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所珍視的東西都在漸漸遠離
自打晏清鳴住院之後齊肖霖就一次也沒去看過,每一次的過問都是從江嶺的口中。
連續幾日都心不在焉,在他手裏做事的人這幾天大氣都不敢喘,唯恐惹禍上身。
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整個書房裏彌漫着煙草味,齊肖霖看着眼前的文件,眼神若有其事,上面的字他是一個也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晏清鳴,他本能告訴他,他瘋狂的想要見到晏清鳴,想要去醫院看看他到底怎麽樣,可是理智卻又将他禁锢在這書房裏,告訴他不能去,那是殺了他父親的兇手,死在醫院裏也是活該。
正走神,突然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他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放下了手中的紙質文件,開口道,“進來。”
門外的門推門而入,任決緩緩走進來,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依舊纏着一圈紗布。
齊肖霖看了他一眼,“好利索了?”
這幾天江嶺已經告訴過他任決的情況,醫生說任決确實恢複記憶了,這幾天任決在醫院裏和江嶺說了很多話,都是小時候發生的事,毫無疑問,任決就是小時候的清言。
任決這一次沒有像以往一樣表現出自己的刻薄,他坐在一側的沙發上,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樣,他搖搖頭,“還沒,有些不太喜歡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能下床我就出院了。”
他不敢再和晏清鳴在同一家醫院待下去,天知道晏清鳴會不會半夜突然上他病房給他一刀。
齊肖霖嗯了一聲,“出院了也好,那地方讓人心裏生厭。”
他看着任決,問道,“最近有沒有想起一些別的事?”
江嶺告訴他任決的精神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任決點點頭,“想起來一些,但都是一些零星的畫面。”
齊肖霖嘆了口氣,沒打算太過急迫,他道,“你安心養病就好,以後的事不用你擔心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你那房子位置太偏,戶型也不太好,我幫你找了個新的,市中心地段,有空去看看喜不喜歡。”
那裏寸土寸金,一套房子花了不少錢,任決的工資就算再高,也得努力大半輩子。
任決克制着內心的歡呼雀躍,說道,“我不想在那裏住,我希望,可以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最近,好像有人盯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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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肖霖神色微微一頓。
江嶺上兩天和他說過,有人在醫院裏想害江嶺,目前人已經被江嶺控制住了,還在審問,十有八九是晏家的餘孽,知道任決恢複記憶,擔心任決說出去什麽吧。
他道,“那房子先空着吧,你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好了,這裏無論如何,也比那裏安全。”
任決點點頭,“好。”
江嶺有意拖着晏清鳴,不讓人出院,江嶺讓自己在這裏住下,方便和齊肖霖培養感情,若是能取代晏清鳴,最好不過……
齊肖霖按滅手中的煙蒂,聲音裏透着一股狠勁,“你不用擔心,晏鋒已經一五一十的說了,我已經派人去找我父親的屍骨,一旦找到,那些人,就必須得血債血償!”
晏鋒那老畜生,活的已經夠久了!
——
晏清鳴的傷恢複的差不多,靳瑜每天都來病房裏和晏清鳴說話,江嶺想攔都攔不住,實在無奈,只好給晏清鳴辦理了出院。
上車的時候,江嶺問道,“去哪?”
他已經打算好如果晏清鳴要回別墅,他就用自己家裏的那條狗來挽留晏清鳴。
晏清鳴閉上了眼睛,淡淡的說道,“回家。”
“哪個家?”
晏清鳴猶豫了一剎,說道,“…我自己的家。”
“…好。”
齊肖霖早就已經讓人把這裏收拾出來,乍看上去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可一切早就已經物是人非,永遠會趴在沙發上等着他回家的卡爾已經再也不會在那裏等他了……
鼻腔有些發酸,他低下頭,一言不發的往裏走,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可沙發上冰冷一片,也沒有以前會往他懷裏鑽的大型犬。
江嶺走進去,坐在他身旁,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以前總有人說晏清鳴冷血冷心,無論誰死了都別想讓他掉一滴眼淚,可他一直都知道事實并非如此,這家夥只是不願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露出來給別人看而已。
一條狗能讓他傷心的偷偷掉眼淚,齊肖霖一個被撿回來的流浪孤兒,只是看着可憐些罷了,僅僅這樣便讓晏清鳴心軟,去對齊肖霖精心培養,一個沒有血緣,只是稍微對晏清鳴好一些的晏焚,就能讓晏清鳴心甘情願的畫地為牢陪齊肖霖,忍氣吞聲,逆來順受。
那他在晏清鳴心裏會是怎麽樣的呢?真想知道……
他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試圖打破這詭異的安靜,他幽幽開口道,“我記着卡爾是你從狗舍裏領出來的,剛到你身邊的時候,也就平安那麽大。”
提到這個,晏清鳴明顯願意和他說一些話,晏清鳴嗯了一聲,“是啊,我小時候很害怕狗舍裏的那些狗,唯獨小小的卡爾我不害怕,它誰都咬,就是不咬我。”
江嶺眼神晦澀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當然……
若說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當初晏清鳴還是清言的時候,他是親眼看見晏鋒把人扔進狗舍裏的,那些狗一看見活物就和瘋了似的,唯獨小小的卡爾很喜歡晏清鳴,巴掌大的一個小東西就對着那群大狗吠,晏清鳴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卡爾的爸爸媽媽在狗舍裏地位很高,或許是因為卡爾的原因,它們阻止別的狗撕咬晏清鳴,這才勉強保住一條命,但也落了個遍體鱗傷。
江嶺嘆了口氣。
所有晏清鳴珍視的東西,似乎都在離他而去……
——
夜晚,齊肖霖徹夜難眠,躺在床上總覺得空蕩蕩的,卧室空曠的讓他睡不着覺。
晏清鳴在醫院多久,這種感覺就持續了多久,才幾日而已,他幾乎思之成疾,內心所有的思念在夜晚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瘋狂的想見到晏清鳴,哪怕只是離得近一些也好。
煩躁的揉了揉頭發,扯開被子從床上起來,胡亂的從衣櫃裏拽住一套衣服穿上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他記着晏清鳴出院了,現在應該是還在家。
下樓時,被樓下的傭人看見,有些詫異的問道,“先生,已經這麽晚了,您要出去嗎?”
齊肖霖嗯了一聲,“公司有點事,得回去處理一下。”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後默默收回了視線。
齊肖霖胡亂拽出來的上衣和褲子并不搭,看這焦急的樣子,公司是出了多大的事?
心中固然有疑惑,但他也不敢不知死活的張口去說,齊肖霖沒管那麽多,讓人拿過來車鑰匙就急匆匆的跑出了客廳,絲毫未察覺身後有一道視線,自他離開卧室的那一刻便落在了他身上。
任決臉色微變。
他自然知道齊肖霖是要去哪裏,他就不明白,齊肖霖心裏究竟是對晏清鳴有多大的執念?
上一次他趁着齊肖霖生日當天提老爺子生前遇難的事,齊肖霖本就脾氣暴躁易怒,本以為這事過去晏清鳴怎麽着也得吃點苦頭,可他從A島回來之後竟然沒在晏清鳴身上看到半點傷,甚至兩個人之間還如以往一般。
這一次,他就不信齊肖霖還會裝作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拿過口袋裏的電話,撥通了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他沉聲道,“該把那老東西的屍骨拿出來了。”
對方遲疑了片刻,随後應了一聲,“是。”
這是他唯一信得過的人,殺了晏清鳴的狗,被齊肖霖下了懸賞令,如今那個人已經無路可走,要麽投靠他,要麽,就只有死!
哪裏有什麽不翼而飛的屍骨,不過是他在齊肖霖讓搜尋屍骨的第一時間就将其偷偷藏了起來,一直…等着這一刻!
任決臉上的笑容在冷色燈光的照耀下,說不出的詭異……
齊肖霖一路駕車來到了晏清鳴家樓下,一眼就鎖定了屬于晏清鳴房間的那一扇窗子,燈已經滅了,裏面估計睡了。
他下了車,背靠着車身,低頭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仰頭看着樓上,待看清的那一刻,夾着香煙的指尖僵了一剎。
一開始沒有看清,如今細看之下才發現露天陽臺上站着一個人,那個人現在穿着黑色的睡衣,靠着陽臺的扶手上,仰頭看着灰蒙蒙的星空。
黑色的綢緞睡衣顯得皮膚更加白皙,垂感極佳的布料将本身漂亮的骨架完美展現出來。
指尖夾着的香煙将近燃盡,淡藍色的煙霧環繞在他身旁,夜風微微吹動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深邃的眸子。
沒了白日裏的生人勿近,反而多了幾分憂郁脆弱。
晏清鳴仰着頭,并沒有發現樓下齊肖霖望着他的視線有多麽熾熱。
睡不着嗎?在想什麽呢?也和我一樣,在思念彼此嗎……
片刻的凝望,口袋裏的電話的震動拉回了他的思緒,他低頭抽出手機,看清上面發來的消息那一刻,頓時血色褪盡,握着手機的那只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