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靠近一點
寧楚珩攥緊了拳頭。
懷中的少女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柔軟。
本該是他的戰場,這一刻卻亂了心神。
他僵直着背,垂在身側的拳頭慢慢張開,虛空抓了抓什麽,然後又一次緊緊攥成拳。
姜定蓉雙手環過男人的腰,竟是意外的細。可仔細感受時,是能明顯感覺到他腹部肌肉的力量。
面對面抱着他,她的視線剛好在他的下颌,踮一踮腳,才能夠到他的耳垂。
果然,他身材和她曾目測的一樣,十分優越。
也只有姜定蓉才能在這麽危急的時刻,還想着她的正事,目光一垂,從男人滾動的喉結上掃過。
被她抱着的男人明顯開始放松力道,甚至在忽然襲來的一刀下,只是反手勾着她的腰,帶着她躲了過去,并未還擊。
“弄死這個小子!”
“別傷了這個美人!”
“把人抓過來!”
姜定蓉雙手緊緊勾着寧楚珩的腰,她一個勁搖頭:“不要傷我丈夫!你們要是傷他分毫,我和他一起死在這!”
“你們若是不傷我丈夫……我聽你們話,跟你們走。”
這讓山匪們所有遲疑。
往日搶奪的姑娘不在少數,有些性子烈的,當場咬舌自盡的都有。若是能得到一個乖乖聽話的大美人,暫時饒過她這短命鬼丈夫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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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幾次三番丢了顏面的山匪,其他的山匪都一致認可此舉。
馬車早就被他們砸了,只是一匹馬也值些錢,被解了缰繩牽上。
姜定蓉一路都是緊緊貼着寧楚珩走的。
這是她被綁架第二次走過的路,與上次不同的是,身側有個寧楚珩。
寧楚珩被硬生生憋回去了殺意,這一路顯得格外沉默。
偶然間回頭,都是在确定自己手下的位置。
他唯一分出來注意力的,就是自己臂膀護住的少女。
她的頭發絲有些淩亂,在他身上蹭的毛茸茸地。
多看幾眼,寧楚珩發現,在這種時候,少女還會格外注意裙擺,提着裙沒讓裙擺沾染上半點塵埃。被山匪綁架,她走在山間小路上,保持着目光直視,記得提起裙擺,世家教導出來的貴女氣度,在她身上一覽無遺。
剛剛哭腔的她着實讓人心牽。
現在的她,淡然的又讓人好奇。
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五鼎山的山匪盤亘有些年頭,在寨的匪賊少說也有百來人,幾十個青壯男人,還有些家眷。
這些山匪除了下山搶劫來往行人,還有的直接提刀到處去強搶。寨子裏湊不齊所有人,留守的加起來,一半是有的。
底下的山匪劫道成功,還會發個信號。寨子裏的都知道這是有收獲了,還有的直接到寨子大門來接。
這種情況,縱使姜定蓉躲在寧楚珩的身後,可她的容顏還是暴露在衆人跟前。
吵嚷的山匪們最終只是粗魯地将姜定蓉和寧楚珩推進一個小破屋,給寧楚珩手腳捆了繩子。
一根粗麻繩,不必要起正面沖突,寧楚珩沒有反抗,任由他們綁了,只等山匪一走,外頭門一落鎖,立刻扭頭對姜定蓉擡了擡下巴:“幫我解開。”
“好哦。”
姜定蓉應了聲,小步挪了過去。
這屋子的确破,頂上漏了個大洞,剛好透下一束光,落在寧楚珩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垂下眸。
解麻繩。
這個她擅長。
不管綁成什麽樣綁的多結實,她都能在最短時間內解開。
這還是在她自己的手上,更別提只是幫別人解開了。
只是她剛伸出手,就反應過來。能最快解開麻繩熟知這個的,是北楚少主姜定蓉,不是閨閣貴女陶念念。
于是,姜定蓉伸出了手,指尖在寧楚珩的手腕上拂過,她一副并未見過麻繩的樣子,小聲喃語:“怎麽解呀?”
一邊說着,她一邊苦惱地試圖解開。只是她不得門路似的,手不斷在寧楚珩的小臂,手腕,到掌心來回撫摸。
寧楚珩被摸得往後一仰,顧不得解繩,擡手躲避少女的撫摸。
癢。
從手掌開始的癢,讓他渾身不适。
誰知他這麽一擡手,卻剛好将趴着的少女圈入雙臂中。
兩人近得呼吸都聽得清。
別說寧楚珩,就連姜定蓉都眨巴眨巴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寧楚珩:“……”
他高擡起手臂,示意少女離開。
可姜定蓉起了壞心思,哪裏容他這麽輕松繞過,故意伸出手去勾他高舉的手臂。
“是要這樣解才解得開嗎?”
姜定蓉嘴上如此說着,墊着腳伸手,手指貼着他手腕,一副認真找麻繩結頭的樣子。
寧楚珩忽地身體一顫,手用力往後一揚。
而姜定蓉的手剛好插|在他雙手之間,被這個力道一帶,直接摔倒在他胸前。
“嘶……”
這是毫無防備的。
姜定蓉沒有雙手扶持,倉促之下只能歪了歪頭,之後整個人徹徹底底貼在男人的胸前,因為姿勢的原因,她唇幾乎挨着男人的喉結,下意識地呼吸時,險些吻上。
寧楚珩喉結上下滾動。
第二次了。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他被一個談得上陌生的少女,擁抱了兩次。
姜定蓉這次完全是意外了,不過是信手戲弄他的,沒成想把自己跌了。
她手忙腳亂地,手撐着寧楚珩的前胸,趕緊從他懷中退了出去。
一次偶然還好,她還有借口,多幾次,就算是她理由正當,寧楚珩估計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什麽偷香竊玉之輩了。
寧楚珩目視她離開兩步,垂眸,沉默地把手放在自己唇邊,用力扯開。
他手上一翻,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麻繩松落,他松口,麻繩落地,而後揉着泛紅的手腕,頭也不擡。
“我先送你走。”
此番需要一個誘餌,用處不過是讓他能順利潛伏進來山寨,如今已經進來了,他的人也跟着左右布置中,等一下勢必會起亂子,留她一個過于漂亮的少女在此地,着實不安全。他得為她的安全負責。
先把她送走,之後的戰場才好施展開。
絕對不是因為有她在,事情太脫離掌控的狼狽引起的。
姜定蓉一眼看穿男人鎮定下的一絲回避,仗着男人這會兒不會看她,笑眯眯地點了點自己的唇。
唔,差一點,口感估計還不錯。
“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邊。”
姜定蓉熟練地用可憐的口吻說道:“軍爺,我只有在你身邊才能安心。”
果不其然,這番話讓寧楚珩無力招架,沉默片刻,男人只回複了一個嗯字。
這麽好把弄?
姜定蓉有些心動,那是不是再加一加火,今日趁熱打鐵,請他與她帳中滾上一滾?
想是這麽想着,可她還是一副乖巧的表情。
“待會兒怎麽辦?”
“等人來。”寧楚珩難得多說了幾個字,“來的一定是他們頭兒。”
“到時把人牽制住,往井水裏下迷藥。”
姜定蓉漫不經心地想,若是按她的想法,牽制不牽制的,擒賊先擒王,直接殺了頭兒,還怕匪群有所反撲嗎?
“牽制住?”
“嗯,”寧楚珩多解釋了句,“五鼎山山匪身上惡行太多,需要交給衙門審理。”
這麽一說姜定蓉理解了。也是。寧楚珩只是一個将領,他不能做審判的事。
正想着,小破屋的外頭已經有人腳步聲的靠近,沉重,大步。旁邊還有跟着一起的腳步聲,輕一些,碎一些。
姜定蓉側耳聽了聽,來人身份心中大概有數。可她還是立刻往寧楚珩身後躲。
寧楚珩一邊将麻繩給自己手腳上纏了纏,一邊瞥了她一眼,只能看見她攥着他衣袖的手。
“沒事的。”
“頭兒,這裏頭的大美人你要是不滿意,直接砍了我腦袋,我絕無半句怨言!”
“當真那麽美?”
“我拿我子孫十八代發誓!”
“就是裏頭還捆了個人,是那大美人的男人。頭兒你順手殺了就是。”
那山匪頭子果然心動,開了鎖,倒是留心,先在門口站定,往裏頭看了眼。
裏頭只有兩個人。
高大的男人手腳捆着麻繩,看着全然不能動,還有一個發髻有些松散的少女,整個人躲在男人的身後,只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一圈衣裙。
等候片刻,那被綁着的男人沒有擡頭。只能聽見裏面那少女急促如哭泣的聲音。
“別怕。”
寧楚珩幾乎是用氣音安慰身後的姑娘。
他心情有些複雜。
這小女子這會兒估計是真的怕了,再勇敢,遇上這種事,都是怕的。剛剛都躲在了自己的身後,這會兒聽着聲音,他已經腦補出她粉腮帶淚的模樣。
山匪頭子直到看清了姜定蓉的半張臉,這才大笑着跨過門檻,那跟着他的人想湊近,反而被他一把推開。
“去去去,此等美人,老子要獨享!”
“就算你們想,也得等我膩了再說!”
山匪頭子大笑着反手鎖了門:“美人,聽說你有男人了,要不要試一試,在你男人跟前挨……”
笑聲未斷,話到一半,山匪頭子甚至還沒有完全轉身,一支六棱飛镖直接穿透他的喉嚨,将他所有的聲音割斷。
山匪頭子緩緩癱倒在地。
紅色流淌一地。
寧楚珩面無表情想,其實也不一定要抓活的。
姜定蓉只從他身後探頭看了半眼,她的眼就被男人的大掌捂住。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什麽都別聽,別看。”
姜定蓉在黑暗中緩慢動了動睫毛。
她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畢竟什麽血腥場景她沒有見過,匪首口中的污言穢語,她也不是沒有聽過。可當她回歸陶念念身份的時,瞬間明白了寧楚珩的溫柔。
她不做聲。
只是有點困擾。
不是要留活口嗎?
怎麽這麽迅猛,一擊斃命?
前後反差太快了吧?
寧楚珩十分利落,一個在當地稱霸多年的山匪頭子,被一擊斃命,半點掙紮都無。
他把人屍首拖到一處随手拿草堆蓋了蓋血跡,然後翻出一個火折子,直接點起星星火點。
他站在那兒不動,姜定蓉也不動,直到火勢越來越大,火舌燎向屋頂,他才一腳踹開後窗,擡手扶着她的腰,把人一把抱出。
“等我。”說罷,男人迅速翻身離去。
姜定蓉則立刻矮身,觀察周圍。
跟在她和寧楚珩身後的親兵早已經混了進來,這會兒可能是得到了寧楚珩的示意,在扯着嗓子大喊:“賊首已經伏誅!識相的速速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格殺勿論!”
“賊首已經伏誅!速速投降!”
姜定蓉聽着外面的叫喊聲,微微蹙眉。
不會這麽容易的。
果不其然,外頭潛入的幾個小兵和匪賊動起手來。
寧楚珩不會傻到這會兒去下藥吧?
她倒也不操心,靜候片刻。
烈火熊熊,幾乎是将連成片的房屋迅速吞噬。
火舌張牙舞爪飛舞了半個天空,染紅天際。
“着火了!你們再不投降,統統燒死在此!”
匪賊們打得心驚膽戰,偶然一回頭,被那迅速撲來的火勢給吓到,氣勢瞬無,再無鬥志,幾十個匪賊紛紛四散逃去。
姜定蓉看得正入迷,男人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側。
她擡起眸。
殺人放火過後,男人依舊一臉淡漠,只是身上添了幾分火光的溫度。
“走了。”
姜定蓉忽地想,要不要再冒險試一試?
好像,好像不需要多正經的借口,也能再來一次。
少女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腳,小臉皺成一團。
“腳扭了,都怪你,好疼呀。”
男人果然沉默了,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然後,姜定蓉眸上染了一絲笑意。
“軍爺,抱我走,可好?”
她等了片刻。
男人似乎無聲嘆了口氣。
而後,彎腰。
不到一個時辰,第三次。
第三次的懷抱,她的主動,他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