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昏暗的路燈下, 男人背着光而站,光線明明滅滅,神情叫人看不真切。
祁燃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可他一連幾晚都做了同樣一個夢。夢裏, 梁知夏總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着一個男人的背影, 即便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祁燃也分得清,那個人不是自己。
他看到, 梁知夏為另一個男人瘋。
他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夢, 是他潛意識裏害怕出現的畫面。可這個夢又無比真實, 真實的讓他不得不回來确認一眼。直到剛剛, 他看到了梁知夏望向江褚的眼神。
與夢裏的場景一一重疊。
一瞬間,他的心像是被撕裂開來。
“你怎麽回來了?”梁知夏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我……”祁燃動了動唇,拳頭松了又緊,低沉的嗓音裏透着一絲疲憊,“我回來看看。”
“哦。”梁建國不允許她插手這些事, 所以她和祁燃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原本熟絡一點的感情也因為長時間不見而變得生疏起來。
“他……”祁燃眉頭緊鎖,他想要問她那個人是誰, 想要問,她為什麽要那樣看另一個男人,更想要問,她是不是喜歡……他。
可祁燃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分心想這些。即便問了, 也許也得不到回答。
梁知夏安靜的看着他, 不知想到了什麽, 突然道:“我想回趟別墅。”
“我送你回去。”祁燃立刻道。
“好。”梁知夏跟着他上了車,上車後,車裏一直有“滴滴滴”的聲音在響,她疑惑的看向祁燃,“車壞了嗎?”
“沒有。”祁燃突然解開他的安全帶,朝她傾身過來,男人凜冽的氣息逼近,存在感極強,車內光線更加昏暗,男人的神情模糊,可他的呼吸就在她耳側。
梁知夏微微僵住,呼吸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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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帶沒系。”男人伸手替她系上了安全帶。
“……噢。”
祁燃直起身,那壓迫感終于小了一些。兩人一路都沒怎麽說話,梁知夏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覺得這樣的狀态才是正常的。
快到家的時候,祁燃接了個電話,是張隊催他回去。
“知道了。”祁燃挂了電話,車子也停在了梁知夏樓下。
梁知夏知道他很忙,也沒有耽誤時間,自己解開安全帶,“那我上去了,謝謝。”
祁燃捏了捏眉心,握住她的手腕,聲音低啞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梁知夏。”
梁知夏頓了頓,轉過頭看他,“怎麽了?”
祁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覺得心裏很慌,很沒有安全感,總想确定些什麽,但許多話現在來說都不合時宜。
他緊了緊她的手,目光緊鎖着她,“等我回來。”
“行麽?”
梁知夏愣愣的看着他,然後點頭,“好。”
此次一別,又是半個月毫無音訊。
梁知夏一如往常一般吃喝玩樂,當她的梁家大小姐,只是為了不讓梁建國擔心,她盡量不出去玩。不過,在家裏憋的太久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梁知夏收到了一份生日請柬,至于過生日的這個主人,她已經忘了是誰,但能出去玩,她還是很開心的準備了一件禮服去赴宴。
宴會很熱鬧,梁知夏身為梁家大小姐,一出現便是萬衆矚目的焦點,連生日宴的主人楊家小姐都親自來迎她。
宴會沒有長輩,氛圍輕松又快樂,玩的自然也很開。梁知夏跟她們搖骰子,誰輸了就喝酒。
一開始梁知夏一直贏,贏到最後覺得挺沒意思的,就開始輸,連喝了好幾杯。
“我,我不行了。”楊明樂醉醺醺的道,“夏夏,你怎麽這麽厲害。”
梁知夏挑了下眉,“不玩了?”
“不玩了,我要休息會兒。”楊明樂擺擺手。
“梁小姐似乎沒玩盡興。”梁知夏本想收手,可面前突然有個男人代替了楊明樂的位置,坐了下來,勾唇道:“我陪梁小姐玩一會兒如何?”
“我叫楊銘,明樂的二哥。”
梁知夏興致缺缺,不過還是陪他玩了一局。但她沒想到這楊銘也是會玩的,這一局她輸了。
楊銘将一杯酒遞到她面前,眼底閃着莫名的情緒,“梁小姐請喝,這杯是飲料,很甜。”
梁知夏酒量還不錯,不過是一杯飲料而已。她端起酒杯正要喝,可她看着這杯飲料,如此場景,不知怎的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面。
梁知夏想起了眼前這個人,目光突然冷淡下來。她想起了上輩子她也是參加了楊明樂的生日宴,被這心懷不軌的楊銘盯上,還試圖想灌她一杯加了料的飲料。只不過那時祁燃還跟在她身邊,替她喝了這杯飲料才将她帶走。
如今祁燃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梁知夏将酒杯放下。
“梁小姐不喜歡喝飲料?”楊銘笑着問。
“不是不喜歡喝,是不喜歡喝你給的。”
“梁小姐似乎對我有敵意。”楊銘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梁知夏對自己的态度,“既然不喜歡喝飲料,那別的呢?你想喝什麽,我都能給你弄到。”
梁知夏懶得跟他說話,起身就要走。
“等等。”楊銘也跟着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懷裏拉,“梁小姐,願賭服輸,喝了這杯你才能走。”
梁知夏本不想在這裏惹事,可這個人實在太讨厭,讨厭的令她惡心。
“是嗎?”她冷笑一聲,還沒有動作,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男人的手鉗制住楊銘的手腕,只見楊銘臉色驟變,立刻松了手。
“她的這杯,我代她喝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自她耳邊響起,男人穿着黑色的沖鋒衣,領口豎起,遮住他堅毅的下颌,他帶着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帽檐底下是一雙銳利泛紅的雙眼,看向楊銘的眼神冷冽、陰沉,帶着戾氣。他的右眼角往下有一道約三厘米的傷痕,又平添了幾分野性。
“人,我帶走了。”
梁知夏怔怔的看着男人喝了原本應該給她喝的飲料,然後牽住她的手離開。
楊銘臉色難看極了,好不容易到嘴的肉就這麽飛了,還從沒有人敢從他的手裏搶人。楊銘正要追過去,身側突然走出來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手裏把玩着酒杯,斜睨他一眼,笑着道:“楊銘,勸你不要動不該動的人。”
“裴衡,你為什麽攔我?你跟梁知夏什麽關系?”
裴衡漫不經心的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我跟那個女人沒關系,但她跟祁燃有點關系。”
裴衡用力按住他的肩,壓低聲音,“楊銘,是不是祁燃低調了太久,你忘了他的脾氣了?動了他的人,你自己掂量一下後果。”
楊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剛剛……他是祁燃?”楊銘仍然不敢相信,祁燃已經在圈子裏消失了好幾年,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而且他從來沒聽說梁知夏跟祁燃有什麽關系。
怎麽突然……
哪怕祁燃消失了很久,他仍然記得自己曾經被祁燃支配過的恐懼。
那個男人又回來了?
裴衡單手插兜,微微偏頭看向那個男人,目光變得深幽起來,他嘴角揚起。
是啊,他回來了。
兄弟。
裴衡今天來是為了替家人送禮,卻無意中看到了梁知夏也在。自從幾年前祁燃自我放逐,就和他們斷了聯系。誰曾想半月前,祁燃突然聯系他們,讓他們幫忙照顧一個女人。
那可是梁家大小姐,還需要他們照顧?
這照顧,是祁燃的私心。
而梁知夏,更是他的私心。
他只是給祁燃發了個信息,沒想到祁燃真的出現了。只是他好像忘記跟他說,那杯酒裏加了東西。
裴衡走出宴會廳,意外發現祁燃竟然沒走。
他倚在車上,嘴裏叼了根煙,星光明滅,男人朝他看過來,眉眼漆黑深沉。
裴衡走過來,笑着道:“好久不見啊。”
“謝了。”祁燃指尖夾着煙,淡聲道。
“這不是應該的。”裴衡語氣吊兒郎當的,“畢竟咱們燃哥第一次求人辦事。”
他有些八卦的瞥了眼漆黑的車窗,只能隐約看見女人清麗的側影,“什麽時候帶過來給兄弟幾個介紹一下?”
祁燃眉眼舒展,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很快。”
“等我這邊的事處理完。”
“行,哥幾個等着。”裴衡說完了正事,突然想起了什麽,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那個,你身體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祁燃看他,“怎麽了?”
裴衡笑着搖頭,“沒事,那什麽,你趕緊回去吧,別在路上耽擱了,這時間也不早了。”
祁燃點了點頭,“知道。”
他轉身打開車門,“回見。”
裴衡看着祁燃開車離開,感覺後背有些涼嗖嗖的,他搓了搓後脖頸,喃喃自語:“這跟我可沒關系啊。”
車裏光線昏暗,梁知夏側頭看向正開車的男人,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側臉,她有些奇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男人沒說話,側臉冷硬。
梁知夏見他不說話,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只是這車速卻越來越快,倒像是急着去做什麽。
梁知夏想起了那杯加料的酒,剛剛事發突然,她沒來得及阻止他喝下那杯酒。算算時間,大概藥效已經發作了。
上輩子祁燃跟在她身邊,替她喝了這杯酒。沒想到這輩子重來一次,祁燃最終還是替她喝下了這杯酒。
即便她改變了一些事情的軌跡,可總有些事仍會發生,結局也不會變。
回程的路有些陌生。
梁知夏似乎明白了什麽,她慢慢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