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4)
睜睜看着親弟弟死了,卻還在仇人身下不知廉恥、夜夜貪歡。心裏面想要着報仇,到了頭呢,卻反兒又替他生了兒子,想死又死不成了……”
青娘咬着唇,垂下的手指暗暗掐進了掌心:“這世界這麽大,興許沒有死呢……”
“那樣大的雪……怎麽可能還活着?再說了~~便是活着,我也沒有臉再見他。我這樣的女人,入十次地獄也還是便宜啊。”紫蘇涼涼的笑,想到那夜玄銘懷裏的“佗羅”迷香,兩只手無意識地在青娘瘦削的肩膀處揉揉捏捏着……出賣了她的緊張。
她知道這東西從哪裏來。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白的衣,寬的袖,總愛纏着她,說他的爹爹可以制出世上最香的香,誰做了他的小媳婦誰才有資格聞……誰肯聞那東西呀,傻子才聞,她可不喜歡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小個子。
只笑着笑着,卻又看到青娘鎖骨處的一道紅痕,心裏頭便又是一痛:“他一定很喜歡你吧,你們一定很好……你這樣的骨頭,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的,呵呵~~”
青娘一瞬臉紅了,昨夜他也不知發了什麽瘋,怎麽趕他他都不肯走,一夜孩子似的纏着她,要了她無數次,今早上險些都坐不直了的。
“紫蘇……你很恨我嗎?”明明于他纏綿天經地義,怎生的卻似做了賊一般心虛。
果然還是年輕他,心裏頭藏着的,裝得了一刻,卻裝不了一時。紫蘇眉眼一黯,只看着青娘紅撲撲的臉,卻如何也嫉妒不起來,終究還是憐她……罷了罷
了。
“恨什麽呢?恨你是我的仇家麽,還是恨你搶了我的舊情?……恨又沒有用,只怪老天吶……不讓我生在你這樣的時候。否則我定要用我的姿色同你好生比一比,不然我可真心不服~~”
青娘白了一眼:“你又來,人家在問你正經的。”
“我是在同你說正經的呀……別忘了我沒提醒你,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即便他現在愛你愛得要死要活,誰知道日後如何光景?給自己留條退路終究是好的。”
身體弱了,笑多了就咳,紫蘇勾着背,松松的袍子被風吹得呼呼響:“對了,他沒有告訴過你‘不歸’對身體的傷害麽?你們這樣的歡好,只能控制得了一時,那毒不發出來,久了便越發鑽進了骨髓,更難治了……”
“咳。”話音還未落下,身後忽傳來一聲男人磁性的低沉嗓音,隐隐似含着不悅。
緊跟着,便是小京慌亂的驚呼:“……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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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麽……紫蘇一瞬愣怔,抓在椅背上的手緊了緊,然後又玩味地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章節補全啦~~謝謝wendy1955醬投滴兩顆地雷,大力撲倒麽一個,愛你o(≧v≦)o~~
PPPPPPPS:那什母。。最可憐的就素塵紙了有木有(@)~ 将軍黨說瓦素後媽,玉面黨也說瓦素後媽。。。還要把論家拿去炸油鍋,咕嚕。。倫家一身排骨,炸了又木有油,炸了又不好吃,吃了還要塞牙縫,一不小心還要磕壞乃的大門牙。。。
一點都不劃算有木有。。倒貼買油的銀子有木有。。→→
其實瓦就素那不折不扣的大親媽~!扭頭甩扁平身板不解釋,嘎嘎嘎→→
☆、娘子合歡
宰相夫人保養得十分好,四十左右的年紀,看着還如三十出頭一般,白而豐潤的肌膚,一身名貴薄綢襖将身段熨貼得端莊雅致。
眯眼細細打量着青娘,見她軟趴趴好似沒有骨頭,臉蛋上還爬着淡淡雀斑,一看就不是什麽大家出身,那眼神裏便添了些別的顏色。抿嘴笑道:“呵呵,哪裏有什麽眼力。青娘子這樣的角色,便是女人看了也要過目不忘的。”
卻不是誇獎的口氣。也不待青娘說話,便又繼續道:“我家傾顏近日原是不允外出的,只皇上愛極了她,特特允她出來透透風。不想卻在這裏遇到了你,啊呀,倒是真有些緣分~~”
馬車內便傳來一聲輕咳,有女兒家細聲道:“娘,說了不要在外頭說皇上的事……”後頭的聲音越說越小了下去,好不嬌羞的口氣,不用看也知道裏頭的臉頰定然泛起了紅。
真讓人不舒服啊……哪兒沒看到華夫人眼裏的輕蔑,青娘咬着唇作大方笑:“哧哧~~夫人想要說什麽,直言就是了的。”
她本是個自私的人,若放在往常,早已經甩袖走開了。可是這會兒明知她們在給自己找不痛快,卻又如何也邁不開步子,偏偏想看裏頭那個女人到底是如何角色。
華夫人還在打量着她,豪門裏頭的當家主母,多少年來什麽角色沒對付過?見青娘雖然在笑,卻眉眼幽幽笑得迷離,心裏頭便有了勝算:
“呵呵~~哪裏有那麽多直言彎言的~~早就聽說青娘子在皇上之前已為了人母,今日一看,性格倒還似個孩子一般有趣,真心招人喜歡……不像我家傾顏,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整日的不是詩書就是女訓,一點而也不知風情~”
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呀,明裏頭好似在貶低自家閨女,實際卻分明在提醒着她,你配不上我們皇上吶,你看看你,在皇上之前都已是不潔之身了,帶着個拖油瓶,年紀又大,還偏偏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比我家閨女,知書達理、名門正派,還是個花樣年華的潔淨少女……
呵呵,有娘疼的孩子果然比不得呀,連争男人這樣的事都替她鋪好了路……青娘清冽眸子一黯,素淨小臉上笑容卻越發風情了:“夫人說的是極~~不過您不知,玄柯他是最喜孩子的,當初若非我家川兒纏着他,只怕也不會有如今這場姻緣呢~~”
她故意叫着他的名諱,嗓音婉轉動聽,故意讓她們知道他根本不計較她的不貞與人母身份。
果然華夫人的臉色便有些僵硬了,可惜她的身份賦予了她絕對的端莊與修養
,抿着唇頓了片刻,依舊笑道:“說的也是~~早就聽說皇上與青娘在漠北時已然伉俪情深,只是這中原地帶,終究講個禮節……皇上如今已貴為天子,天子先是天下的,再以下便是皇後的。可不比從前了,青娘你既甘願做了妃,這皇家的尊卑禮節必然要知道着些,整日個叫着皇上的名諱,讓人聽去了終究不好……”
“想不到宰相大人在将軍府裏還藏有‘知交’的下人呀,真不容易~~倒是個不恥下問的好官員呢,玄柯真是好福氣~~”青娘卻不管,假意聽不明那話裏頭的暗諷,依舊叫着他玄柯。
她什麽也沒有,沒有好的地位,沒有厚實的娘家,有的只是他如今對她的寵愛,此時不拿來用更待何時?
幾番應對,見青娘俨然不是個懦弱角色,華夫人便也不再拐彎抹角,斂了眉,那精致妝容上的笑容一瞬冷了溫度:“呵呵,青娘此言差矣,我華家代代護主為國,是人所周知的忠良人家;如今傾顏又要貴為一國之母,将來還要為皇上興旺子嗣,自然當力佐朝歌,哪裏還會有旁的心思?
自古後宮之愛總逃不脫色衰愛弛,那沒倚沒傍的女子結局總落得個凄涼下場,比如前朝的婉姬、早些年的淑妃,極盡了盛寵又如何?花一般的年紀卻早早消隕了……到了最後陪着皇上的依然還是皇後……青娘你是個明白人,當明白這個道理……呀,瞧我,年紀大了總愛唠叨,你莫要怪我才是。”
說着,自顧自捂嘴笑了起來,這會兒眉眼間的高貴冷傲可是不遮也不藏。
青娘清冽眸子一眨不眨,笑嘻嘻的,也不知到底在聽不在聽,或是在想着些什麽。因見天空忽然起了風,便緊了緊白絨裘襖道:“呵呵,難得夫人苦口婆心,真心讓人感動……只這會兒站得久了,腦袋裏嗡嗡吵得人頭暈,這廂便先行一步了……”
又朝着不遠處的一個黑衣男子招了招手:“張侍衛,你莫要再躲在暗處,去命人給我擡頂轎子過來。免得他看我久不回去,又該要擔心……”
“是,娘娘。”那黑衣便裝男子果然弓腰行了個禮,大步往街巷裏走去。
青娘便眯起眸子,斜觑那得意洋洋的富貴女人,嘴角挂起來一抹戲谑淺笑。
只這樣一個平凡的角色,皇上竟然還特特派了侍衛在暗處保護她……想到方才那一番毫不遮掩的談話,華夫人眉眼一沉,讪讪道:“也是,話說得多了,也累個不行。左右是同道,不如一起上車走吧。”
“娘……你又要多嘴。”話音才落,那車簾後
頭卻伸出一只嫩白小手,有美顏少女探出個臉來。許是責怪華夫人尚未打探清楚便貿然前來,怕惹了心中天神一般的男子不悅,此刻神色好不嗔怒。
“這位便是未來的皇後嚒?”青娘對她彎唇笑了笑,那女子便跟着看過來。可惜才看了一眼,下一瞬便沉了臉色藏進了簾子後。
白而剔透的膚色,帶着少女的粉紅,柳葉眉杏仁眼,眼裏頭浮着汪汪的泉水……清純與美豔并齊的角色呀,好不勾人魂魄……這樣的角色,又才只有十六七歲青澀蘋果一般的年紀,倘若什麽也不穿,光溜溜纏在他身邊三日,不信他還能忍心不去動她……哪裏用得着半年時間?
青娘不笑了……她也有自知之明啊,忽然間對紫蘇生出了更多愧疚。當日紫蘇那樣笑着對她,看他對她的寵溺,心裏頭也一定是此刻的感覺吧?——沒有她年輕,沒有她純情,也沒有她惹人疼了,卻偏偏不肯讓人看去心裏頭的軟弱與悲哀,偏還要笑得比誰都無所謂……這感覺可真心累人吶。
扭過身,盈盈腰肢款款如蛇。知道馬車裏的母女定然在比對着她,偏偏要做出來各種風情給人看:“走啦,你們繼續曬會太陽吧。”
一陣風吹來,連聲音都軟趴趴沒了骨頭……比不過你清純,就同你比風騷吧,反正她原也不是個賢良淑德的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嘤嘤,親們都不要瓦了咩(@)~
那個。。。最近準備日更,于是,每章的字數會不那麽多些。。嘻(*^__^*)
☆、娘子合歡
湖邊離着馬路隔開一條巷子,張侍衛想必已然在巷口備了轎,青娘擺着腰走得綽約多姿,才走到拐角處,腳底卻已經虛虛軟軟了,恨不得立刻便栽進轎子裏再也不出來。
……
真是自找罪受啊,讓你死掙什麽面子。
“唔——”才拭着臉頰細汗,暗處忽然伸出來一只大手,将她攔腰截了去。
“妖精。”
有男人陰幽嗓音貼近耳垂,語氣低沉而森冷,好似從地獄裏發出一般。緊接着纖腰上又是一簇冰涼,一道颀長的身體俯下來,将她嚴嚴抵在了身後的青磚牆面上。
一股醉人的淡淡龍涎香襲進鼻端,那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就像隔了一輩子一樣久遠……沒來由便是渾身一顫,心底裏隐隐似有無數被藏起的不堪舊憶開始躁動。
好不危險的氣息。
“哪裏來的登徒子!放開我——”害怕這樣的感覺,青娘擡手去推,只後腦撞在冰冷牆壁上,本就虛軟的身體越發失了抵擋的力氣。
才要張口呼叫,紅唇又被一張薄涼的唇狠狠吸附。
“別動,我的小妖精~”男人命令着,不容她說話,一彎靈巧的舌頭急切探進她貝齒,嚴嚴堵住了她的呼吸。
他的個子那樣高,俯□吻她,她整個兒便如一只小兔被籠罩在狼的陰影裏……這應是個慣常的風月角色啊,即便是在這樣惡劣陰暗的狹小空間裏,他亦能吻得那樣深那樣纏綿,就好似他已在忘川橋頭等你等了無數個輪回,才一見你,那愛/欲便瞬間奔湧泛濫了……
青娘心裏頭的恐慌愈來愈甚,可惜她咬他他便吻得愈深,打他他便縛住她雙手,你逃也逃不得,喊也喊不出,舌頭被他深深吸附着,只得違着心地向他精悍的胸膛貼過去……
“唔……”
一時間,暗黑的巷道裏入耳盡是暧昧的唇/齒/膠/合之聲……明明心裏頭在抗拒,身子卻似着了魔魇,這感覺真心恐怖。
青娘腦袋裏一片空白,她最近時常這樣,但凡一緊張,越着急便越控制不了思緒。
“混蛋……放手……”只得拼命地在他身上亂扯着,試圖找到致命的地方,好狠狠向他踹過去。
可惜她的雙手綿軟而無力,攀在男人身上倒似撫弄一般,那颀長的身軀将将一顫,下一秒便吻得愈發熱烈起來。他就像一顆有毒的瘾藥,絲毫不容她有反抗的能力,寒涼指尖沿着她脊背的蝴蝶骨往下游走,開始解她的腰帶……他好似十分熟悉她的身體,松松散散的淡紅絲帶被他指尖一挑輕易就落了地。小裙兒褪下去一半,露出裏頭金色的蠶絲亵褲,和一截雪白細膩的長腿,直晃花人眼目……
青娘速速将雙腿合攏,不願和他哪怕再有一絲一毫的肌膚相親,卻聽到他瞬間急促起來的呼吸。
“該死的,你注定是我的冤家!”男人發狠,一把将她擡高,腳底離地抵在背後的磚牆上,勻出一手就要去撕她的衣。
只這間隙,青娘終于看到了他的模樣,黑的衣,白的扇,薄玉面罩下一雙狹長的鳳眸裏浮着一貫玩味的冷笑,森幽幽的望不見底……無數次在惡夢裏晃過的傾城絕色啊,她以為她早已忘記了這個人的,可惜只看了這一眼,才知道根本忘他不了……甚至,清晰得連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一瞬間,身體立刻如僵化一般冷卻下來……那最怕的人終究還是來了。她不承認也沒辦法,命運就是如此,你怕什麽,偏偏給你來什麽,噩夢一般怎麽也甩不脫。
……
也罷,在忘卻前塵往事之前,将他與她的舊事也一并了結吧。
“都過去了,你為什麽還要來。”青娘咬着唇閉上眼睛,聲音不大,卻異常的清冷。
她不想去看鍛淩钰,哪怕是多看一眼也不願。她原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角色,死過了一次後,把身體給了那個肯替她報仇的男人,然後就将過去的一切都扔掉了,再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回頭去重複面對。可是一看到他,那數不情的舊恨家仇便如刀割一般又噬咬起她的心……
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女人此刻的姿态,鍛淩钰撫在青娘腰際的手一頓,勾唇笑起來:“我的小合歡,你的家在我那裏,我不來接你卻讓你再玩到幾時?……天下哪有你這樣不負責的人妻,呵呵~~好生調皮啊。
這是他第一次親口将她冠上妻子的名號,言語間滿滿的寵溺,就好似他從未與她分開,他們從一開始便相愛到了今日。慣常無章無法的玉面夜叉,他總有這樣圓潤的本事。
只許久不見,氣色倒是好了許多,雖還是清清瘦瘦的,卻不見他咳嗽了。着一件純黑的薄棉春裳,袖口繡着竹青色的精致藤紋,那還是三年前她為他制的舊款,穿在他完美的身型上卻依舊筆挺挺的,飄逸極了。
可惜她已經不愛他了,一看到他,除了舊恨剩下的便是哀傷。從前還好,只恨他對她無名的恨與折磨、恨年少時愚蠢付出的情和那虛僞的人。如今呢,卻又平添了無數跨不過的新傷,是他讓無辜的她,替那作嘔的狗太尉背負了十餘年的冤枉債;讓她苦命的娘親一世凄苦,連最後的死都不得好下場……一切的一切,都緣自他在漠北突然出現的那個夜晚,你讓她如何還能回去與他重新開始?
就如被撕裂的肌膚,剛剛才解了線恢複了平滑,結果輕輕一扯又裂開來,此時的痛比之先前卻是幾倍的更甚了……她對他的情亦是如此,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無果的孽緣,屢屢糾纏只能是恨上加恨、痛上加痛,她倒情願喝下滿滿一碗的孟婆湯,情願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場少時的歡愛。
“~~家麽?我的家只在我心裏……你真心不該再來這裏,他會殺了你的。”青娘扭過頭,刻意不去看鍛淩钰濯濯潋滟的眸子。
只這一瞥,卻看到不遠處馬車上猶抱琵琶欲遮面的兩張美豔臉孔,知道她們此刻定然在猜度着她與鍛淩钰到底如何奸/情,也罷,反正都是已決定要走的人了,幹脆“哧哧”笑了起來。
“呵~~要我幫你殺了她們麽?”鍛淩钰卻不理會她的冷淡,一路風塵仆仆,在玄柯布置的無數暗衛眼皮下悠然晃進城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又用好看的眼睛瞟着那輛精致的馬車:“被人嘲弄的感覺很不好是麽?我眼中的寶貝,可不許被人如此輕賤……他既負了我的小合歡,那我便連他一起殺掉好了~”
薄涼手指輕撫着青娘素淡的臉頰,勾着唇,想笑,最後卻長嘆了氣擡頭去望灰蒙的天空。
“……我的事,不用你管。”青娘抿着唇,不願看他此刻眼中對她的可憐。她才不需要被人可憐,亦不覺得自己有被可憐之處。經了那樣的生生死死,她欠他的早已還清,他欠她的她不也需要他還,今日了斷了,這一輩子的緣分就算是盡了。
“你的事,只能我來管。”鍛淩钰捏起青娘尖尖下颌,逼她與自己直視。他耐着性子哄她到了此刻,她卻還是對他這樣冷淡。這冷淡,将他與她隔開在兩個世界,靠得這麽近,他卻如何也觸摸不到她。
一向運籌帷幄的玉面夜叉終于是有些懊惱了,森冷的嗓音發着狠:“我的小合歡,你莫要忘記,你從靈魂裏都是屬于我玉面的。我縱容你在外頭玩了這許久,如今我來接你,你不回去也須同我回去……”
“我不會同你回去!”青娘揚聲打斷了他,明明告誡自己無數次已經對他不愛不恨,如何心跳還是快得這般誇張?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完,此刻若不說,将來即便她失憶了他亦還是要來糾纏。
“鍛淩钰,你該醒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我們之間隔了那樣多的仇與恨,跨不過、抹不掉,我一看到你想起來的便全都是苦。這一世你我無論如何是再不可能了,給我們互相一條生路不好麽?”
頭頂上方男人的臉色一瞬煞白,青娘心口開始疼痛,用力咬着唇:“……你總怪我狠心愛了別人,你卻永遠不自知,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從來就也沒弄明白過什麽叫做男人對女人的愛!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你給我的,盡都是我不想要的……你問我為什麽願意和他,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因為直到遇上了他,我方才明白自己原來還是個女人!原來女人還可以被那樣疼那樣愛!”
女人的聲音那般薄涼,即便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被傷的準備,可是心還是抽痛了,鍛淩钰強抑下胸腔裏湧出的一口血腥,涼涼笑起來。
呵呵,還用得着讓她來告訴自己什麽叫□麽?他都用心頭血為了植下了鎖情的合歡,如若這都不叫□,那這世間便再也沒有什麽愛了。
他從來沒告訴過她,合歡乃是雙生相鎖的情盅,種花的人将情鎖在了花體裏,花體又将情鎖給初次沾花的人。
她懷了他的孩子,一個人蜷在床上戰戰兢兢地埋着頭,不言也不語。那樣小的她肚子裏竟然還能裝下一個小小的人,長大了以後還會喊他叫“爹爹”,多麽奇妙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又恨她的姓,恨她骨子裏淌的血……怕自己殺掉她,終于是心軟了,用心頭之血将他的心鎖在了她身上,一世便再難逃她的情;
以為她還會和從前一樣乖乖的悶在屋子裏,順從地給他做暖/床的女人,讓他愛寵她、滋養她,一直到合歡成熟……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卻忽然一轉眼便逃跑了,甚至将初次的合歡送予了旁的男人,輕易被那家夥鎖去了心魂……真該死啊,他要殺了他!
鍛淩钰好看的鳳眸裏掠過一絲殺氣,玩味勾唇道:“賤人,所以你就寧可留在他這裏,被人看低被人嘲諷,也不肯随我回去做人上人了?我将花幽谷變成你我二人的天堂,冒着性命危險來接你,你卻是這樣對我……真讓我好生心涼……”
低下頭輕輕吻過青娘微顫的唇:“或者,你連自己生下的骨肉也不肯要了麽?”
話音方落下,黑暗的角落裏便适時地蠕出來一個矮墩墩的小團子,粉嫩小臉上挂着兩條幹涸的淚,手上拿着半串糖葫蘆,軟綿綿地喚了一聲:“娘~~”
才喚完,衣襟便被那個漂亮爹爹揪了過去……好痛啊,可憐得川兒紅紅小嘴一癟一癟,半串糖葫蘆都快要抖到地上了……這個爹爹真是個壞人,要我假假裝得這麽可憐,還要對我這樣兇。
“你看,他整日的哭着要你,我怎麽哄也哄不住。又不想背着你太早殺掉他,只好冒着性命風險帶他來看你……”鍛淩钰捏着川兒粉嘟嘟的小髒臉,表情很是厭棄。
“嘤嘤……”川兒趕緊咽掉半顆糖葫蘆,掉下來兩串淚。
日盼夜盼我的兒啊……青娘低頭看着川兒圓鼓鼓的小肚子,眼睛忽然就紅了,彎下腰把川兒抱起來。
她所有最困難的日子都離不開川兒的陪伴,先在她的肚子裏乖乖睡着覺,出來了每日又總在她的眼皮下與她伶仃相倚,他就是她的命啊。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忘掉他,可是忘掉了心空,忘不掉心痛,痛極了只好纏着玄柯不停要着他的情和欲……噩夢一般惡性循環的日子,想起來都害怕。
“寶貝兒,你去了哪裏?”親昵着他的小臉蛋,熟悉的軟綿綿的味道,一瞬間心都要化成水了。
川兒小手緊緊環着娘親的脖子,心裏頭委屈極了,這麽久沒見,每個夢裏頭都是娘親的笑臉,可是娘親見了他,竟然不對他笑,竟然還哭鼻子。
想了想,只好不情不願地将半串糖葫蘆遞過去,抿着小嘴巴小氣極了:“給,給你吃一口。”
“好、好,娘親吃,我的乖兒子。”青娘眸子裏水汪汪一片,也不計較川兒沾過的口水,含了一顆下去。此刻哪兒還記得方才被人嘲弄過的凄惶?這時候她就是世界上頂頂幸福的女人啊。
川兒心疼極了他僅有的兩顆糖葫蘆,見爹爹又惡劣瞪他,只好伸出小手替青娘抹掉了眼淚:“不哭不哭,爹爹打屁股。”
幾時竟将“爹爹”叫的如此順口了,糯糯的稱呼從他兩片小唇中蹦出來,怎生的如此好聽?青娘來不及細想,忙彎腰就去扯川兒精致的小棉褲,果然白色小內褲上沾着幾絲素白的絨毛,立時眉頭便豎起來:“你打他?”
簡短的質問,兇巴巴的。
那模樣直看得鍛淩钰一瞬恍惚,卻愛極她此刻對他的兇。兇也比剛才對他的冷漠好啊,就好似一個因丈夫教壞兒子而生氣的賢良小妻子一般,實在可愛極了。
眷戀這一刻難得的溫情,薄唇暗暗勾起來一抹惑人的傾城淺笑,往青娘削肩上親昵攬去:“總尿床,你我的房間都不夠他換着睡,不打兩下哪兒長記性?”
這一刻又複了一開始的寵溺,好像方才青娘一番耿耿的言辭從來就沒有說出來過……他總是這樣,如何也不肯死心……
青娘刻意避開來,冷冷道:“我要帶走他。“
“走?送去給那個男人做兒子?給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嘲弄欺負麽?……妄想!我的小合歡你幾時變得這樣狠?你到底想要怎樣挑戰我的底線?我不要他,你偏偏要生下他,如今你若不回來,我便只剩下他一個親人。再要送了你,我還剩下什麽?”
鍛淩钰怒了,再也僞裝不了柔情,修長的手指用力捏着青娘下巴,逼着她看他。可是青娘的眼裏沒有他的影子,他心裏便存了更多的恨。
他說:“……除非你同我回去,否則,你永遠別想再見到這只小東西!明日傍晚我來接你,你若不同我走,我便殺了那個男人;你若乖乖同我走,我興許一高興,便放過他……你該知道的,夜叉的秉性。”
一柄素白絨扇對着川兒冷冷一指:“下來!”好看的鳳眸裏森幽幽的,他發怒的時候,就好似地獄修羅一般,連帶着周遭一片的空氣都浮着一股陰寒之氣。
川兒不肯,死死裹着娘親的脖頸不肯松開……可是他又看到爹爹面罩下的眼睛好像很痛,痛得很難受的樣子,只好委屈地從青娘懷裏滑下的。
“娘親,你要來……”奶聲奶氣的嗓音裏很可憐的含着哭腔。
“好啊,娘一定來。”青娘笑着撫了撫川兒後腦一片軟綿綿的發,眼睛卻開始發酸,眨了眨,不讓裏頭的脆弱掉出來。
她知道鍛淩钰的心思,此刻心中無力到了極點……那個13、4歲的端端美少年啊,從一開始他便注定了夜叉的品性不是麽?他永遠不懂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總是将責任歸咎于身邊的其他,曾經是,現在還是。
得了娘親的應允,川兒終于一扭一扭的走了。父子兩的背影在稀薄陽光下映出一圈淡淡的黃光,有風吹來,将那飄逸的長裳吹得呼呼直響,好似下一秒他們便要如嫡仙一般騰空消逝。
青娘一眨不眨地看着,不願讓自己錯過一分一毫。
想是鍛淩钰走得快了些,才走了幾步,川兒跟不上,小腳兒互相絆了一下,就要往地上跌去——
“小心——”青娘失聲驚呼。
只才開口,那就要栽倒的小兒卻被一旁清瘦的男子騰空掠起。
“笨蛋,連路都不會走。”男子嘴上斥責着川兒,卻小心拍掉他身上的灰,将他小小的身子裹進了他懷裏。
“爹爹,要娘親。”川兒還要得寸進尺。
“讨債的小東西,你娘親一定會回來……”鍛淩钰笑着回過頭,好看的鳳眸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已布好了局,你最好還是同我走。不要逼我殺他,你知道的,我這樣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青娘涼涼地笑看他走遠……哧哧,做得出來又如何,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了,那麽死了,她也不覺得可惜。
巷子深處很快沒了二人的身影,身後忽然有微不可聞的腳步響起,青娘回過頭,看到那個晃着空蕩蕩右臂的不羁男子:“……幾時上路啊?”
“明日午後吧。”男人淡淡應着,眉宇間的糾結與憐惜不須用語言形容。
青娘便笑:“哧哧~~好啊,我這張讓人看不起的臉皮也終于該換一換了。”自負的夜叉啊,他只想着像從前一樣擺布她,卻忘了她自己也生着兩只健全的腳吶……反正他已經可以做個很好的父親了,比那個狗皇帝好個千百倍……
這人世間啊,有些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有些恨,也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得到了比失去更痛苦,那還不如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反正她早晚也要将前塵往事都忘盡,那就忘了好了,情願落個一場空……女人的狠,都因被迫到了極致,她如今越發的理解紫蘇了。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猜猜這個斷臂游醫是誰捏親們?→→。。
☆、娘子合歡
一擡小轎晃啊晃啊,春風吹起兩側小窗上的簾子,青娘眯着眼睛懶懶地靠在軟座上,看外頭長街人來人往、過客匆匆,有商販谄着笑臉叫賣、有藝人揚着嗓子吆喝,濟濟攘攘好生熱鬧……
天生的帝王命格啊,才做了皇帝不多久,原本蕭條的京城便這樣快的複蘇了,快得如眼下春天一般,一場雪化掉,那葉子立刻就綠了……
這樣好的勢态,誰能輕易舍得下到手的至尊榮華?一時間越發覺得自己離開是對了……罷罷,走就走吧。
“皇……老爺。”才行至拐彎處,轎子忽然停下來,卻也不見它放下,幹巴巴的在路中央挂着。青娘打了個哈欠,聽見外頭張侍衛躊躇的嗓子:“夫人……夫人說要出來曬曬日頭……”
見他為難,青娘便挑開簾子問:“是誰來了呀?……”
張侍衛支吾着沒回答,只望着轎子前的一道魁梧身影吞吞吐吐。
青娘便眯起眼睛看,那古銅膚色的魁梧男子,着筆挺的青布長裳,端端立在路中央,一雙深邃眸子裏獨獨只映着她的影子,仿佛要透過空氣看進她心裏。這遙遠卻熟識的場景,直讓青娘有一瞬間的恍惚,就仿佛在漠北時她與他的每一次對視。
可惜那時候他眼裏裝着的是輕蔑,如今卻是望不到底的情……呵呵,青娘笑起來:“做什麽呢,這樣打扮~~”
嘴上笑着,心裏頭卻沒來由有些慌亂,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裝扮出現在這裏,看沒看去她方才在湖邊與那人的一幕。
“唔。你下來,我來帶你去一個地方。”玄柯精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口中說着,人已走過轎子邊,握過青娘白蒼蒼的手指往湖邊方向走去。淡淡陽光打在他結實的寬肩上,晃得人眼花。
竟果然是方才與鍛淩钰糾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