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祁燃直到深夜才回來。
梁知夏已經睡了, 他悄無聲息的上了床,從身後摟住她,他動作輕柔的低頭吻了吻她露在外頭的肩, 用氣音道:“我回來了。”
梁知夏陷入熟睡, 絲毫沒有察覺這細微的動靜。
隔日一早醒來時, 梁知夏發現自己被祁燃抱在懷中,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她竟然都沒發覺。
天還沒完全亮, 祁燃睡得很沉,她輕輕挪開他的手, 然後起身。她的目光掠過昨晚随手放在床頭櫃上的剩下的安眠藥盒, 拿起來塞進抽屜裏。
六點半一到, 祁燃的生物鐘叫醒了他,他下意識的往懷裏一撈,卻撈了個空。他瞬間清醒,發覺梁知夏不在房間裏便下床去找她,最後在陽臺看到了她, 她正在給她的綠植澆水。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落在梁知夏的臉上,襯得她肌膚瑩白如玉, 連臉上細細的小絨毛都能看的清。
“怎麽起的這麽早?”他從身後抱住她,“生我的氣了?”
“沒有。”梁知夏放下手中的小噴壺,轉身問他:“你昨晚那麽急匆匆的離開,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提到這事,祁燃眼中閃過一絲晦然, 聲音也變得沉重起來, “在抓捕周發財行動中, 我們的一個同志受了重傷沒搶救過來,昨晚犧牲了。”
梁知夏睫毛一顫,犧牲這種事,對于他們一線警察來說便是家常便飯。
她垂着眸,輕聲問:“他的追悼會是什麽時候?”
“今晚。”
梁知夏輕輕“嗯”了一聲,問他,“我可以一起去嗎?”
祁燃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好。”
到了晚上,祁燃過來接她去追悼會。梁知夏換了一身黑色的裙裝,化着淡妝,一路上氣氛都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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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追悼會的地點,已經來了很多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沉重悲痛。梁知夏遠遠的就看到了挂在最中間的那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張年輕到還有些稚嫩的臉,眼睛裏還帶着對這個世界的憧憬和無謂。
“他才24歲,剛剛工作一年。”祁燃站在她身邊,偏頭看向她,嘴角輕扯,笑容中帶着一抹澀意,“在和走/私人員打鬥的時候,被刀刺中了胸口。我們趕到的時候,他還死死的拉住那個人。”
梁知夏沉默的聽着祁燃的講述,這樣的畫面,她也曾經歷過。
她擡頭看向他,臉上情緒很淡,很平靜的問:“你們心中,是不是都有一個信仰?為了完成任務,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談不上。”祁燃雙手插兜,目光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了什麽,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深,“沒有人會不惜命。我們也只是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梁知夏不再說話。
她看到一個中年女人抱着一個骨灰盒,哭的撕心裂肺的朝這裏走過來,她臉上的絕望與悲痛讓每個人都沉默不語,連安慰都覺得是徒勞。
梁知夏對這一幕并不陌生。
只是那張巨大的黑白照換成了祁燃的臉。
那個時候秦晚朝并不像這位母親一樣哭的如此悲痛欲絕,而是紅着眼眶,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連哭都是默默的流淚,還安慰別人不要傷心。
凄美又堅強。
梁知夏眨了下眼,眼前突然出現簡柔的身影,與上輩子的那個身影逐漸重疊。
她眼睛哭的都腫了,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只是神色還算平靜,不似上輩子那麽歇斯底裏。
“祁燃。”簡柔走了過來,看到梁知夏,她神色微僵,眼中閃過一絲對她的敵意,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直接無視了她。
“嗯。”祁燃從口袋裏拿出一份信封來,遞給她,“這是我的一份心意,幫我給喬阿姨。”
“好。”簡柔收下了。
過了一會兒,簡柔又道:“你什麽時候回家一趟?秦阿姨說你已經很久沒回去了,她很想你。”
“知道了。”祁燃淡聲道:“過段時間吧。”
簡柔沒忍住側頭看向他,男人的目光偏向一側,落在他旁邊的女人身上。
可梁知夏卻目視前方,并沒有看他。
簡柔緊抿着唇,她不明白為什麽祁燃會喜歡上梁知夏。她那樣的人,怎麽配得上祁燃,她根本不懂他。
追悼會結束,祁燃被人叫去說了一會兒話,梁知夏站在路邊等他。
簡柔從後面走了過來,梁知夏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倒是簡柔沒忍住開口,“你今天為什麽會來這裏?”
梁知夏覺得好笑,“我為什麽不能來?”
簡柔聽着她無所謂的語氣和态度,越想越氣憤,“你知道這個追悼會的意義嗎?你知道我們每天經歷的都是什麽嗎?你什麽都不懂,卻一次又一次的讓祁燃在那麽重要的時候為了你趕回來,滿足你大小姐的虛榮心。”
“梁知夏,你憑什麽?”
梁知夏靜靜的聽簡柔說完,相比于上輩子簡柔的尖酸刻薄,她現在的話對她來說就像螞蟻撓癢癢,根本撼動不了她什麽,反而覺得可笑。
“那你又憑什麽、以什麽身份在這裏跟我說這些?”梁知夏勾了下唇,笑容帶着一絲惡意,“他的前準女友嗎?”
“你!”簡柔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梁知夏就愛見她難堪的樣子,她挑眉,眼裏躍動着挑釁的光芒,“是祁燃求我當她的女朋友,他想要得到我,自然要付出些什麽。簡小姐沒有被男人追求過嗎?他們追你時,不是什麽都願意付出嗎?”
“……”簡柔被她的言論驚呆,“你這是什麽話!”
“難道不是嗎?”梁知夏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抱着胸,輕笑一聲,“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大小姐脾氣,自私又可惡,不會心疼人。但怎麽辦呢,祁燃就是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
“梁知夏,你根本就不愛他!”
“那誰愛他?”梁知夏斂起笑容,冷着臉看她,“你嗎?”
簡柔抿唇不語。
梁知夏目光突然看向她身後,頓了頓,又笑起來,“如果你在他心裏有一點位置,那我也可以将他讓給你。”
簡柔正想開口,突然被身後的一道聲音打斷。
“走了。”
祁燃從身後走上前來,越過簡柔,牽住梁知夏的手。
“祁燃,我……”簡柔欲言又止,她不确定祁燃有沒有聽到剛剛她們的對話。
祁燃卻沒有搭理她,握着梁知夏的手徑直從她身側擦肩而過。梁知夏還回頭看了她一眼,朝她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
上車後,梁知夏手伸向安全帶,坐了那麽多次副駕駛,她終于有了點自己系安全帶的意識。只是手剛碰到扣子,上車後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側身過來,按住她的手腕,俯身逼近她。
“……”梁知夏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怎麽了?”
祁燃目光沉沉的看向她,“剛剛那話什麽意思?”
梁知夏的指尖下意識的縮了一下,卻假裝不知的問他,“什麽話?”
手腕上的力度逐漸收緊,男人喉結一滾,聲音低啞,“什麽叫把我讓給別人?”
梁知夏卻是輕松一笑,“我說的不對嗎?”
她眨眨眼,像是很認真的樣子,“如果有一天,有個人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那我為什麽還要死抓着你不放?這個世界沒有誰是誰的唯一,離了誰活不下去。”
“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
“分手了,也會有下一個。”
“梁知夏!”祁燃咬牙切齒的叫她,胸膛上下起伏,明顯是生氣了,“你是在告訴我,你沒有想過要跟我一輩子走下去?你只是跟我玩玩?你還想有下一個?”
梁知夏抿了下唇,“我沒有那樣說。”
“可你有這個意思。”祁燃目光冷下來,“你是不是壓根就沒覺得我們能走下去?”
“未來的事誰都不能保證。”梁知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能保證會一直喜歡我嗎?”
她注視着他的眼睛,木然道:“如果那天你沒有喝那杯下了藥的酒,你會要我嗎?會跟我在一起嗎?”
祁燃看着她不說話。
“你不會。”梁知夏無情的拆穿了這個事實,“你只是被逼無奈才說要在一起的。如果換做那晚是另外一個女人,你也會那麽做。”
祁燃氣笑了,目光危險的盯着她,将她的手腕抓下,哪怕再生氣,也不忘替她将安全帶系上。
男人神色緊繃,一言不發。
梁知夏明知道他在生氣,卻仍然保持着沉默,不想解釋,也不想哄他。
到了家,祁燃幾乎是将她拽進房間,他随手扔了車鑰匙,邊走邊解下外套的扣子,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打着黑色的領帶,冷白的膚色襯得他漠然又矜貴。
梁知夏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她下意識的縮了下手,卻引來男人加重了力道。
手腕處傳來痛感,梁知夏沒再掙紮。
她被男人推到床上,祁燃一手抓住她兩條纖細的手腕按在她的頭頂,他屈起一條腿跪在床上,他目光緊緊盯着她,眼神暗沉、諱莫,他動作不算溫柔的扯松領帶,沒什麽耐性的解着扣子,聲音一字一句的墜落,“梁知夏,我沒想到,你竟然一直是這麽看待我、看待我們這段關系的。”
“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對嗎?”
梁知夏靜靜的看着他,“我沒有不相信你。”
祁燃笑了,俯身逼近她,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頭,“你沒有不相信我,你只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我不覺得我說的有什麽不對。”梁知夏對上他的視線,烏黑的眸子不起任何波瀾,“你為什麽要生氣?”
祁燃緊抿着唇,恨不得将身下的女人撕碎,看看她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梁知夏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任何想要開口的欲望,她才緩聲開口,“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不可調節的矛盾。”
“……”
“既然如此,那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