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10

「你是不是跟高宇習暗通款曲?!」

聖誕夜那天,於幸就已經暗暗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了。方玉樟那個早上竟然把他整個人打包去坐高鐵,往明亮溫暖的南臺灣去,那天晚上把他帶到寶來山邊的一個很不錯的渡假villa。

他本來還是不怎麽樂意跟方玉樟走,畢竟當鄰居這件事,他根本就被方玉樟耍着玩哪可能高興,方玉樟當然說這是因為想給他一個聖誕驚喜。

「哪有人家這樣給聖誕驚喜的?你以為你說了我就會接受嗎?」

方玉樟又是那副無辜臉,不得不說一個帥氣過頭的人連無辜起來都比較有說服力啊。

於幸抱頭。「我絕對不會接受的。」

方玉樟依然無辜,已經直接進房去幫於幸把行李打包好了。

「我……」算了。人性本賤,他就是那麽沒志氣。「我接受。」反正方玉樟要住哪愛買什麽房子他确實管不着。

「要去哪裏随便你,走吧。」他偎進方玉樟的懷裏。熟悉的味道,害一夜近乎無眠的他都困了起來。

結果他從坐上計程車就開始睡,在臺北車站好不容易醒來一小下,搭上高鐵後又繼續睡,到了左營站他在半夢半醒中等着方玉樟租好車,上了車他又繼續睡,到了甲仙方玉樟帶着他簡單吃了一點芋頭鹹食點心,還是他當記者時采訪過一堆店家裏,他覺得真正比較好吃的店,他納悶了。

「你來過?」

「我有看你寫的文章。」

「我那時寫了好幾家。你哪知道哪家比較好吃?我寫的應該都差不多。」

「差很多。看得出來就是這家比較好吃。」方玉樟笑着。

瞎蒙中的吧。於幸忍不住又問了方玉樟還讀過他哪些報導,結果方玉樟竟然大多都讀過了。

那讓他睡意全消,好奇的考了方玉樟幾家,沒想到方玉樟還真的都知道他覺得哪些店才是真的好吃,哪些食物是他真覺得不錯的。

這下可不只是蒙對了,方玉樟是真的知道他會怎麽書寫食物。這個人到底是用多麽細膩的眼光在看着他?於幸發覺自己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知道得太多。

吃過飯他們就開車往villa去了。那渡假villa在山坡上,位置極好,從他們房外的庭院下望,是附近的民房和山景,晚餐也做得不錯。

晚餐吃完,兩個人打算回房間,走出餐廳,四周一片靜谧,寒涼的山風迎面而來,於幸瞬間抖了一下。

於幸這人就是麻煩,又怕冷又怕熱。

「很冷嗎?」方玉樟發覺了。

「還好,只是溫差不适應。我已經都變成一顆被踢一下就會滾走的球了,要是還會冷也太悲劇。」

方玉樟看着於幸的打扮,瞬間笑了。

「好啦,你要笑就笑。」於幸很認命。羽絨大衣、防寒褲、圍巾都穿挂在身上确實是個不争的現實。「反正我只差沒戴口罩就可以去搶銀行了。」

「愛美還怕冷好可憐。」方玉樟摸了摸於幸的頭,牽起於幸的手。

於幸先是暖,又顫了一下。他沒戴手套,覺得插口袋裏就好,方玉樟牽他的手,那樣自然。對他來說,牽手甚至比摟腰那些都還要讓他心蕩漾。而方玉樟總愛牽他的手。

多愛一個人一些若是就要多死一遍,他已經不知道為方玉樟死過多少遍了。

想到自己還沒有回方玉樟的話,他才開口。「我超可憐的你不知道嗎?」想想就恨了起來。

方玉樟超不怕冷,現在還只是簡單的長袖T恤加休閑西裝外套,那外套顯然還是因為搭配起來好看套上去的。

「你這個人跟我不同世界的,走開啦。」他恨恨的想甩開方玉樟的手,方玉樟卻笑着把他的手牽得更緊。

來來回回幾次,兩個人都靜了下來,散步在夜間回房間的小徑裏,在燈下拉長的影子幾乎一路纏綿回他們住的獨棟villa。

是的,幾乎,因為還差幾步就到門前,於幸的手機很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誰在這時候打電話來啊?」於幸摸出手機,看了一下電話,臉在那瞬間快速地變了色。

僅止須臾,但方玉樟很清楚地捕捉到了。

於幸接了起來,非常制式官樣的。「你好。」內心開始咒着自己竟然還記得這個號碼,真該死一死。不是删掉也自以為忘透了嗎?

「啊?什麽?喂?」這下不是裝的,對方像是要說什麽,於幸聽得到一些音,問題是就什麽也聽不清楚。這山間的收訊要好也不容易。「你幫我聽一下?」把手機丢給方玉樟。

「Hello?」方玉樟不客氣地把電話拿過來說了一聲,但當然也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聽不到。」

「那就是種花電信的問題啦,bye!」於幸對電話送上飛吻,把手機收下去。「為了接這個電話冷死我了,喔你已經在開門了真好。」

方玉樟笑着。「進去吧。」

看到那通電話之後於幸內心煩躁得很,不是因為來電話的人是誰的問題,而是他以為他早就不記得那電話號碼了,沒想到他記憶力好得出奇啊。

「記憶力那麽好是要做什麽?又不能集滿十次換老年不會得老人癡呆症。」他兀自碎碎念。

「怎麽了?」方玉樟狀似不經心地随口問。

「就某個前男友打電話來,說不定是要我當聖誕老公公借他錢之類的。錢沒有啦,人命一條也絕對不給他。」於幸鄙夷地說道。

「那麽讨厭?」

「都娶別人了,也幾百年沒連絡的人突然在聖誕夜打電話來,沒鬼才有鬼,聖誕夜差點被他搞成萬聖節。」

這人就是有辦法把不開心的事都說得那麽讓人發噱。方玉樟表面微笑着,但方才於幸變臉那瞬間的神色他沒有忘記。

「我他媽的以後再也不要有別的前男友了。」於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注意到方玉樟的深思。

我也不願讓你再有別的前男友,除非我們找個國家結了婚,於是我成了你最後一個前男友。方玉樟在心裏這麽想着,卻沒有說出口。

他甚至連我是你的誰,我能不能當你的男友都沒有問。

於幸有某個部份太像他弟弟,都是把笑容活在臉上把陰影擱在心裏的那種人。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問,問出來就毀了,他們之間再不可能如此平靜。

「還記得前男友的電話號碼真不可取,來做好了,做一做看我的記憶力會不會變爛一點。」於幸抓過方玉樟。「英國研究指出顏射會降低被射的那個人的記憶力,射我臉上怎麽樣?」

方玉樟搖頭,微笑。「你幾天前才跟我說英國研究說活比較久的人,會過比較多次生日那研究實在蠢斃了,若是這樣也能騙發表數你也要去英國做研究。」

「那代表英國研究可信,來做吧。」於幸勾着方玉樟。

「太早了。」

「你也會嫌早?」於幸觑了方玉樟一眼。戰鬥力這麽強的人在跟他說早,有沒有問題啊。

「在這裏有很多別的事情可以做。」方玉樟笑着。

「我怎麽想不出什麽事可以做?你還安排了什麽活動?」於幸亂猜。「難不成你聘了聖誕老人來跟我們3P?不過他要是太老了我就敬謝不敏。吃不下。」

方玉樟笑道。「等等我。」到他的行李箱翻出一袋東西,交給於幸。「走吧,我們去放。」

那是一包大仙女棒。

於幸沉默了。看着手上那包大仙女棒,彷佛那是燙得幾乎握不住的烙鐵,內心悸動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他想到去年自己訂了一堆煙火和仙女棒送給高宇習,當然他想要撮合莫道南和高宇習,因為他覺得高宇習和莫道南之間實在不太像一般普通的炮友,多少有那個意思在。

但他的确也很想放,他跟高宇習說的那些理由,不全然是呼攏的。

他喜歡看火光劃開黑夜,短暫卻無比炫麗,分明短暫,寫在記憶裏卻像可以永恒。

他好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送上了這樣的驚喜。太重了。重得他怕了起來,內心明明覺得甜,喉嚨和眼睛卻都一起發着酸。

他終於勉強搞笑似地開口。「這裏不能放啦,放了我們可能會被收五倍的住宿費,你不在意我知道,但要這樣亂花不如把錢送給我。」

「我問過館方了。」方玉樟笑着把於幸拖到庭院裏。「館方說可以放,只是有點冷你要忍耐一下,要不要先跑一跑?」

他們的院子的确大得可以跑一跑。但他才不做。「我才不要跑,晚上來的要是年輕帥氣的聖誕美男子我太累沒有辦法享受怎麽辦?」

他拿着仙女棒,一根一根地放着,開心得很,寫了畫了好多字和圖案,跟方玉樟兩人邊笑邊鬧。

「你寫那什麽文我看不懂啦。」於幸抱怨。「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自己寫的我自己也看不懂,好吧,你看你會那麽多國語言和我的結局是一樣的。仙女棒之前,人人平等!」

方玉樟笑着。喜歡身邊這個人開懷的樣子,但愈接近就愈知道這人太擅長用表面的嬉鬧去掩飾內心的陰影,看着火光把對方的臉照得明亮,他悄悄地在心裏許下願望。

「放完了我要回去了。」於幸在此時卻用跑百米的速度往屋內跑。「沒有火光我好冷。」

方玉樟撈住他。「等等。」

「幹嘛要等?」於幸把頭轉了過來,剎那之間噤了聲。方玉樟不用回答,他知道答案了。

不遠之處,煙火燦亮了黑夜,那樣炫爛缤紛,他看得目不轉睛,彷佛僅靠那些光芒就能照亮他內心那些黑暗,他安靜了下來,內心一片平靜。

照位置看來,應該是館內的人放的,於幸看完之後望向方玉樟,發現方玉樟也看着他,那雙碧綠的眼眸,比煙火還要亮。

「喜歡嗎?」

果然是這個人。於幸難以言語,整個人彷佛跌入他發亮的綠眸中。

「聖誕快樂。」方玉樟對他微笑着。

「聖誕快樂。」

於幸回着,生平難得口齒如此不伶俐。這時的他反而不急着回去了,他走到庭院的躺椅旁,就這樣坐躺了下來,望着眼前融着微光的黑夜,沒有出聲。

「回去吧,你會冷。」方玉樟在他身邊對他伸出手。

他牽了上去,卻搖了搖頭,沒有起身的意思。「我不冷。」今夜他已然太暖,一點都不冷。

「會冷。」

「不冷。」

兩人這樣來來往往了幾遍。方玉樟直接暴力解決,把於幸抱了起來,卻是往戶外的溫泉池走。於幸先是掙紮叫了幾聲,知道把他抱住的男人的到底有多堅決,也就不再掙紮了。埋在方玉樟懷裏,他要自己忍住,眼淚卻不聽使喚地跌落了幾滴。那是霧。若方玉樟問他,他一定會這樣答。

方玉樟把於幸剝光,幫他先打濕洗好之後,把於幸丢進池裏,然後他自己才進了池裏。

怎麽有這麽溫柔的男人。於幸又想着高宇習的話:搞不好他是真的。若是真的,要怎麽辦?

他不敢想。真假太難辨識。他早就動了心。從前的他會頭破血流也沒在怕地努力,但太多次了,他只要為了在一起而努力,下場就是絕對的失去。

「你猜我小時候的志向是什麽?」

方玉樟突如其來的話語轉移了於幸的注意力。

「幹嘛泡溫泉的時候突然要我想你小時候的志向啊?不覺得很跳痛嗎?要也跳個芭蕾給我看。」

「聖誕老人。」方玉樟根本不管於幸沒有猜,擅自揭曉謎底。「我小時候覺得我長大一定要成為一個聖誕老人。」

「幹嘛?散播歡樂散播愛?跟你很不搭耶。」

「我比蘭大了幾歲,蘭還相信聖誕老人的時候,我早就知道那是我爸啦。我跟我爸吵了好久說我要當聖誕老人,我爸那年讓我把蘭的禮物放到蘭挂的襪子裏,隔天早上我自己卻得到了另一只襪子,裏頭也有份禮物,還有一句我爸寫的話語,他說,能當個孩子,相信聖誕老人是很幸福的事,聖誕節期間,你所遇到的所有的喜悅的事都放心去享受吧,那是聖誕老人給你的。」

於幸望着方玉樟,他懂方玉樟想要說些什麽,方玉樟的視線卻越過他,慌慌張張地拉着他。「小幸,你看,好多星星。」

方才天空被烏雲遮住,現在烏雲散去,露出一大片正對他們眨着眼睛的星星。

方玉樟第一次叫他小幸。於幸望順着方玉樟的視線望去,滿天的星辰掉入他眼裏,沉入他心裏,一顆一顆,他內心的星星也多得都要滿溢而出。

「你小時候站在小河邊看着魚努力向上游嗎?」

「啊?」

「哈哈哈,終於有你不知道的梗。」於幸笑得開懷。「我只是要說,你志向立得不錯!」

而且你做到了。他笑着吻上方玉樟,決定先不管那些他害怕的,先享受這份聖誕禮物再說。

隔天方玉樟仍然綁架於幸,繼續去了墾丁渡假,再過一天又去了牡丹灣,於幸不小心還是接了兩三通那個前男友的電話,剛好都是在種花電信訊號不清的電話,搞不清楚對方到底要說什麽。

「幹嘛不設拒接。」高宇習這樣問於幸。

「我設拒接代表我在意他,我又不在意他。他有話想說我就聽他說啊,只是種花電信顯然不想讓他得逞。」

玩了好幾個地方他也該回臺北工作了,回臺北工作了幾天之後就是跨年,他問方玉樟:「你不回去跟你家人過年嗎?」

「我們家很自由,因為感情很好,更沒有一定要怎麽樣。」方玉樟笑着。「我沒在臺北跨過年,很期待。」

「那我來規劃好了。」

「不要,我來規劃。」方玉樟堅持。

好啊。就看你可以規劃出什麽。於幸等着看好戲。

不過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接了他前男友的電話之後,讓他好心情消失無蹤。

「我離婚了。」

「喔。」於幸整個莫名奇妙。打電話來跟他說離婚要幹嘛?他到底該說請節哀,還是該說恭喜你?

「聖誕夜那天晚上就想跟你說這件事,給你一個驚喜。」

「等等,這哪裏出了錯。哪裏驚喜了我怎麽不曉得?」倒是這句話本身比較驚吓一點,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我知道我當年傷你很深,我還愛你,一直都愛你。」

「我認識一些演藝圈的朋友,雖然你年齡已經不符合了,但要演演戲或許可以,照你剛剛的表現,我想你應該能混得不錯,如果你決定要的話我再幫你推薦bye!」於幸完全不管電話是不是還有人在喂,立刻把電話嫌惡地丢得很遠。

晚上方玉樟原來訂了餐廳的,於幸卻請方玉樟退了餐廳,拉着方玉樟去吃了豬腳面線。

「怎麽突然想吃?」

「去黴運。」豬腳面線真好吃,光吃着心情也會好,難怪能去黴運啊。「晚上去哪?」

搞半天發現方玉樟是帶他到市政府面前跨年,於幸差點笑翻。「也太沒有創意。」

「經典永遠能讓人感動的。」方玉樟笑着,沒說自己哪天看gay板聊到阿妹的文章時,推文裏正好有他熟悉的id,當然記起來了。

於幸本來就愛阿妹愛得很,在相關行業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就更喜歡她了。整個晚上唱唱跳跳,倒數之後跟方玉樟接吻,互祝新年快樂,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人生有美食、有好音樂、身邊有這等帥哥,他死而無憾了他。

擠在跨年人潮之中,他被方玉樟帶到他口中的Double V飯店。還沒進門他就想,不會那麽巧吧,跟他之前幫高宇習計劃的跨年行程一模一樣。

聖誕夜也猜對,連跨年也猜到,實在太準。他已經在內心小小聲地懷疑:「你是不是跟高宇習暗通款曲?!」

等到真的跨進去Double V時他還忍着,等到了房間,他終於喊了出來。

「你果然是跟高宇習暗通款曲吧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