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9)

,讓所有人替她償命!

一刻間忽然恨極自己早先執拗着不肯立刻前來救她,幽森的鳳眸看了看蕭木白:“你在這兒盯着狗賊,我與黑面進去救人,即刻出來與你會合。”

“好。”蕭木白低頭應下,卻又不由自主的往那濃香撲鼻的極樂深處看去,眼裏不無擔憂:“裏頭熏香滾滾,谷主近日咳嗽,須得帶上防護。”話畢,從袖中掏出來一紙熏了藥的濕棉遞去。

只二人指尖不過方才觸到,卻忽然“砰——”的一聲,天花板上豁然罩下來一張大網。蛇皮一般斑駁的網格覆着在二人精致的長袍上,好似能吸血一般,攀着你,直将你往骨髓裏頭狠狠吸将而去。

該死的……鍛淩钰咬住唇,忍住那被吸了血的痛麻與昏沉,赫然彈出素白絨扇,那絨毛下尖銳的刺便如雨後之筍一般彈将出來。可惜,你才要去割那蛇皮,它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越發地将你往緊你箍緊。

“谷主切勿再動,待我看它破綻。”蕭木白盤腿而坐,眼下淚痣因着痛極而越發的殷紅惑人。他是最通各種暗器陣法的,卻也未曾碰到過如此讓人做嘔的蛇罩,兩道眉峰微微凝起來一道川,出賣了他的焦慮。

“呵呵哈~!這蛇皮網陣可是老子特特從西南苗疆買來的寶貝,上萬條活蛇秘制而成,可不是二位輕易便能看得穿的。待你看出它破綻,皇上的禁衛隊也就該到了,嘿嘿~~”何慶腆着滾圓的大肚子,肥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這蛇皮網罩可不好破,上萬條毒蛇煉成幹屍,只一條活的才是破口,可惜一模一樣的長短,如何能輕易分辨得出哪條是死哪天是活?

本是個狗仗人勢的角色,這會兒倒是不怕死了,狠狠踹了一腳網罩裏頭的黑面大人,陰陰笑将起來:“別以為老子那麽傻,傻到替仇人争天下……鍛剛的長子鍛淩钰不是嗎?只怪你,這張臉,像極了你那個水一樣的騷/娘親……啧啧,過去了多少年,老子可依然記得你娘的味道~~那叫一個浪呀,叫得我都不忍心殺她了……可是不殺她不行,我不殺人人便殺我……我可不像皇上那麽心軟,藏了你姐姐在宮裏頭繼續睡……也怪我,當時被你娘親伺候得太舒坦,一時迷了心,不然如何也不會讓你多活這些年……今日卻是不會輕易再放過你了~~呵呵哈~~”

說着,咧開肥厚的嘴唇哈哈暢笑,那龌龊不可一世的模樣,直看得人恨不得一刀子立刻将他結果。

鍛淩钰咬牙,塵封了多少年的舊恨再次被赤果果地挑将起來,那一副副不堪的畫面便又清晰刻上腦海,痛得連心都在滴血:“奸人……我鍛家上百條人命,今日便要你血債血還!”

他原本寒極的身體不适合亂用真氣,這會兒卻忍不住從丹田處運出一股力道,素白絨扇忽如厲電一般往蛇皮上一掃,竟讓那蛇皮将将反彈出幾分……

唔……恨極了,微微下抿的好看唇角溢出來一絲鮮紅血跡。

好大的氣場……全然想不到如此傾城絕色的男子亦能有這般功力,吓得何慶連連退後開數米,卻也不敢再繼續猖狂了。

“大人!”一隊俊美侍衛從裏廳跑出來,個個手上拿着銳利兵器。

何慶揮手道:“給我看着他們,待三刻後化成了白骨,扔進外頭的紅河裏喂魚。”帶了餘下的親衛,悠哉往廳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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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青娘昏昏沉沉的,那吸了毒的身體睡在軟榻上好似飄在雲端一般,任你怎樣努力也清醒不了。

“歡啊、醒來……快醒醒……”綿軟的腕被人拼命拽拖着,接着臉頰上似又撫上來一只冰涼卻細膩的手指,細細撫摩。

那樣毫無溫度的涼,終于是讓灼熱的身體有了一絲兒清醒。青娘睜開眼來,聲音澀澀啞啞,如同許久許久未曾沾過一滴水:“玄柯……是你來了嗎?”

“歡啊……是我……”回答她的卻是一聲哽咽蒼老的婦人嗓音。

耳畔依舊是絲竹浪樂,失魂的迷香、肆意的嬌//吟……還是在地獄裏頭呢,哪裏有跑出去?一刻間才升起的希望又涼了下去……我的大将軍,你終究是沒能發現我做的記麽,呵呵~~

懶懶閉了眸子:“都說了一百次我不叫歡歡~~下次再要這樣叫我,我就再不理你了~~你是怎樣進來的呀,這裏這麽多的機關,小心踩破了命就沒有了~~”

聲音虛軟得好似身體裏都沒有了進出的氣,連平日裏一雙靈動的眸子此刻也空洞洞得像個死人,她卻還要“哧哧”的笑。

何夫人心疼至極,兩排清淚又淌出來……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原諒她到了此刻還是不肯認她。

“何唯與姨母出自江南諸葛,對八卦之陣知之甚多……表妹快走吧,外頭似乎打起來了!”一聲清澈嗓音在床邊響起,語氣雖沉穩,卻分明帶着十足的憂慮……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湧動情愫。

不用說,定然是那個清秀文雅的端端翰林學士郎……

可是清秀又怎樣?他幹淨得像張紙,從小到大中規中矩地做着貴家公子;而她,進了煙花、染了情//色、入了地獄,哪兒還能再與他如何?……都已經是隔開在兩個世界的人了啊。

“呵呵……”青娘涼涼笑起來。她的唇,唇角線條清晰,上唇比下唇略微要薄,好看而倔強。

都說這樣的女人骨子裏薄情,不怪她執意不肯将他們認下:“我走不了了的,我如今成了廢人……我的毒瘾又要開始發作,煙啊……一會兒又要有人送煙進來了……如今眼睛全瞎,你們若是再不走,我可不知要把你們藏在哪裏……啊,”

手臂卻被大力一拽,綿軟的胸//乳壓上一道寬闊的背,痛得她再是說不出話來。

“別說了!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馬車已在外頭備好,走了……從此,就再不回來。”知她怕連累他們,何唯不再多言,書生文弱的身體俯下來,将她軟趴趴的身子往背上一覆,扶着老夫人便要往小房外跑。

“叮——”一柄利劍卻将将頂近喉間。

“啊呀~~想不到我何家原藏了兩個諸葛之後。卻是很有些自知之明,的确走不了了……來呀~”何慶岔着雙腿跨進屋來,肥膩的手掌朝身後招了招。

幾名侍衛聞聲上前,幾下搏鬥便從何唯身上拖下昏沉的青娘。一個低矮鐵籠子運進來,左右兩人拽着青娘的手便要将她往籠子裏拖去。

“鎖了她,高高挂起來~~老子要讓那姓鍛的親眼看盡他的娘親、他的阿姊,還有他的女人被如何玩弄,呵呵哈~~!”

“混賬!她是你親親的閨女!不許你動我的歡歡——”何夫人飛撲上前,那樣瘦成皮兒的身體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不要命地一撞,竟将何慶碩胖的身體将将撞了個趔趄。

何慶好不嫌惡,直覺被這瘋女人玷污了一般,厭惡踹了她一腳,生生将她踹出去兩丈遠:“賤人,也不看看她長得什麽模樣……你的女兒早死了,莫要再來同我糾纏,小心我将你也扔進水裏化成湯—,”

才罵着,忽然将将住了口,一柄鋒利匕首架在了他肥厚的脖子上。

“……混賬!再動,我就殺了你——”何夫人摔得腦袋磕在一壁石頭上,後腦淌下來一片的血紅。難得她将死之人竟也有這樣的力氣,細瘦手臂緊緊纏住何慶滾圓的身子,舉着匕首沖何唯嘶聲大喊道:“阿唯,趕緊帶歡歡走,不要管我……噗——”

幹癟的肚子被身後的侍衛蠻力踹了一腳,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将而出。

噴得何唯名貴細料上一片兒奪目的紅,刀鋒劃過那他粗肥的脖子,疼到他頓時軟了骨頭:“住手——,不、不要動她,放、放他們過去——”

“夫人……姨母大人——”何唯咬着牙,眼裏泛開了濕。清秀的書生渾身顫抖得像個篩子,只恨諸葛家不懂武功,不能同時搭救兩個至親的人。

那廂何夫人還在催,一身的血。若然再不走,她都要被踢死了,當下再不猶豫,背着青娘就要往門外跑。

卻哪兒有這麽容易,兩隊侍衛從網罩邊紛湧過來,堂堂翰林墨客如何敵得過一群莽夫?

玄天一襲明黃刺繡龍袍從階上悠悠邁下,澀啞低沉的嗓音裏滿是得意:“呵呵~~朕的極樂廳今日很是熱鬧啊~~可惜,都走不了了,一個都走不了……搶了我阿紫的人,我可不容你們繼續活~~來人哪,快将朕的寶貝扶回去,晚上朕可要定了她。”

也不顧一旁何太尉的嘶聲求救,擅長撫/弄風情的白長手指透過女人寬松紅衣,徑自探進去,徐徐往下揉捏她那朵妖嬈的紅花:“聽說這朵花兒好生風情,這世間只這一朵呢,鍛愛卿真真懂得享受啊~~呵呵哈”

“奸人!我做了鬼都不放過你……”那肮髒的逗弄,嘔得青娘渾身劇烈痛癢起來,每日一發作的毒瘾毫無預兆的将将襲來,仿若無數毒蛇蟲蟻附着在體表,又吸又啄又纏裹,痛得連牙關都在打顫。即便是何唯将她背得死緊,忍不住也痛得摔落到了地面上。

一群侍衛得勢沖上前來,拽了她就要往籠子裏拖。

“阿歡——”兩聲急切的呼喚落下,一黑一白兩道光影忽然從網罩內騰空而起,鍛淩钰與蕭木白秒秒相視,忽然齊齊朝人群裏飛将而來。

“谷主帶人先行,木白斷後。”蕭木白眸子一暗,一柄短劍直往中間的皇帝挑将而去。頓時,一衆人群淩亂打鬥起來。

“快走!歡歡由我帶走,你去救夫人——”鍛淩钰撇開受了傷的清秀情敵,從地上拾起瘋狂顫抖蜷縮成一團的青娘,緊緊攬進了懷中。眼見她如今這副不堪模樣,左心開始劇痛,一口鮮紅又從嘴角溢了出來。

“我的小合歡,以後的日子,我鍛淩钰誓不容你再受任何的苦了……原諒我……”難得一貫冷血絕情的玉面夜叉聲音如此顫抖。

他來之前原還想在最後的關頭,公示她的身份,讓那狗太尉好生痛上一痛,此刻卻再不想暴露她的任何身份。

他要她只是他的,再不是誰家的何歡、也不是誰的青娘和阿紫,單單只是那個從六歲起便一直在他視線裏成長的安靜小女孩阿歡,是那個夜夜為他取暖、暖他心靈、甚至為他生下骨肉的女人合歡。

身旁打鬥繼續,絕色男子卻再也顧不上許多,他需要帶她回去,為她一步步去了這些惱人的病,他們還年輕,還要生許許多多的小東西……鍛淩钰攬了青娘,動了真氣,一道玄色長袍幽冥一般詭異騰空而起。

☆、娘子合歡

“咻——”耳畔劇烈摩擦,好似有利箭飛來。

接着便是一聲老妪的竭力嘶叫:“啊——淩兒小心——”人群外,那幹癟的瘦弱老婦左胸中箭,葉子一般薄弱的身子悠悠倒地,風一般搖啊晃啊,“砰”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原就是強弩之末,此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再是沒了爬起來的力氣。

“哼,小兔崽子!讓你多活了這許多年,今日如何也不能讓你跑走!”何慶踢開糟糠妻子,舉箭再放。

“歡歡、快跑……”

凄厲慘烈的嘶叫,餘音不肯盡,好似還帶着無限的眷戀與不舍……

青娘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即便是眼睛瞎了,心卻是透亮的啊……她知道她要死了,是啊,不然怎麽能有這樣的聲音呢?

“娘——”再也忍不住,一口貝齒狠狠咬上玉面的肩膀,難得毒瘾竟被這劇烈的心痛壓制,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不要命地踉跄沖上聲源之地。

“娘……”素白的手指瘋了一般在染了血的玉石地板上摸索着、摸索着……終于一雙幹瘦的手指主動覆着上來:“歡歡……娘、娘在這裏……”

那樣瘦的手指,只剩一張薄皮了啊。

她可還記得六歲時候的她呢,多麽美麗的女人。身段豐腴,面若桃花,舉止間盡是風情,不笑的時候賢良又安靜;笑了的時候,好似全世界的花都要開了……

爹爹嫌棄她是女兒不愛她,獨獨娘親将她寵得像個小瓷人,連頭發都不舍得讓她自己梳的。以至于她後來被騙到山谷裏,頻頻因為不會幹活而被那群牛一樣的嬷嬷們又掐又打,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全是傷痕……可是,這個寵她的人如今卻要死了,為了救她而死,她甚至連睜開眼好好看一看她、最後看一看她的機會都沒有……

她這一輩子短短,如何總是欠着別人呢?不該欠的仇讓她背,不願欠的情也要讓她還,她愛的得不到,不愛的又甩不開……

“啊——”多少的千言萬語,話到了最後,卻只餘了長長的一個單音。她幾乎不哭的,即便是當初在矮檐下難産生下川兒,她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此刻眼淚卻如泉湧般崩出來……奈何什麽都看不見,她連自己的娘親死了都看不見,要瘋了啊。

這一聲凄厲長哭,讓所有人都楞住,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

久久的,何夫人緊閉的眸子終于睜開來。這一刻,眼裏流光潋滟,多少年來唯一的一次清明吶……夠了,她的歡歡終于認了她,可以安心走了啊。

顫巍巍擡起手指,指了指兩步外一襲黑色長袍的傾城玉面:“不要怪他,我們家原也欠他……以後,要、要和寶寶好好過日子……離、離得遠遠的……再不要、不要回來了……”一口鮮血噴出,再說不出話來。暗淡的眸子緊緊凝着那絕色男子,好似在等待他對自己的答複,見玉面點頭,方才笑着合了眸。

“娘,不要死……怎麽能、怎麽可以這樣死掉……”青娘哭,憋了多少年的稱呼,此刻叫出來都覺得這般陌生。這許多年來,什麽都記不得,如今記起來了,她卻要死了,還沒來得及對她好,還沒帶她去認小孫孫呢……哭得心都要碎了,指甲在地上都摳出血痕來。

“賤人,胡言亂語!給朕放箭——!”瞅見何慶松動的神色,玄天忽然反應過來。

該死的。

鍛淩钰和蕭木白忙齊齊騰空,無數的利箭密集飛來,絨扇與白袖在空中亂舞,晃花人眼眸。

奈何即便擋去了諸多亂箭,卻終究勢單力薄。

眼看着心愛的女人就要中箭,卻忽然一道青衣從紅門處疾馳掠過,千鈞一發間奪了青娘在懷。

“青娘,玄柯來晚!”急急趕來的玄柯将青娘柔軟的身子緊攬在懷,在地上連連打了好幾個滾。

方才險些着了花崗岩的迷障,幸虧有高人助他渡了一劫。只才進了紅門,卻被皇上派來的無數錦衣禁衛将将圍困至今。

他身上帶着傷,一件青色裏衣被刀劍刮得褴褛不堪,縷縷的血痕,此刻卻早已忘了痛。懷中的女人在劇烈顫抖,滿臉斑駁的淚漬,羔羊一般可憐蜷縮成一團。才不過半月不見,卻已瘦成了這般,撫着她的背上兩片肩胛骨突兀得讓人不忍觸碰,連臉頰都瘦去了一圈……

即便在心中做過無數惡劣的猜想,如何也猜不到她被折磨成了這副不堪模樣,堂堂鐵骨铮铮的威猛武将痛得連心都要碎了,精致薄唇顫抖起來,小心攬過她淩亂的長發,緊緊裹進滾燙的胸膛: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了這樣多的苦……玄柯立誓,日後再不容将你丢下……”

男人淡淡胡茬摩摩着光滑的下颌,原被嗜骨毒瘾折磨的身體好似秒秒間都得了安慰……這是世上最後一個寵愛她的人了啊。

青娘緊緊縮成一團的身子漸漸軟下來,忽然卻如瘋了一般,哧哧的笑起來:“呵呵……你才來啊……你怎麽才來呢……我娘死了你知道麽……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的……”

“對不起,我早該下決心反了這個吃人的朝廷!”玄柯眼裏泛開了紅,肩膀被女人兩排貝齒咬得滲出了血跡,他竟也不知痛。薄唇吻上女人暗淡的唇,将她凄厲的苦澀将将咽進了自己心中。

女人的唇在哆嗦,身體也在哆嗦,唇舌交接間盡是淡淡的血腥……她是忍了有多深多深的苦啊,竟然還能笑?

那紅、黑兩道門外忽然湧進無數的将士,秒秒間将荒淫至極的極樂地獄圍了個通透。

蕭木白一襲白衣寬袖淡淡轉身……即便早已料到她對眼前這個一派帝王威嚴的男人動了心,可是這樣的場景,無論心中如何淡定卻也再不肯多看一眼。

“呵呵哈~~~好一對情深意重的賤人!……我親愛的小合歡~~你竟果然這樣狠心地将我撇下了麽?”鍛淩钰彈開素白絨扇悠悠笑起,那絕色傾城的容顏上分明一絲絕望的狠戾。

一道純黑長袍騰空掠過,頓時血腥彌漫的極樂地府裏便是一片滲入骨髓的陰幽死氣。

他為了她,忍着骨子裏的陰寒再不碰其他的女人;為了不至因舊恨将她殺戮,甚至用心頭的血為她植下罕世合歡;

他想挽留她,不惜去掉白玉面罩,露了暗處的身份;甚至已然在籌備散去藏花閣與花幽谷,舍棄一切的榮華要與她隐于江湖……

可是,當他将她救下,一樣緊緊地将她攬在懷裏時,她卻不肯同他哭、不肯同他笑,哪怕只是一聲示弱的痛喚她都不肯施與……

鍛淩钰還在笑,潋滟的鳳眸裏萬分受傷,這一瞬間忽然明白他真的被抛棄了。

好個狠心的女人啊,他不愛她時,她屢屢在他眼前晃過,不是挑水就是洗衣;當他愛上她,為她做盡了一切,她卻不要他了……

越來越多的将士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那末了的皇帝瘋了一般大笑:“呵呵哈~~好啊,好啊,都來了……,今日就讓你們全死在這裏,朕的銘兒亦可以做個踏實皇帝了,哈哈哈哈——”

鍛淩钰狠狠咬了唇,最是薄涼的角色,知道不該在這時候計較兒女情長:“玄柯,奪我女人者死。今日便罷,日後我定要将她讨回!”

一顆煙雷投下,瞬時極樂地府一片白霧彌漫,幾道身影飛一般沖向洞口。那地宮的天花板上一陣松動,無數的灰塵落下,終于是塌了。

“快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咳咳。。為了避免鍋蓋與鴨蛋君的侵襲,塵子趕緊拖家帶口趕車藏起來→→介只是暫時的啊暫時的親。。。玉米面不會善罷甘休的,素尊滴。。。

那啥→→拖家帶口藏起來之前,厚着臉皮擺個地攤→→塵子滴專欄

☆、娘子合歡

這真是大宋國最不尋常的一個冬天。

本該要舉國歡慶的元旦佳節,先是皇宮忽然塌陷,帝後駕崩;再便是身世争議多年的震國大将軍玄柯,竟原是先皇遺落在民間的第七子。先皇子嗣單薄,是以,為響應天道民心,大将軍便自然而然将皇權納下。

老天竟也甚是祥瑞,在大将軍進駐皇城之日,連綿下了多日的漫天大雪卻忽然就停了。好似為了昭示他的天命之緣,白茫茫天空難得的破開雲霧晴朗起來。

廢棄的亂石堆裏,玄柯一襲玄色長袍大步走來。多日為重建皇城、安撫各方難民而忙碌,他比從前又略瘦了些,精致長袍随風呼呼舞動,那颀長之軀越發彌散着威嚴的成穩氣息,直看得一衆宮女齊刷刷紅了臉低了頭。

張大海屁颠颠跟在後頭,邊跑邊彙報:“将軍……啊,皇上,楊大将軍已然派兵十萬奔赴各地叛城,亂黨皆以控下;另外,撥下去的救濟糧藥也已悉數到位,難民都已得了安置……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登基之前,仍喚我将軍便是。”玄柯凝眉駐足,高大的身軀在稀薄日頭下打着長長的斜影。

“只是,派出去打問玉面夜叉與皇……啊,呸呸,”張大海煽了自己兩嘴吧,叫了十多年的稱呼,一時半會改過來可真難,顫顫哈着腰道:“打問玉面與玄天的幾撥人馬,全部沒了消息……大約又是一去不返了。”

說得文绉绉,好不拗口。

“嗯。那麽川兒可有消息?”玄柯沉了臉色,自那日地宮塌陷,玄天與玉面兩撥人馬便如從世間消失一般,秒秒間全無了蹤影,卻偏偏在暗中生着各種挑釁,好生讓人氣惱。

“也沒有……”那凜冽之顏看得張大海很有些緊張,心裏頭直覺得将軍當了皇帝後好像有些變了,從前即便面上威嚴,衆人卻敢同他大膽玩笑;如今一樣的還是威嚴,卻忽然變得高了、遠了,不說話也有十足的震懾力,讓人輕易不敢靠近。

他沒有文化,人也老了,不能再跟出去打戰,只能替将軍管着這些瑣事,卻連這些都辦不妥當,一時很有些沮喪:“聽太子殿下道,幾日前似乎被蕭少傅抱走了,再也不見回來。派出去尋訪解藥的兄弟們今日也遞回消息,尋訪的能人奇士竟也如約好一般,一夜之間忽然全都失蹤了……夫人、夫人怕是還要吃些日子的苦頭。”

真該死,玄柯兩道劍眉深凝成川,卻仍捺着不悅道:“可有去那藏花閣與尋歡歸打探過?”

“……一夜之間也成了空樓。”張大海拭汗,越發沒了底氣。

玄柯便不再說話,深邃的眸子向遼遠天空望去。

青娘中的毒盡是世間罕見,那奇人隐士既能一夜之間全都消失,意圖自是十分明顯……分明是要逼他讓出青娘啊。玄天如今成了喪家之犬,必然沒有心力去控制江湖人士;那能一夜間将所有旁門隐士了斷者,除了向來不折手段的玉面夜叉,哪裏還能有其他?

明白鍛淩钰在暗處逼迫,那握刀的手不由攥緊,剛毅容顏上難得浮起來一絲冷冽殺氣。

直看得張大海脊背涼了涼。

這世間,你要走哪條路、要成為什麽樣的角色,那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即便你如何拐着彎,老天爺最後都要将你擺回到冥冥中既定的那條道。就如眼前的大将軍,還不及正式登基,眉宇間已然一股渾然天成的帝王威嚴,注定了的九五至尊,由不得你不敬他、畏他。

“唉……”張大海長長嘆了口氣。

“将軍、将軍——”遠處忽傳來一聲疾疾高呼,有瘦長的小後生一路叫着向這邊跑近,卻是安生派來的家奴阿左。

想是跑得急了,阿左呼哧呼哧直喘着氣,見張大海瞪眼睛,忙改口叫了聲“皇上”,叫完了又吐了吐舌頭……好不別扭的稱呼。

如今天下,能這般親和對待自己的,也就餘下一府家奴了。玄柯淡淡的,心中卻有些溫暖:“不必多禮,可是家中出了事?”

他這幾日忙着清除亂黨、重建朝政,已然有三日未歸,此刻看見家奴,耳畔便又響起女人蒼涼而萎靡的“哧哧”淺笑,心裏頭忽然着急起來。

小左一臉的焦灼,喘着氣猛點頭:“夫、夫人……她,這幾日毒瘾竟是一日強過一日,這會兒拿着碗片,直往自己手腕上割,我們都勸不住了,滿手的血好生可憐……”

該死的,玄柯心中一痛,好似已然看到女人血跡斑斑的纖細手腕。小左一口話還未說完,那威武之軀已然大步流星消失在拐角。

……

城南将軍府還是一如既往的樸素簡約,門前立着兩道威武石獅,有老奴在清掃餘雪,見将軍回來,忙頓了掃帚彎腰施禮。只話還未出口,将軍高大的身影早已風一般從身邊拂過。

瞅着那日漸消瘦的年輕帝王,老奴搖了搖頭。夫人嫌宮中陰氣太多,總也不肯進宮;将軍不分日夜的操勞國事,還要心中記挂着夫人,難得有罅隙回來一趟,偏偏夫人卻又總也不肯見他,每每總将他擋于門外,自己把自己鎖在那不大的屋子裏,懵了一般哭哭笑笑。

夫人也是可憐,吃了那般多的苦,眼見得将軍就要榮登寶座,榮華富貴在前,卻忽然又生出這樣的病。

她如此狠心待他,定然也是不願将他拖累……倒是個難得的女人吶。

門頭積雪斑斑,老奴埋頭長嘆了口氣,繼續孜孜掃地。

作者有話要說:咕嚕。。膽小鬼塵阿三,前兩天不敢睡覺,結果昏昏沉沉米碼字,更新晚了嘎,給你們捶肩捏臉蛋(~o~)~zZ~~

PS:謝謝悠悠醬滴地雷,麽麽小調皮,塵子愛你o(v)o~~明天周一哦,祝親們一周好心情~()/~先短短的上一章,一會再上一章嘎~~

☆、娘子合歡

心中焦急,幾步的路竟也似走了老遠。玄柯一路疾行,才到湖邊的小庭院,還不及進屋,已然一聲聲凄厲的痛喚襲進耳裏。

那個要強而倔犟的女人,她能發出這樣撕心竭力的痛喚,必然是痛之入骨了的,直聽得他一顆心都要糾成了團……

所以,這天下的寶座,他是要定了的。只有登上了那至高之位,才能攬進天下所有的好,毫無攔阻地去疼她,愛她,挽救她。

“夫人……嗚嗚……夫人,要是痛極了,您就吸上兩口吧。将軍已經派人去找解藥了,大約沒幾天夫人就有救了……”小京端着一爐袅袅熏香,難得她向來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挂着滿臉的眼淚,蹲在青娘面前哭。

“滾……滾開,”離得近了,那熟悉的勾魂熏香又袅袅沁入鼻端,痛癢難忍的身子好似忽然将将爬上來無數條纏蛇,直将青娘虛軟的身體往小爐邊拽。青娘忙運起僅有的一絲清醒,一掌将香爐撇開:“不要……不要讓我再看見它——!害我,快拿開!”

她的聲音發着狠,嘴上訓斥着小京,身子卻沒骨頭地向熏香之處趴過去,哆嗦着雙手,很矛盾地捧起香爐貪婪地吸聞起來。淩亂長發蜿蜒垂在高/聳的前胸,随着身體的顫抖壘起層層波浪,眼神兒空洞、下巴兒尖尖,那萎靡不堪的模樣着實讓人不忍多看。

極樂地府之毒無解,吸得越多,陷得愈深。那是一條不歸路,你明知它有毒,卻不得不吸它,因它日夜如刀割一般淩遲着你的每一寸肌膚,又好似有數萬萬的毒蟲蛇蟻在你的心裏、肝裏,甚至下腹的暗幽裏啃啃咬咬,讓你痛極癢極了、空虛到了極致,催着你不要命的堕入它,求它帶給你快//感……

分明是将人清醒的一步步拖入死亡……世間再沒有比這更狠的毒了。

恨極了這樣沒骨頭的自己,青娘白蒼蒼的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着,揀起落下的碗片,毫不吝惜地又往腕上一劃。

一道鮮紅登時從刀痕斑駁的肌膚上汩汩溢出,滴滴淌在腳面上,那肆虐的毒瘾便因着割血的痛終于是麻木了一瞬。

“哧哧~~倒也不見得十分痛麽~~”青娘哧哧的笑起來,繼續将碗片舉起……眼睛瞎了,看不見那赤紅的血,倒也一點兒不見心疼。這可是她新近發明的治毒好辦法呢。割點兒肉,痛雖痛,傷口幾日便好,總比繼續吃那惡毒的“不歸”來得好呀。

老天爺想讓她死,她偏要不死,偏偏要等着那些壞人一個個死在她前面。

“夫人——”眼見得青娘又要下去一刀,兩側的丫頭忙沖過來,手忙腳亂地掐摁住青娘的手腳。

“——松開我、松開……”本就是被淩遲一般的皮膚,再被衆人如此拖拖拽拽,那才抑下的痛又升騰起來。青娘忍不住都想罵人了……哪裏找來的一群笨宮女,幫倒忙麽不是?

一雙腳胡亂踢打,倒了椅子,碎了碗,一爐的熏香終于被那蜿蜒的湯水熄滅。

“住手——”小京大聲哭起來。宮裏頭餘下的熏香不多,短短幾天已然被夫人踹壞了幾爐,如今将軍的解藥八字都還沒一撇,日後再要犯瘾,可怎麽熬得過去呀?夫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一時間小屋子裏又是哭又是尖叫,好不凄厲混亂。

“放開她。”一道沉冷的磁性嗓音将衆人打斷,語氣裏包含愠怒。

青娘才要用刀,腕處卻是一麻,然後整個兒便牢牢栽進了一道寬闊的胸膛。熟悉的生猛氣息襲進鼻端,那個做了帝王的男人,孔武臂膀緊緊裹藏着她顫抖的身體,好似都要将她摁進骨髓,一絲兒縫隙都不肯給她剩下。

“我說過,不允你這樣傷害自己。”将軍的口氣含着不可亵渎的威嚴。哦,她都忘了,他已經成了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了呢。

青娘軟趴趴的笑起來,聲音虛而無力:“我傷的是我自己的血肉,同你有什麽關系~~”

她可真實恨極了她,她把心都交給他了,頂着被玉面殺死的勇氣交給他,多麽不容易的交付呀,費去了她多少的勇氣……可他卻不能好好保護她。

他那樣的優柔寡斷,卻還要屢屢同她保證,說什麽“我定能護你母子周全”。結果呢?眼睛瞎了,娘親也死了,命一樣寶貝的兒子也丢了……心都死了啊。

可是他又不肯放任她生死,偏要她與他一同承受至尊榮華……榮華拿來做什麽?又不暖人心、又不暖人肺。

這會兒她可真心後悔,後悔自己起了貪念,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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