同房?我幾時答應要和他同房了?

青娘好生納悶。她的身體最是怕冷,南方的冬天偏偏陰得滲骨頭,她昨晚一沖動便往澡盆裏加了半壇子的溫酒,想是洗久了腦袋便醉了,竟然什麽時候睡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