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6】

褚妄走後, 卿柔枝掀開袖子一看,果然手臂爬滿了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不禁有些發怔……自己好像發現了褚歲寒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褚妄走後沒多久,卿柔枝一擡眼, 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面容溫婉的婦人立在廊蕪之下,不知往這裏看了多久, 表情極為陰郁。

“娘……”

一瞬間, 卿柔枝渾身的血液如被凍住。

剛才……都被看見了?

劉氏并未理會,轉身便走。

卿柔枝快步追上:“娘!”

她顧不得什麽儀态和規矩, 一如當初那個伏于母親膝下的少女,有種即将被抛棄的慌張和無措。

誰知一個耳光扇了過來。

劉氏鐵青着臉, 臉部肌肉隐隐抽搐,用過力的手腕顫抖着, 雙唇也在不住地震顫。

“娘……”卿柔枝怔怔地撫上臉頰。

卿佳雪呆呆地看着二人, 突然之間,打了個哆嗦。她雙膝一軟,“噗通”跪了下去。

“母親您怎麽……”

二姐是卿家二小姐沒錯,可她也是繼後呀!是嫁進皇室的女人!

母親怎麽能,對她動手……

劉氏也立刻後悔了。

可她依舊死抿着唇,眼睛噴火,緊盯着女兒那張過分嬌豔的臉蛋。

她低聲道:“你父親說你背叛了卿家,我還不信。剛才你跟新帝……你說實話, 是不是在出城的時候,你、你就……”

就上了臨淄王的床榻。

這後半句話,實在是難聽。

她牙齒打着戰, 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養了十七年的好女兒、這就是她乖巧懂事的好女兒!

難道、難道真應了那道士的批命嗎?

她卿柔枝, 注定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一次不夠、還要第二次是嗎?”劉氏流下眼淚, “你非要毀了我們卿家的百年清名, 是嗎?”

卿佳雪怔愣地跪在地上,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二姐的眼神突然沒了光彩。

像是一個被搶走了糖人的小姑娘。

自從二姐當了皇後,她便沒在二姐臉上見到過那樣的神情了。

或許是有的,七年前,二姐跪在父親面前便是這樣,眼中毫無神采如同一潭死水。

她聽見二姐問:

“母親不關心我生了什麽病麽?”

她聲音帶着淡淡的澀意。

卿佳雪連忙打圓場道:“是啊是啊母親,我們進宮不就是來探望二姐的麽?二姐身子不好,還是莫要在外面吹風了,我們……進去吧?好久沒見到二姐了,一家人好好坐下來聊一聊。”

率先說話的卻是卿柔枝:“不必了。娘,我們就在這裏把話都說了吧。”

卿佳雪從沒聽過二姐用這樣冰冷的聲音對母親說話。

以前在母親面前,她總是輕聲細語、小心翼翼,仿佛在懼怕什麽、又仿佛在期待什麽。

但一切似乎被那個耳光給打碎了。

她不禁有些埋怨母親,非得這麽決絕麽?萬一二姐不肯救爹和二哥了怎麽辦,她們以後不就徹底沒了倚靠?

卿柔枝唯有一句話囑咐:

“你們帶着綿綿,盡快離開宛京。”

綿綿是卿家最小的女兒,也是最無辜的,不該被卷進這場災厄之中。

卿佳雪怔怔地看着卿柔枝,二姐好像一瞬間,變回了那個有距離感的皇後。

情緒淡到沒有,唯有嘴唇紅潤鮮豔,是被男人狠狠疼愛過的色澤。

“無論誰讓你們留下,都別留下。哪怕那個人自稱是我所派,也不要相信。”

劉氏沉默着。

更準确地說,她在愣然,因為卿柔枝從未用這樣的神情、語氣同她說話。

就好像她們不是母女,而是陌生人一般。

“二姐可不可以求求情,讓陛下放了爹和二哥……”

卿佳雪跪得膝蓋酸疼,見卿柔枝說完便要離開,立刻起身叫住她,猶猶豫豫道:

“陛下對二姐好……若是二姐求求情,一定可以救出爹和二哥的。”

卿柔枝慢慢将目光轉向這個庶妹。

她被困在後宅十多年尚未婚嫁,對朝局一無所知。

所以她并未責怪,只淡淡道:“卿家與東宮是什麽關系?”

卿佳雪愣了愣:“太子殿下是……是長姐所出,爹亦是一心支持太子殿下……”

她猛地醒悟過來。

他們卿家可是儲君的後盾!

正統的勢力!

當今陛下是怎麽坐上皇位的,哪怕是稚子也有所耳聞,他在戰場上毫不留情地殺死了親哥哥,更是率數十萬大軍,踏破宛京的城門,進宮第一晚便屠了東宮,震懾文武百官,手上所沾鮮血無數!

他是鐵血無情的反賊,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可卿佳雪卻無法将這樣的形容,與方才見到的那個如同天神般俊美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陛下對、對二姐,”

想到在白梅園中看到的場景,卿佳雪無端有些臉熱,她甚至在幻想,要是陛下能這麽對自己……

“只要二姐開口……”

卿柔枝卻打斷道:“我為了保住卿府女眷的命,甚至不惜勾引新帝,背負母.子亂.倫的名聲。你們還要我做到何種地步?”

方才劉氏不肯說的話,她竟然一字不落全都吐出,只是她的表情一派平靜,再也沒了當年的羞.恥和慌張。

劉氏與卿佳雪俱是一震!

尤其卿佳雪,更是瞪圓了眼睛,随即慌亂地張望着四周,唯恐這番話叫人聽去,惹禍上身。

“我救你們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今後你們如何,都與我無關,”卿柔枝淡淡道,“如果不想死于非命,我勸你們,早些離開宛京。淮筝。”

她輕喚一聲,一早就候在一旁的淮筝立刻上前,将一個包裹交到卿佳雪的手中。

“這是我能為卿家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包袱裏,是她為她們準備的盤纏,足夠她們下半生衣食不愁。

卿佳雪還要說什麽:“二姐……”

劉氏卻道:“住口。”

她一雙年邁的眼裏,慢慢沁出淚水。看着女兒微紅的側臉,想要伸手,又慢慢落了回去,只道:“疼嗎?”

卿柔枝眼眸一閃。

劉氏繼續道:“方才,是母親沖動了。母親相信,你是不會作出那種事的……定是陛下他強迫于你……柔枝,你受委屈了。哪個做娘的見到女兒這般,會不心疼呢?

你在宮裏這麽多年,娘都沒來見過你幾次……是娘虧欠了你,但無論如何,你爹和你哥哥生死未蔔……你二哥是卿家唯一的男丁啊,就算不為我們,也為你那早早戰死的大哥想想……

他若泉下得知我們卿家遭此大難,也定然悲痛萬分、魂魄難安。你、還請你多想想辦法。”

卿柔枝一默,颔首道:“女兒盡力。”

她看向淮筝,淮筝便對二人道:

“請。”

劉氏嘆了口氣,只好帶着卿佳雪,跟着淮筝離開了。卿佳雪卻有些不大情願,時不時回頭張望,似是在尋覓什麽人。

卿柔枝低着頭,并未注意到庶妹可疑的視線。

……

臉上的印子,卿柔枝用脂粉蓋了又蓋,她體質容易留疤,身上弄的痕跡尚且能留三天三夜,指印在臉上,更是怎麽都消不下去,不免微微嘆氣。

身後腳步聲響起。

卿柔枝立刻垂下臉,借用發絲擋住。

那人卻直接從後彎身将她圈抱,這樣的親近,讓她有點透不過氣來,耳垂到脖頸都紅了一片,他便垂着頭,沿着那優美的線條細細親吻。

直到她指甲陷入他堅硬的小臂,受不住地輕哼一聲,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用鼻尖蹭了蹭那片被他吮紅的白嫩。

一雙黑眸看向鏡子,閃着如狼的光:

“朕從前,想象過這樣的場景。”

他一邊說一邊挑起她的發絲,軍中時他便為她绾過一次發,如水的觸感好得讓他舍不得放手,如今終于能肆意把玩。

一縷長發被他放在鼻尖輕嗅,眸光晦暗,占有欲濃得驚人:

“往後能為你绾發的,只有我了。”

卿柔枝還很不習慣他這樣的親密。

卻忽然被他掐住下巴,吻了下來,自從那次教他親吻之後褚妄就像得了什麽新趣味。一有空便要纏着她的唇舌厮磨,直将她親得破皮了才肯罷休。

一吻畢了,他指腹擦去她下巴上的滑膩,對上她失神的目光,喉結滾動幾下。

只道:

“當真要等三個月?”

寡淡的語氣,卻叫她心驚肉跳。

“陛下就這般急不可耐?”

她微惱,推拒着他,這人越來越不加掩飾的欲.望總是讓她驚亂。

“是。”

他竟不否認。

卿柔枝站起身,剛想找理由推脫,就被他身軀壓來,壓倒在梳妝鏡前。

吻細密落在她側臉,男人低啞地笑:

“朕很早就想這麽做了。”

不止一次地想。

卿柔枝頓時愕然,心驚地盯住他微紅的雙眼。

一想到她以往坐在這裏,她的繼子就在肖想,将她壓在梳妝鏡前肆意亵.弄。

不免打了個寒戰……

他真是對得起他名字裏的這個“妄”字!

褚妄勾着她綢緞般的黑發,任由它們從指間流洩而下,愛不釋手地把玩着,卿柔枝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他注意力全在這上面,沒看到她臉上的傷痕。

誰知那人突然湊到她耳邊,吐出了幾個字。咳珠唾玉的聲音,也擋不住字句的露.骨。

她登時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眸。

臉也唰地,紅了個徹底——

變态!

她手裏不自覺地握住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把梳子。

索性拿了起來,轉移話題道:

“陛下不是想為臣妾绾發麽?”

她實在沒有辦法,迎合他這過于變态的嗜好。平日裏瞧着多正常,怎麽一到獨處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褚妄被拒也不惱。

只淡淡看她,接過梳子,長指勾挑起垂在她胸前的一绺青絲,眸光忽地一凝。

長指捧起她的臉。

“這是怎麽弄的?”

他看見了留在她臉頰上的掌印。

燈光下,未褪的紅痕在凝脂般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卿柔枝立刻伸手擋住,另一只手推了推他道:

“無事,不當心碰到的……”

“誰打的。”他沉聲。

迎着他深沉的眸色,她知道瞞不過去的,就算她不說,他也會挨個拷問坤寧宮的宮人。

為了避免傷亡,她只能道:

“是我母親……白日裏,她瞧見了我們……親密。”

在恪守禮法的母親眼中,這是亂.倫,是絕對不可饒恕的。

“母親喜愛長姐、懷念長姐,”卿柔枝長長的睫毛垂下,掩去那一絲憂傷,“總想将我教導得如同長姐那般賢良淑德。可長姐那樣的女子,世上只得一個。”

“你也只得一個?”

什麽?

卿柔枝有些愕然,對上那雙清澈漆黑的鳳眸,裏面翻滾着一絲壓抑極深的情感。

她心尖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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