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絕境(二) (3)
他們入學的那段時間從來沒有過一個叫餘蘭的女學生。您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他聳聳肩:“這樣的事,你去問林國棟比較好吧?不是一所學校的嗎?怎麽樣也會留有些印象。”
“我不想讓阿棟知道我在查餘蘭的事。”
他哼笑:“讓我知道就好嗎?”
“至少,如果她真的有所欺瞞,我這麽做,也算是好心的提醒您多加留意些不是嗎?”
他收斂了笑意,認真的問她:“你到底知道了什麽?會開始懷疑起兩人的關系?不會就是因為是一所學校的學生吧?”
她于是從提包中拿出前些天餘蘭交給她的CD,放到端木雲眼前:“這盤CD是餘蘭自己創作的歌曲,不知道她有沒有為您彈唱過。”面龐有着明顯的沉重,“這首歌,我總覺得對阿棟有不一般的意義。”
端木雲眉宇間劃過短暫的冷凝,之後睨視着她:“你為什麽這麽說?”
她猶豫下,還是開口:“前些天,我去找阿棟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家裏喝得爛醉,我無意中在他家的紙簍裏發現很多寫廢的紙張,上面的內容全是這首歌的歌詞。”
他有着半晌的沉默,突然怪異的笑了起來:“謝謝車小姐好心的告訴我這些事。”
她只覺得背脊一陣竄涼,有些結巴的說:“我還建議您有時間的話看一下阿棟拍的那部‘許願星’,也許,您就能明白我的擔憂。”
他眼中又帶上了那種慣常的笑意:“車小姐這次來,是想要締結聯盟麽?”
“也可以這麽說。”
“可是,我并不想和你并肩作戰啊。”
她臉色一沉,情不自禁問着為什麽。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啊。
他語帶譏诮,目光輕蔑:“因為,如果惹怒我的話,我可能會大開殺戒,到時候可就不是懲罰餘蘭一個人那麽簡單,也許所有牽連到的人,都會成為犧牲品。而且,說不定我會為了所謂的男性自尊殺人滅口的。”
他藏匿在一片平和下的陰沉氣息徑直的波及過來,車小婉打了個激靈,僵笑着:“端木總裁不會那麽意氣用事的。”
他盯着她,目光諱莫難辨、似笑非笑,沒人猜的透他在盤算些什麽,半晌,放緩了語氣:“好了,車小姐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吧?我馬上還有個會,就不多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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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暗湧(四) ...
‘紅街’片場。
林國棟又一次喊了‘Cut’,面露明顯的不滿,口氣也顯得急躁:“其他人先休息,餘蘭和我過來一下。”
她剛一關門,咆哮聲立即襲來:“你當初說要改演戲風格的,我可沒忘,別以為有人給你撐腰就能這麽随心所欲的演,你就不能情緒積極些嗎?”
“我很積極啊。”
他煩躁的擄起額前的發:“快樂一點,快樂一點你不會嗎?想想開心的事,讓自己的面部表情明快起來,懂不懂?”
想想開心的事,說得真容易啊。但是卻不是她做不到他要求的原因。
“我覺得表現到那種程度就足夠,有着那樣身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會立即擁有那麽歡快的情緒,劇本中描寫的轉寰我覺得演起來太生硬了,簡直像是木偶的表情一樣。”
“又是這套說辭,我要和你說多少遍,這是在拍電影,不是拍紀錄片,不用你将真實的人生搬上熒屏!你要做的,是忘記你自己,忘掉你先入為主的東西,想象你就是經歷了那樣悲痛的人生,一直一直在黑暗中前行,然後當曙光降臨一刻,你興奮的整個人都幻化成了陽光。”
她有些苦澀的笑下,本能的說出腦海中的感受:“曙光降臨的一刻整個人的确是興奮的,但是卻又立即萌生出巨大的恐懼,恐懼着一切都根本不是真的。導演大人,忘不掉自己的人是您,是您在用您的經歷想當然的去描畫這樣一個可憐人的人生,可是,人生根本就不是這麽非黑即白,人的情感也有着自己的慣性,不是說快樂就能快樂的起來的,在黑暗中待得久了的人,猛地站在陽光下,你覺得他會喜悅嗎?他只會本能的抗拒覺得難過吧?你總要給他些時間來适應不是?”
她将他當成個白癡的态度簡直快氣瘋了她,沒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倔強的人:“所以才要讓這些并不存在的東西實現啊,否則人們看電影的幸福感從哪裏來,不就是現實中得不到的人生可以在電影裏彌補嗎?”
“但是要想打動人心還是要靠着真實的東西不是嗎?要不然和那些成千上萬的爛片有什麽不一樣?”
爛片,爛片,他氣壞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你和我來。”
她驚愕的滞住臉孔,不懂他要做什麽。
他将器材室的鑰匙丢給劇務:“收工後,幫我把監視器放回去,叫岑越盯緊些現場。”他口中提到的丁岑越是這部戲的副導演。
“好……”看着導演就這麽把女主角帶走了,劇務還真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難道是要進行所謂的特別指導……
他讓她坐上他的車,然後自己也上了來:“從現在開始,對我做的每件事都不要問為什麽,因為就連我也不明白。”話音剛落,車子便疾速的馳騁出去,她本能的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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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痛楚(一) ...
于是,他們從‘巾門’開始,一路走下去,欣賞着民間藝人的雜耍和特技,還有各種各樣新奇的工藝品和小玩意。他時不時用手機抓拍她的表情,拍到有趣的就硬要她一同欣賞,她不知道他的用意,但一想到出發前他說的話,也不好問什麽,只能勉強的壓抑着自己慌亂的心跳。
剛好看到搞怪的情侶帽子,他立即買下來,自己帶上一頂被炸彈轟炸樣的傷員造型的帽子,另外的一頂禿頭造型的則不管她的抵抗,硬是按在了她頭上,然後手臂圈住她脖子,往他的方向一帶,趁她迷糊之際,迅速按下了快門,等她反應過來時,他早就送開了手,她臉頰登時羞紅一片。
他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大笑起來,好像沒發現她困擾的心情似的,硬是叫喚着她,得意的給她秀兩人的合影,照片中,他一臉不滿意的斜瞅着她的頭頂,她則是神游的樣子,頭上的一對帽子剛好歪着碰到了一起,好像兩個倒黴蛋在相互慰籍。
“哈——”她立即被逗笑了,每看一下就笑到不能停,可還是想要看,于是幹脆搶來他的手機将照片發到自己的手機上。這下,總算是徹底的放開心情了,這些都是她曾經夢寐以求能同他一起做的事,沒想到竟然這樣圓了夢。
這會兒,路過間花店,他拉着她進去,因為帶着墨鏡還有奇怪的帽子,對方沒有認出來他們的身份,只說着送紅玫瑰給女朋友最有誠意,他仿佛真的聽不懂似的,也不解釋什麽,直接道:“那就紅玫瑰吧,多少支都無所謂,關鍵是能要她開心。”她心一緊,眼睜睜的看着店員興沖沖的跑去制作花束了。
捧着大大一束玫瑰,招搖的顏色引來衆多路人的側目,她無助的将臉頰壓下,內心泛濫着複雜的波濤。
結束了長長的步行旅程,再次回到他的車上,将購買的東西一股腦的堆到後座上,看着手中的玫瑰,她顯得猶豫。
他見狀,說道:“先放在後面吧,我知道你很困擾,不為難你了。否則接下來的行程要少很多樂趣。”
原來,還沒有結束,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心中的小小低落此刻竟是一掃而空,立即配合的将花朵放在了車後。
他緊接着帶着她去吃遍了彭華路的小吃,順便找了路人給他們照相,用的是剛剛逛街買下的拍立得。看着照片中的自己,笑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那樣神采飛揚的表情真的是她表現出來的嗎?
他搶走了她手中的照片,塞進自己兜裏,孩子氣的說不給她,這全部都是他的。她氣得鼓起了腮幫,他趁機又拍下一張,拿在手裏看着笑得心滿意足,那樣的表情晃到了她的眼睛,她也從沒有見過他笑得這麽歡暢、這麽放松。
他仿佛被最大程度的勾起了玩興,又馬不停蹄的驅車來到市郊的游樂場。
她在雲霄飛車的翻滾中尖叫,他則故意的大笑出來,刺激她、嘲笑她的膽小;
他在激流勇進的小船上,時不時的回頭和她說話,在最後一個大滑道上故意将身上的雨衣撐開,好像是興致勃勃的模樣,頭發、頸項和褲管被沖上來的水澆了個濕透,而她卻幾乎未被水滴沾上分毫……
坐在蘑菇狀的涼棚中休息,她看到身邊的一對學生情侶甜蜜的吃着圓筒冰淇淋,心裏羨慕的發了會兒呆,再一回神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她連忙到處看去,終于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他的身影,鼻腔恁地發了酸,直到他遞過來冰淇淋她都沒說話,兀自消化着眼底的淚光。
他吃着自己的冰淇淋,突然驚訝的喊道:“看你後面——”
他以為她一定會回頭,于是極快的将臉湊了過來,卻在離她手中的冰淇淋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恁地停住,有些尴尬的上揚着眼瞳,然後裂開嘴沖她笑。
她也是一臉心知肚明的冷笑:“林大導演,您好興致啊——”
他撇撇嘴,放棄了偷襲的計劃,她則舔了舔手中的冰淇淋,覺得真的很甜。
後來又去看了馬戲團的表演,他還參加了攀岩比賽,得了個浣熊玩偶,送給了她。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他們在摩天輪中欣賞整座城市的夜景,天空靜谧的不可思議,他本來是坐在她的身邊,這會坐到了她的對面,眼中藏匿着不易察覺的複雜,此時的她,倒是早就卸下了心房,真心的沉浸在幸福中,自在且快樂,她只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隐去了腳步,換成了月亮來守候這方土地。
“你很開心對不對?”
他深沉的凝視着她,讓她隐隐有着感覺他也許會在下一刻親吻她,內心有着無法忽視的期待,他的吻,她渴望了多久,只有她自己知曉。
她于是羞赧的點着頭。
他從身上拿出兩人拍下的照片,她看過去,是那些她覺得奇跡般的燦爛笑容。
将照片舉到她眼前,他低緩的說:
“你看,你明明可以做到,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還是可以這麽投入、這麽快樂。所以快樂本來就是可以人為制造的,關鍵是你要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如果你心裏總留着質疑,你當然快樂不起來。”
“假的……”她只是這樣愣怔着默念了句,一個不小心,手中的浣熊玩偶掉到了地上,她慌亂的去撿,卻怎麽也擡不起身體,眼淚,瀑布般的嘩嘩落下。
她是太投入了,投入的忘了他是為何會帶着她從片場出來,對了,是她挑釁了他的權威,他不滿了,于是就帶她出來證明他是對的。
真是太有教育意義的一課,的确能讓她終身銘記。
突然之間,小腹劇烈的收縮了下,随即便是排山倒海的絞痛散射開來,原本抓在手裏的玩偶再次落到地上。
見她長時間俯着身體不起來,他隐隐察覺到不對勁,上前輕晃她的身子:“喂,夏芝芯,你怎麽了?”
濕汗急劇的滑下,她疼得說不出話,感覺到湍急的熱流在從身下湧出。
他确信她出了狀況,立即扳起她的身子,即使她衰弱的耷拉着臉龐,那煞白的唇色還是吓到了他,面頰上混合成一片的冷汗和淚痕,讓他認定這皆是身體的不适逼出來的。
他心焦卻毫無頭緒:“你到底是怎麽了?”
她也顧不得什麽間隙和男女之別,咬牙指了指自己的身下。
他隐約意識到什麽,連忙将她橫着放倒,讓她側躺下來,這才發現,她的身下直到腰際的衣褲竟然已是一片血紅。
他簡直快要急瘋了,眼看着摩天輪剛剛走了一半,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于是只能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這就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意識已經痛得有些模糊,只是本能的輕點着頭,感受到手掌被包裹住的溫暖,她含含糊糊的說着:“別忘了拿着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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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痛楚(二) ...
夏芝芯被從救護車上擡下來移到病床上,一路推進手術室。
林國棟焦急的等在外面,沒想到竟會出了這樣的事,他要是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帶着她這麽瘋,一定是太過疲憊才會造成……流産的,他知道,只能是這樣的原因,她是屬于別人的,他都快要忘記了。他苦悶的坐進樓道的椅子上,将臉上的墨鏡取了下來,煩悶的揉搓臉頰。
這時,一名實習醫師從手術室裏出來,他立即迎了上去:“情況怎麽樣?”
醫師遞過來份手術同意書:“病人的情況緊急,請立即簽字吧。
他于是匆匆寫下自己的名字。
實習醫師打量了他眼,眼神中有着一縷驚異,但還是沒說什麽,轉身回去了。
手術燈滅了。
主刀大夫從裏面走了出來。
看到他幾乎泛着恐懼的眼神,有些勉強的笑笑:“孩子沒有保住,大人算是救回來了,但因為失血過多,現在仍在昏迷中,輸血之後就能清醒了。”
他嘴唇微微翕動,眼波也悸動着。
終于顯得困難的問出來:“她的身體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從子宮的狀況和腹部的疤痕看,她從前應該就做過堕胎手術,而且是情況比較危險的搶救手術,比如血崩什麽的。因為她子宮的狀況很差,內膜也很薄,因此這樣子的滑胎可以說是不可避免,原本就不該讓她懷孕的。”看着對面的男人眼神有着一絲責備,“這次雖是脫離了危險,但經過又一次的高度消耗,子宮的功能基本已經降到極限,恐怕将來很難懷上孩子了,這點請您最好有心理準備。”
他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只是很煩、很亂。
然後,他看到剛才的實習醫生從手術室裏面出來了,他想到什麽,卻懶得去管,兀自頹喪的坐了下去,聽着走廊內時鐘滴滴答答的響聲。
後來她被從手術室推到病房,他在她的病床前坐了一夜,中間她醒過來一次,但立即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他情不自禁撫上她汗濕的額頭,她微微擰眉,但終究沒有醒來。
早上的時候,他被手機鈴聲攪醒,原來竟是不知不覺趴在她的病床邊睡過去了。
他走出病房,接起電話:“喂。”
對面傳來劇務驚惶失措的聲音:“林導演啊?您現在人在哪裏啊,快回來劇組吧,現在記者們一窩蜂的擠在這裏我們沒法開工啊。”
他‘嗯’了聲,随即挂掉了電話,回病房取了自己的外套,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的臉色比起昨天那會兒已經好轉許多,沉悶的嘆息一口,不再遲疑的走掉,想着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他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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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痛楚(三) ...
她只覺得自己一直在夢境中游走,無力的陷入一種絕望,原本還是一片燦陽滿天,突然就刮起了狂風驟雨,瞬間黑暗将一切都吞噬。
她最終氣喘籲籲的醒來,雙眸極度得撐大,然後便覺得光線好刺眼,她想要擡手擋住,卻毫無力氣,于是眯起眼強迫自己适應眼界處的光明。
漸漸視覺變得清晰起來,這間屋子,是……是端木雲的卧室。
她來過這裏,但是他沒有留她在這裏過過夜。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背沖她而坐的身影,他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手裏的煙徐徐緩緩的幻化成白茫茫的氣霧,讓他顯得有些不真實,所有的一切都那麽安靜,安靜的讓人心慌。
她望向他身邊的煙灰缸,裏面堆滿了煙蒂,還有些已經散落到了桌臺上。
她拼命開啓了幹涸的喉頭:“我——”
他身子一怔,夾着煙的指節好像有那麽一瞬變得更加蒼白,仿佛才剛剛發現她的清醒,撚熄了手中的煙,起身轉過來沖着她時已經在微笑了。
“你醒了?很好。”他仍是對她笑着,但是卻格外現實的直入主題,沒有一瞬的憐惜、沒有一句的關切,“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嗎?”
他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像是動人的泉、又像是晶透的冰,凍得她發顫,她也強迫自己擠來笑容,僵硬的搖搖頭:“原本不知道,不過身體出狀況的時候猜到了。”
他坐到她床邊,一只手插進褲兜裏,一只手輕柔的撫上她的臉頰,眼底是淡漠的質疑:“身體出狀況的時候,你是和誰呆在一起呢?”
“我是……我是……和導、導演……”眼見着他臉上的和暖逐漸蛻去,冰冷愈發的深刻,她舌根發緊,語無倫次。
“林國棟嗎?”他在問出這四個字時,臉上還是帶着冷鸷的笑痕,随即迅速的沉降下去,徹底撕破虛妄的僞裝,眼神中放射出銳利的尖針,毫不顧忌她衰弱之至的身體,從床上扯着她的脖領将她提起來,“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讓你記住自己的選擇,記住你是誰的!你是還嫌上次給你的教訓不夠麽?是不是想要真的看到他身敗名裂,你才能将我的話當真!”
他狂暴的叱吼快要震碎她的五髒六腑,聽到他的話,她冷汗瞬間落了全身,驚惶的解釋:“不是的,你誤會了,昨天……”
“誤會?”他谑笑着狠狠将她丢回床上,轉身取了摞報紙來,殘酷的扯着她的發逼着她看,“那這些報導裏的內容都是怎麽回事?還有這些照片都也麻煩你解釋一下?”他就是早上看到了報導才知曉了一切,這才趕去醫院将她接了回來,當然也找到醫生了結了她的病況,順便‘合理’的解釋了昨天的事。
當他說着那些自己都覺得荒謬的話,他簡直恨透了,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窩囊過,這樣的狼狽過!
她忍受着發根的劇痛,哆哆嗦嗦的拿過他手中的報紙看,一份份的皆是用了整個版面來大篇幅報導昨天的事,說林國棟深夜送她到醫院搶救,說她因為大出血而小産,那一張張配合着相應內容的照片更是讓人瞧得目瞪口呆,有着林國棟在走廊和醫生談話的照片,有着手術同意書上家屬簽字的特寫,是‘林國棟’三個字,雖然筆跡淩亂,但還是可以分辨的出,還有他在病房內守候的照片,後來趴在她的床邊睡着的照片,兩個人的樣子看上去是那麽的……親密……像極了戀人間的守護,她幾乎快要落淚了。
他這樣做算什麽,他會害死自己的他知不知道?!
她總算知道端木雲為何會如此的怒火中燒了……
她顫顫巍巍的近乎于絕望的攀住他的手臂:“你聽我解釋,昨天的事真的只是巧合,因為對劇本理解上的分歧,于是他帶我出去證明他的想法的正确性,結果,剛好出了意外……我們真的沒什麽。”
他氣惱的大力甩開她,然後竄上床,用力掐住她的脖頸将她壓制住,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吧?”
她慘白了唇,原本就被卡死的脖頸變得更加呼吸困難。
他仿佛逃避似的很快開口,伴随着陰沉的獰笑:“算了,無所謂了,反正是不是都已經成為過去。”陰戾的威脅着,“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怎樣,如果再這麽肆無忌憚的挑釁,我會讓你們全體人都下地獄!”
他眼中死神一般的殺戮氣息令她寒戰到了骨髓裏,他一直那樣用力的禁锢住她的頸項,讓她快要窒息,她幾乎認定他是想要就這麽殺死她,可是,她還不能就這樣消失,她不能将這種毀滅性的誤會留在這個世上,于是用盡力氣的斷續道:“我們是……清白的,孩子,是你的。”
他根本對她的話不屑一顧,挑眉諷谑:“是嗎?既然你這麽肯定,那麽現在就跟我去趟片場,我想那裏一定會很熱鬧。我給你個機會澄清一切!”
她瞪大了眼眸,在他終于松開手的一剎,激烈的咳喘起來,心底好像要翻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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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痛楚(四) ...
他強迫她用最明豔的顏色裝扮自己,掩蓋掉全部衰弱,然後幾乎用飛的速度帶着她來到片場。這還是他第一次公然出現在這裏,之前都因為她說不想引起話題而刻意回避了,想不到竟是這個賤女人耍得心機。他真是後悔相信了她,從她去找林國棟挽回角色那天,她就打定了主意要腳踏兩條船,否則也不會專門提出來要獨自去解決了,想想吧,她有什麽能耐讓林國棟答應下來?除了獻身于他。
他拽着她一路走進片場,她的身體痛得厲害,仿佛手術刀還在她的體內,随着腿下破碎的腳步,一下下的割削着她最脆弱的膜層。可他根本無視她的痛楚,只是蠻鸷的強迫她不斷向前,走上那個殘酷到極限的倫理戰場。
果然片場如他所說,幾乎快要被記者們侵占滿了,林國棟被記者們的問題逼入死角,車小婉早就被這樣殘忍且意外的打擊擠垮了,兀自在一旁掉着淚,也不再做出什麽力挺男友的姿态。
他們一出現就引起了轟動。
眼看着記者們奔騰而至,端木雲當着全部人的面語帶諷谑的開口:“大家都擠來這裏,真是給林導演添麻煩了,昨天的事只是誤會一場,大家不要在這裏強迫林導演承認下來什麽事,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會選擇餘蘭,”說着,他将眼光轉到林國棟身上,“昨天林導演不是出于非常情況簽下了字嗎?那應該聽到醫生說的話了,餘蘭恐怕再也沒法懷孕了,這樣的女人怎麽也不能考慮了吧?”
她原本一直在強撐的,這會突然瞪大了眼,辛苦的扯住端木雲的衣袖,才能站穩,他,他說什麽,她不斷的眨着眼,懷疑自己的聽覺,不是很容易懷孕的嗎?就那麽幾次,次次中招,怎麽,以後不行了嗎……老天,不要這麽殘忍的對她好不好……
記者們面面相觑,一時間都被這樣的事實震住了,端木雲會曝出這樣的猛料,實在是太出乎衆人的意料。
林國棟握緊了拳,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他不知道他有什麽立場說什麽想還是不想,就是他說不在乎,她不是也早就做出選擇了嗎?他的确覺得愧疚,因為他,端木雲一定狠狠責罰她了吧?讓她托着那麽虛弱的身體來到這裏,就是最好的證明。沒有男人可以忍受這樣的事,也沒人能硬要求別人不在乎,不做出些什麽來發洩怒火。可是,他沒得選,他說什麽也不能在那樣的狀況下丢下她一個人。
“端木先生,那麽您呢?會放棄餘小姐嗎?”有記者突然插話進來問道。
“她的身體會成這樣,也是因為我的關系,我沒道理會覺得嫌棄。況且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小孩,所以就更加無所謂了。”
他這樣一提醒,大家才想起來,端木雲的确曾經多次在公開場合說起過即使将來結婚也不會考慮生小孩的話。
“餘小姐,您昨天剛進行了手術,今天就趕來現場沒問題嗎?是不是兩位因為這件事産生了不愉快,所以才被迫這麽做?”記者問得還算隐晦。
她急忙說道:“是我自己,他不要我來,可是我不願意因為這件事影響到拍攝的進度,所以來和大家解釋清楚誤會,讓大家放心。孩子的事,端木先生很體諒我,從今早将我接回家起,便一直在自責。”
“林導演對剛才端木先生的問話還沒有表态呢,您到底是怎麽想餘小姐的事?昨天拍下的照片上……”
“大家不要再給我的孫子做媒人了,我這個老人家都聽不下去了。”
這樣一聲半調侃、半警告的威嚴嗓音,讓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看向後方。
竟然是林老爺子!
居然連老人家都親自露面了,貌似林家老少兩代人很久都沒有一同現身過了,也很久都沒有在林國棟的身邊聽到同林家相關的事了。
林啓正在管家的陪同下來到記者面前,仍是一如既往精神矍铄的模樣,笑起來也是慈眉善目:“我已經看過大家寫的報導,覺得實在是媒體朋友們太過熱心于我們阿棟的私事,将簡單的事給想複雜了,所以忍不住站出來幫着孫子說句話。我已經向劇組的工作人員了解了大概情況,阿棟對女主角的表現一直不是很滿意,昨天也是單獨挪出時間來進行個別指導,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夏芝芯被老人的話傷到了,看到記者們匆匆記錄的動作,還有那些因為聽到這樣的評價而投遞過來的奚落眼光,她難過的壓低臉龐。原來劇組的人都知道他對她的看法,并不是只有那些個情緒轉換的問題,是根本不滿意。只有她一個人活在自我想象中,時常會用他眼中散發的贊賞來鼓勵自己……
思緒被林老爺子接續的話語打斷:“因為在場的只有他一個人,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代替病人家屬簽下字好讓醫生盡快實施手術也是情理之中,大家不要在這件事上對他施加太多壓力,作為公衆人物,如果因為這次的事弄得雞犬不寧,甚至還遭受些指責,我想對民衆也是種損失,大家看了阿棟的下場,從今往後,應該不會再有人敢擔負下這種責任了吧?直接受影響的還是那些遭遇意外需要緊急救治的病人……”
一席話,顯然打動了大多數人。
林國棟卻只是撇開了眼,他知道爺爺是為了林家的聲譽而來,他不能忍受林家的顏面被這樣踐踏。
“林老爺子說的是,但是還有很多陪宿的照片什麽的,也不光是只聯系了救護車然後簽了字那麽簡單。”有記者這樣說着。
“那只是出于導演對自己手下演員的關心吧,況且是在自個兒眼前出的事,會有着內疚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老爺子都這麽說了,大家也就不好再駁斥什麽了。
“對了,今天來是順便和大家分享個好消息的。”林啓正突然話鋒一轉,滿面的喜氣洋洋。
衆記者皆感詫異是什麽事能讓老人家生出如此興致,馬上豎起耳朵傾聽。
“下個月28號,是林氏影業成立20周年慶典,我的孫子将在這天同小婉舉行訂婚儀式,請大家務必前來捧場為新人們增光添彩。這是年輕人自己做的決定,由我來公布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所以,大家就不要再難為阿棟了,他自己正想着和小婉的事,這麽個滿心歡喜打算訂婚的男人,怎麽還會去惦記其他女人?”他笑得爽朗。
此話一出,有些記者面露驚喜之色,有些則是一副‘總算是到了日子啊’的神情。
林國棟突兀的擡起眼,盯住林啓正,對方環視的眼也恰好到了他這裏,那藏匿在笑意下的警告只有他讀得懂。
車小婉也驚呆了,這是什麽時候決定的事?她怎麽毫不知情?而且,她和阿棟說到底這會兒連戀愛關系都不是……
不過她立即想明白老人的心思,原來,是覺得相比之下,還是她的條件好些,終于,也能正視她一次了啊……他一定是因為看過那些報紙上的照片覺察出這裏面并非媒體的一廂情願,如果自己的孫子真的和餘蘭牽扯上的話,這樣一個明擺着跟過別的男人的女人,還為了對方堕過胎,甚至還想要生下對方的小孩,現在又被公開出失去生育能力的事,這樣的女人別說真的走進林家,就是看到林國棟反反複複的作為第三者和‘餘蘭’這個名字牽扯在一起,他也絕對無法忍受!于是,為了徹底斬斷這件事,封住媒體的嘴,寧可将自己的孫子塞到她這個他向來不甚滿意的女人手裏。
不過,這對她可是太好的事。她剛才面對媒體時的傷心是真的,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去和他求證什麽了,她寧可裝傻,一直裝傻下去。
端木雲在人群的議論紛紛中,低低的哼笑了聲:“老狐貍。”用只有他和夏芝芯能聽到的音量調侃着。夏芝芯只是木然的接受着這一切,不管怎樣,都與她無關,要想讓大家都好,她的眼中就只能看着端木雲一個人,她不斷的這麽告訴自己。
林國棟難得的回了林家。
連傭人們見到他都覺得驚異,直奔走相告:“小少爺回來了。”
他無視四周騷動,停下車後,直奔主宅二層,在爺爺的房門前停下。
還是客氣的敲了門,只是手下的頻率有些急躁。
“進來。”屋內傳出老人悠然的聲音。
他開門進去,林啓正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他開門見山的問道:“爺爺,訂婚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人游哉的回着:“反正都交往了那麽久,不是也該要有個結果了嗎?我這樣主動的幫着你們促成這件事,你應該覺得輕松才對吧?”
“為什麽都不問一下我呢?”
老人站起身,去察看牆邊的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