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聽到這話, 祁燃瞳孔驟縮,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嗤笑了一聲, “你說什麽?”

梁知夏仍是一副平靜的模樣, 說分手的語氣跟說今天的天氣一樣平靜無謂。

“我說。”梁知夏重複:“既然如此, 那我們分手吧。”

房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你在跟我鬧脾氣?”男人的神色完全冷下來。

“沒有。”梁知夏搖了搖頭,“我很認真。”

“那為什麽要分手?”祁燃低頭看着她,神色漠然。

梁知夏動了動唇, 沒有想好怎麽說。

可就在這時,祁燃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突兀的鈴聲打斷了梁知夏的思考, 她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像是沒有聽到般, 任由鈴聲蔓延。

“你不接嗎?”梁知夏提醒他,“說不定有很緊急的事。”

祁燃這才将手機拿了出來,但他的那只手仍然按着她的手腕,讓她無路可逃,以一種十分屈辱的姿勢。

簡柔的來電, 祁燃想也不想的挂了電話, 将手機扔在床上,目光仍緊盯着她, 聲音比剛剛更加低啞,“理由。”

“我……”梁知夏舔了一下幹澀的唇,剛想開口,又被鈴聲打斷。

這回是張隊。

祁燃壓下心中的躁意和憤怒,張隊找他只能是緊急的事。他接了電話, 全程都一言不發, 只神色越來越冷, 下颌線條清晰明了,也繃得很緊。

“知道了。”他只說了一句,就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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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房間太過安靜,梁知夏還是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

祁燃将手機放回口袋,盯着她的目光越來越沉。最終,他還是松了她的手腕,漠然的站在床邊。

梁知夏撐着手臂坐起來,仰頭看他,“你要走?”

祁燃的沉默,便是默認。

梁知夏覆下眼睫,顫了顫,複又擡起,她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意,就像是有人将那個理由送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第一選擇。”

“……”

“哪怕我們正在吵架、鬧分手,只要有工作電話,你都必須要抛下我,選擇你的工作。”梁知夏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冷靜,“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我随叫随到,不會欺負我、兇我、對我溫柔體貼的男朋友。”

說到此她停頓了一下,看向他,“而不是一個随時随地都能抛下我,為別的女人受傷,為任何人都能犧牲的你。”

祁燃低着頭,他背光而站,半張臉隐匿在陰影裏,晦暗不明。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梁知夏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但既然已經開了口,剩下的理由,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如果那晚不是因為你替我喝了那杯酒,也許我的男朋友是他,而不會是你。”

“梁知夏!”祁燃終于出聲,壓抑着嗓音,像是氣到了極致,聲音冷然又帶着一絲咬牙切齒,“我不同意分手。”

“你為什麽不同意?”梁知夏坐在床邊,覺得這樣仰頭看她十分沒氣勢,便站起來,可祁燃就站在床邊,一步未退,兩人的身體隔着薄薄的一層衣料貼在一起,滾燙又灼熱。

“我們的關系并不受法律約束,我想分手,你沒有理由拒絕。”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梁知夏避開他的目光,想要推開他。可手伸到一半,卻生生的停了下來。

她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那我呢?”

“梁知夏。”他垂着頭,長睫微微覆下,嘴角扯着一抹嘲弄的弧度,“你從頭到尾就沒有考慮過我嗎?”

梁知夏沉默着,手也無力的放下,雙眼無神的盯着某個點,腦子裏嗡嗡的,像是在叫嚣。

怎麽沒考慮過?

就是考慮了,才要分手。

“沒有。”梁知夏開口說着違心話,“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當初是你要在一起的,不是我求着你的。”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我現在煩了,想要分手。”梁知夏擡頭看向他,眼中透着不耐,“你就不能幹脆一點?”

男人用一種錐心的目光望着她,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卻沒有人管。

梁知夏被他的眼神刺的快要無法呼吸,她用力推開他,走到陽臺處,窗外的風吹進來卻怎麽也吹不散那種窒息感。

“你還不走嗎?”梁知夏輕聲開口,“別因為我這種人耽誤了重要的事情。”

身後的手機鈴聲終于停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笑開,嗓音裏除了沙啞還有一絲嘲諷,“你說得對,我永遠都沒法成為一個讓你随叫随到的男朋友。”

梁知夏背對着他,所以看不到身後的男人望向她的目光複雜又沉痛,“的确是我求着你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因為那杯下了藥的酒,我的确不會跟你在一起,最起碼不是現在。”

“作為男朋友,我很失職。”

“但這不是你要跟我分手的理由。”祁燃話鋒一轉,變得冷硬起來,“梁知夏,你的理由我不認。”

“我現在必須要走,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讨論這個問題。”祁燃按下再次響起的手機鈴聲,轉身出門。

拉開房門的那一刻,他動作一頓,閉了閉眼,又再次睜開,眉眼中籠罩着無形的冷冽,“梁知夏,我不是什麽女人都來者不拒。”

身後的門“砰——”的一聲被人用力帶上,砸的牆面細細震動,也砸的梁知夏心口一顫。

這回房間裏是徹底的安靜了下來,耳邊寂靜無聲,靜的她心慌無措。梁知夏抱着胳膊慢慢的躺在了地上,蜷縮起身子,抱住自己。

她怔怔的望着某處發呆,眼眶漸漸發紅,卻沒有濕意。

她連祁燃的死都能接受,如今不過是分個手,又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她只是一時難過罷了,很快就能過去的。

他還活着不是嗎?

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就好。”梁知夏緩緩閉上了眼,紅唇動了動,幾乎是低喃自語。

梁知夏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夜裏地冷,她被凍醒一次,可她也只是蜷縮起來,更加抱緊自己,連動都懶的動。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她的臉色有些過于蒼白。

她洗漱了一下,然後出了趟門,買了一些東西,然後又去了一趟公司。因為周發財的事,梁氏集團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重創,梁建國忙得不可開交。

可即便如此,在知道梁知夏來看他的時候,還是擠出了一點時間來接她。

“乖寶,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待在家裏不要出來嗎?這段時間外面不安全。”梁建國仔細瞧着她的臉,心疼的摸了摸,“怎麽臉色這麽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梁知夏搖了搖頭,“沒有,是昨晚沒睡好。”

“走,去爸爸辦公室。”

梁建國的辦公室有點亂,到處都是文件,他辦公桌前頭還站着幾個垂頭耷腦的人,梁建國看到他們就一肚子火,但礙着梁知夏在,他冷着臉擺擺手,讓他們出去。

幾個人終于松了一口氣,對梁知夏投來感激的眼神。

梁建國彎腰收拾着桌子,他年輕時也是個腰細腿長的帥哥,只是妻子去世後,他逐漸的放棄了身材管理,意志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是她的外婆抱着她過來将梁建國劈頭蓋臉狠狠罵了一頓,然後将梁知夏塞進他的懷裏。

梁建國手足僵硬的抱着懷裏一丁點大的女兒,這是他最愛的女人拼死為他生下的女兒,眉眼像極了他,小手握着他的手指,對着他笑。

那一瞬間,梁建國仿佛披上了铠甲。

從那時起,梁建國重新振作了起來,為了給梁知夏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他努力打拼,成就了現在的他。

雖然年過半百,身體又發福,但梁建國的底子在那,就算是個胖子,也是個帥氣的胖子。

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誰不想當梁氏集團的總裁夫人?但是這麽多年,梁建國硬是沒有再娶,給她又當爹又當媽,連女朋友都沒交過。

梁知夏曾偷偷的見過梁建國躲在書房裏抱着她媽媽的照片偷偷抹眼淚。如果她媽媽沒有去世,那麽她應該會有個特別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梁知夏從不貪心,她已經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她不想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不想讓梁建國躺在冷冰冰的盒子裏,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爸爸。”梁知夏從身後抱住他。

梁建國停下動作,轉過身來抱着她,摸摸她的腦袋,溫聲問:“怎麽了?”

梁知夏留戀般蹭蹭他的肩,又叫了他一聲,“爸爸。”

“爸爸在呢。”梁建國動作溫柔的輕撫着她的腦袋。

梁知夏鼻尖突然一酸,她閉上了眼,嗡聲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堅強的活下去嗎?”

梁建國眉心一皺,臉色瞬間沉下來,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輕斥她,“說什麽胡話?什麽死不死的!”

梁知夏抱緊他,“我是說如果。”

“那總會有個萬一嘛,萬一我有一天生了絕症,或者出意外死了。”梁知夏忍着喉間的哽意,低聲道:“爸爸,你一定要堅強一點,我和媽媽會在天堂一直保佑你的。”

“我們都愛你。”

梁建國突然心很慌,為什麽他覺得梁知夏在跟他說什麽訣別的話?

他扶着梁知夏的肩,鄭重其事的道:“你是我的命,你要是死了,爸爸肯定也活不下去。梁知夏,你不準給我做傻事知不知道?有什麽事就跟爸爸說,天塌下來都有我給你頂着。”

梁知夏搖了搖頭,“沒有。”

她仰頭,朝他笑了笑,“我就是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為了救人不小心淹死了。”

“爸爸,你答應我好不好?”梁知夏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媽媽如果知道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一定會很生氣的。到時候你就算來找她了,她肯定也不會理你,我也不會幫你說話的!”

梁建國聽她說是做夢,終于松了一口氣。又聽到她這話,氣的笑出來,戳戳她的額頭,“你媽媽才舍不得說我。”

“那你答不答應嘛?”梁知夏朝他發脾氣。

梁建國連連點頭,“好好好,我答應你。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我肯定會好好活下去。”

“你發誓!”

“還要發誓?”梁建國挑了下眉。

“發。”

“行。”梁建國舉起三根手指頭,“要是你死了,我不好好活着,我就天打雷劈!”

“還要加一句,不然就讓媽媽永遠都不原諒你。”

梁建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從梁知夏搬出了她媽媽就知道她是非常認真的。

他長嘆一口氣,還是依着她,“我要是不好好活着,就讓你媽媽永遠都不原諒我。”

“可以了?”

梁知夏終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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