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惡徒
火勢蔓延得很快,随着寧楚珩和姜定蓉悄悄潛入的親兵趁此機會,把被留下的婦孺家眷先集體帶走,再去尚未蔓延到火勢的房中,四下搜查罪證。
而山腳下早就候着的軍隊,小股分散上行,路上遇上自上而下四散逃跑的山匪,輕松逐個擊破。
這一切都和姜定蓉無關。
山匪自己的踩出來的那條路明顯是不安全的,或者說,不是他們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她也不去考慮這些,畢竟是一個‘扭了腳’的人,只需要在寧楚珩的懷中,看他怎麽選擇方向就是。
而寧楚珩的确也沒有順着路走,他背着火光,踩着枯枝腐葉的雜草堆,抱着姜定蓉深入一片光禿禿枝丫的樹林。
越過樹林再往斜下走一截,茂密的雜草堆掩蓋着一扇石頭門。
寧楚珩把懷中少女放在旁邊的一個大石頭上,上前外力破壞了石門,而後回眸,看了姜定蓉一眼。
她很聰明地擡手搖了搖。
“我等你就是。”
倒是不需要把話點的太明白。
寧楚珩到底是擔心外頭會不會蹿來山匪,進去片刻,用外衣包了些東西,腳步迅速出來。
小姑娘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單手托腮,一手撿了一根小木枝,在地上的泥土劃拉來,劃拉去。
他上前兩步,忽地腳下一頓,扭頭看向樹林。
而後朝着姜定蓉說道:“轉過去。”
姜定蓉也聽到了來自樹林另一端慌張的腳步聲。
她乖巧地轉過身,甚至還順着之前寧楚珩的行為,擡手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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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成一團的她,瞧着背景是小小的一團。
冬雪裏的一只小兔子。
寧楚珩只看了一眼,就克制地收回視線。
而後,從樹林裏蹿出來幾個提刀山匪。
姜定蓉捂着耳朵,蜷縮着腿,下巴抵着膝蓋,對身後傳來的慘叫置若罔聞,腳尖一點一點地,在考慮這麽冷的天,若是在野外穿得過于單薄,會不會生病?
聽阿姐提起過,懷孕生病的話,對母體對孩子都不好。
她頗有遠見地慶幸自己今天穿的衣裳挺保暖,也許,無礙?
她還在七想八想中呢,男人已然處理好身後發生的事情,淡定抹去刀上血跡,挑起包袱,走過來依舊單膝蹲在姜定蓉的跟前。
“走吧。”
他還是抱起了她。
落入他的懷中,這一次更清晰了。
血腥味混雜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火星氣息,這個感覺,太容易把人拉入戰場的不好回憶裏。
她不喜歡血腥氣。
姜定蓉往男人的衣裳上貼了貼,吸氣。
嗅不到血腥氣,只有男人身上幹草灼燒的火熱氣息。
好多了。
她滿意地眯着眼,全然不顧男人驟然一停的腳步。
寧楚珩在短短時間內仿佛想了很多,只是最後什麽也沒有說,抿了抿唇,繼續走。
只不過,他的雙臂努力伸直了些,把懷中姑娘和他胸膛的距離,盡可能拉遠。
姜定蓉輕笑了笑,擡起手。
手上落了一片雪花。
很快融化成一片濕潤。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雪花飛絮似的飄揚,陰沉的天空裹着冷風,攜帶着雪花四處飄散。
下雪了。
姜定蓉回眸。
不遠處的身後,山寨的熊熊烈火已經看不太清。
她回過頭來。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而又猛烈的雪。
有的落地融化,還有些在地上樹上鋪了一層薄雪,一眼望去,四處白茫茫一片。
不多時,姜定蓉覺着自己脖子都發涼了。
寒風灌進去,冷得讓人一個哆嗦。
寧楚珩感覺到了懷中少女對風雪的忍耐。
他環顧四周。
五鼎山山高路陡,上山容易,下山難許多。加上不是正經的路,走起來本就增加了難度,雪融化後的地更泥濘難行,更別提正在飄揚的大雪,如柳絮漫天飛舞,遮擋人的視線。
不是一個最佳下山時間。
尤其是,他還抱着一個不能受寒的女孩兒。
寧楚珩腳下一拐,在雪花和寒風中,繞過枯枝樹林,瞧着岩壁上爬着幾圈已經枯萎的藤蔓,順勢找了過去,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個淺淺的洞穴。
也許是山匪們曾經放哨的地方,山洞裏堆着有一摞幹草,順着岩石壁,地上甚至還有一個廢棄的火把。
寧楚珩把姜定蓉放在幹草堆上。
而這個時候,小姑娘烏黑的發絲上,已經被雪覆蓋的白撲撲。
雪還在她發絲間融化,不多時,她半濕着發,鬓角散落的垂發甚至濕漉漉貼着她的下颌。
少女本就白皙,被這麽凍了一路,臉蛋反而有了幾分紅潤,只是她許是不喜被雪黏着的感覺,抿着唇拍打身上的雪花。
寧楚珩也不進去,站在洞穴口,默默擋着外頭風雪。
姜定蓉拍幹淨尚未融化的雪,歪着頭打量站在洞穴口的男人。
他手裏還拎着自己的外衣,那麽高的個兒,杵在洞穴口,倒是把外頭的風雪遮擋了,也把光源擋住了。
這場風雪,來得倒是巧。巧得仿佛知曉了她的心思一般。
這麽好的機會,姜定蓉不打算錯過。她喜歡速戰速決。
“軍爺,我冷。”
她摟着臂膀,凍得通紅的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裳,那雙眸半垂着睫毛,看不清眼神,只能察覺到一絲委屈。
寧楚珩猶豫片刻,把外衣裏裹着的一些東西倒在地上,将外衣遞給她。
姜定蓉接都沒有接。
“裏面髒了。”
寧楚珩沒說什麽。
一個出身名門的閨秀,嫌棄一件裹了贓物的衣裳,挑不出什麽錯。
只除了這件,就剩他身上這件了。他也難以給她再找出第二個禦寒的衣服。
姜定蓉狠狠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打得她都很意外,還真把她凍着了?
少女揉着鼻頭,紅紅的,一臉不可置信的呆滞。
寧楚珩無聲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了兩步。
姜定蓉一愣,趕緊伸手抓住他的衣擺。
“你要扔下我?”
不至于吧?
她不過是不接他的外衣,這個男人不會覺着她是個麻煩,就這麽扔下她吧?
理智告訴姜定蓉,這個男人絕不是這種人,單獨他的責任心,也不會讓他做出這種事。但是當他轉身的那一剎,姜定蓉還真不好說他到底什麽心理。
寧楚珩是半步都走不動。
小小的姑娘,手瞧着細軟,怎麽這麽大的力氣。
拽得緊緊的,仿佛怕他會消失。
寧楚珩無奈解釋:“我脫身上的衣裳給你。”
脫衣裳幹嘛要躲出去?
還沒有問出口,姜定蓉就反應過來了。
這個男人倒是極守規矩了。
不過不巧,她不是個守規矩的人。
姜定蓉牽着他衣角的手拽了拽,輕輕拽了一下,又一下。
“軍爺。”
她就這麽故意用柔軟的聲音喊着他。
“剛剛你抱着我時,我不冷的。”
這是明晃晃的暗示。
寧楚珩在洞穴口淋了一場雪,頭頂,脖頸,手腕,都是冰涼的。
可他感覺不到冷。
甚至心髒還強烈跳動了下。
他想斥責裏面的姑娘,這種話,怎麽能說出口。
可偏偏他嘴凍住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而少女手軟的手指就那麽勾了勾,他腳下不由自主倒了回去。
和眼神明亮的少女幾乎貼面時,寧楚珩猛地反應過來,扯開她的手,重新站在山洞口。
“我幫你擋着風就是。”
他語氣生硬,也不提脫衣給她取暖一事了。
姜定蓉嘴角上揚,笑眯眯地主動靠近他,雙手環過他的腰,頭枕着他的後頸。
男人身子驟然一僵,幾乎要拔腿就走,卻硬生生忍了下來。
“軍爺不幫念念,那念念就主動點,來找軍爺取暖了。”
她一邊說着,手一邊輕巧地挑開了男人衣衫的系帶。
指尖已經碰觸到男人結實緊繃的腹肌,姜定蓉也不禁驚嘆,寧楚珩的腹肌,手感這麽好,真想一點點摸過去,好好感受一下。
可不等她接下來的動作,寧楚珩攥住了她試圖繼續往裏的手腕,轉過身來低聲喝斥。
“你在做什麽?!”
前面也就罷了,解開他的系帶,手都放進去,這完全讓他無法欺騙自己。
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對他……
有非分之想。
姜定蓉無辜地眨了眨眼,手動了動,無法掙脫,索性就着這個姿勢,用另一只手,拉開男人的衣衫。
“當然是想讓軍爺幫念念暖一暖身子了。”
男人眼神沉了下來。
這種話。
已經不是暗示了,這就是明示。
姜定蓉看男人僵直的模樣,就着他抓着她的手腕,帶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衣裳上。
“你來也可以呀。”
寧楚珩迅速縮回手,甚至倒退一步。
他對眼前的局面徹底失去控制,板着臉抿着唇,一副冷入骨髓的樣子,來掩飾他的不知所措。
姜定蓉又伸出手,這一次,不等她的手落在男人的身上,寧楚珩更快,大手一勾,直接坐在幹草堆上把她摟入懷中。
同時,緊緊禁锢住她的雙臂,讓她半分不得動彈。
卻也是和她貼近地,親密無間。
“閉嘴,老實點!”男人幾乎是兇狠得呵斥她,“再動一下就把你扔出去!”
姜定蓉才不信呢。
男人明顯被她惹急了,偏她還就喜歡這樣。
她幾乎是故意的,用力地,渾身在他懷中掙紮。
男人沉默地加重力氣,把她牢牢禁锢着,使她雙手怎麽都掙紮不脫。
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就知道會這樣,姜定蓉無聲啧了一下。
之前她也研究過,無論是女人們的讨論還是書中說的,都是這種情況男人都會半推半就,怎麽到了寧楚珩這裏,就是寧死不從了?
她動不得,索性卸了渾身力氣,懶洋洋靠在男人的胸口。
別的不說,緊緊貼着他,身子的确慢慢暖了過來。
姜定蓉打了個哈欠。
她半眯着眼。
好可惜,浪費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小世子沒有源自風雪天的福氣了。
不過……
她嗅着男人身上落雪的氣息,嘴角抿了抿,還是揚起一絲弧度。
雖然只是一個她想利用的人,但是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在她眼中,逐漸可愛了起來。
對和他做些事,好像有所期待了。
困意不知為何席卷而來,姜定蓉靠在寧楚珩的懷中小聲喊他。
“軍爺。”
寧楚珩對她沒有回應。
對此姜定蓉不意外,她慢悠悠繼續加火:“我對軍爺,有亵渎之心。”
寧楚珩沒有吭聲。他是早有所料的冷靜。甚至還對懷中少女的用詞表示不屑。
明知是亵渎還想做,她這是有多反骨?
“軍爺?”姜定蓉可不給他躲過去。
寧楚珩粗魯地擡手捂住她的唇。
姜定蓉被逗笑了,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
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一僵。
她壞心眼地對他掌心吹氣,等他手掌慌張松開,飛速說道:“我想抱你,不單單是現在。之後,我也想。”
寧楚珩擡眸盯着山洞外的風雪,一聲不吭。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戳:“軍爺,從了我吧。”
寧楚珩緊繃着肌肉,惱火地低頭,懷中都是愉悅,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
寧楚珩依稀有種錯覺,自己懷裏抱着一個惡徒。
窮兇極惡。
想吃掉他的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