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陶姑娘來了

楚王府留的客人不少。幕僚和不少的門客都在前院的外跨院, 只是身份不同,要留下寧楚珩,只能給這位将軍準備一個獨立的院子。

好在王府中分的比較細, 楚王長子的院落附近, 還有兩處小院,楚王做主讓人清掃了, 留寧将軍和他副将一宿。

姜定蓉全程都是板着臉。

奈何她戴着面甲,就算板着臉也無人知曉。

寧楚珩醉的睜不開眼, 全都是他那個副将幹笑着不停道謝,在楚王派了人陪同的情況下,副将扶着寧楚珩去往了小院。

幾乎是前腳人一走,後腳姜定蓉就不解的問:“父親為何要留下他?”

“這是寧将軍想要做的,你連這個都看不清了嗎?”

楚王笑呵呵送走了人, 回過頭來,看姜定蓉的眼神多了一些深意。

姜定蓉抿唇:“……忘了。”

她疏忽了。

寧楚珩一個将軍, 不遠千裏來到北楚, 與楚王府上醉飲, 可不是為了在楚王府蹭個院子睡一覺。

偏她在面對寧楚珩時,忽略了這種細節。

姜定蓉被父親提醒了一下,立刻冷靜下來。

“寧楚珩借着醉酒留在府內,怕是想探聽些什麽。”

“我順水推舟讓他留下,就是讓他探的。”楚王哼了一聲, “只要他沒探出來你肚子的孩兒是他的就行。”

姜定蓉淡定:“就算讓他知道也無妨。不過最好不是現在。”

楚王看了眼自家閨女。行, 現在算是恢複冷靜了。

不然想剛剛一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姜定蓉回到自己院中,終于把這沉甸甸的面甲摘了,耳朵兩側都勒出了紅色痕跡。

啧。

寧楚珩這一趟來的讓她猝不及防, 什麽都沒有準備,一切都這麽倉促。

還編了這麽一個謊言出來,那就在寧楚珩離開之前,她都得戴着面甲。

石蘭剛習慣性進來服侍,姜定蓉忽然想起來,一拍腦門。

糟糕,險些忘了石蘭。

只要寧楚珩不是個蠢笨的,看見石蘭在這裏,用膝蓋想也知道裏面有問題。

“寧楚珩來了。”

姜定蓉說完,石蘭立刻理解了主子的意思:“屬下要躲出去嗎?”

姜定蓉颔首:“你先去軍營,等他走了再回來。”

“至于這段時間……”姜定蓉想了想,“得把辛夷叫回來了。”

辛夷是她身邊另外一個侍女,與其說是侍女,倒不如說是她的副将。常年跟她在軍中,此次前往王都,姜定蓉帶走了石蘭,留下辛夷,就是在軍中留了一個副将。

姜定蓉又吩咐了一個親兵,是個圓臉的女子,讓她當做丫鬟端了茶往小院裏去一趟,就說是來看看寧将軍醉酒如何。

過來沒多久,親兵回來複命。

“少主,那寧将軍已經睡下,并未起身,另外一位将軍說睡不着,想欣賞府中夜景,問屬下要了燈籠。”

“嗯,讓他欣賞。派人跟着就是。”姜定蓉坐在梳妝臺前拆着發髻,聞言又吩咐了一句,“寧将軍身邊服侍的人不用一直盯着。叫府上的護衛都長點心。”

“是!”親兵得了命,又退了出去。

天氣炎熱,姜定蓉沐浴過後有些睡不着,索性就坐在書案後,點了燈看了會兒書。

“少主。”

守在房門外的親兵急匆匆敲門,等室內的婢女開了門後,腳步極速走到書案前。

“剛剛護衛來報,說是寧将軍似乎已經離開了院子。”

姜定蓉翻書的手一頓。

嘆氣。

就知道他不是個安分的。

想了想,姜定蓉索性又把面甲翻出來戴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要是個膽兒大的,直接來窺探,她要是一個不注意沒有戴面甲,這樂子可就大了。

姜定蓉剛戴好面甲,重新坐回書案後,繼續翻看她的兵書。

身邊婢女替她添了一杯安神茶。

北楚的夜晚是幹燥的悶熱,開了窗還能稍微透點氣吹吹風,若是關上窗,差不多就是一個蒸籠。

姜定蓉自從懷了肚子裏的崽兒,總覺着自己不耐熱了,戴着面甲又捂着,讓她心裏很是煩躁。

坐了片刻,她就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拎起一張薄被,出門在廊下的長椅上鋪開薄被,而後躺下。

不知不覺卻是在室外吹了一會兒風中睡着了。

一覺醒來,還是在淩晨天不亮的時候,被趕回來的辛夷叫醒。

“少主不是一個人的身子,這般貪涼,容易生病。”

辛夷和石蘭的不同,在于她年長幾歲,曾經有家有子,為人處世極為老道,經驗之談也較多。畢竟是生過孩子的人,趁着黎明天不亮之際趕回來,卻看見自家少主在廊下貪涼,無奈推醒她。

姜定蓉坐起身時,習慣性手背搭在額頭,卻碰觸到冰冷的金屬。瞬間清醒。

好家夥,她不但是在室外睡了一覺,而且還是戴着這麽一個笨重的面甲?

忽然就很生氣了。

姜定蓉心情不好極了,起身恹恹地。

“辛夷,想個法子,趕他走。”

辛夷自然知道少主口中說的是誰。

寧将軍從王都到北楚也有多日,昨兒又是在楚王府設宴款待,今兒自家少主就這麽不耐煩,八成問題就出在了寧楚珩身上。

辛夷到底不知道自家少主和寧楚珩的事,淡定說道:“寧将軍此行不過是做陛下的眼睛,親眼見過少主有孕,自然就會折返。”

姜定蓉可不這麽認為。

若是真的只是确定她是否有孕,那麽此刻,寧楚珩就該率兵折返了。

煩。

姜定蓉在廊下睡了一覺睡得倒是舒服,就是臉上一直戴着面甲,耳朵兩側靠近臉頰的位置,都捂得起了紅疹。

八成是悶熱所致。

姜定蓉對着鏡子裏的臉左看右看,覺着面甲不是最佳選擇了。

但是她也不能戴兜帽帷帽這種東西。在王都她長長戴,一旦讓寧楚珩覺着眼熟了,這可只是一層紗,随意就能掀開的。

最後姜定蓉思來想去,讓手底下人用紙做了一個空白面具出來,順便派人去打探小院的情況。

寧楚珩昨兒不知道在府上怎麽逛噠了一圈,姜定蓉還記得父親的意思,讓他逛,讓他探,也不知道昨兒一晚上,他是否有所收獲。

去了小院的親兵回來,說是寧将軍尚未起身,副将不停道歉,說将軍酒量淺,怕是要多睡一會兒。

行吧,姜定蓉無所謂了。多睡一會兒就讓他睡,最多就是給他留個早膳和午膳。

他到底是客,總得離開王府。

姜定蓉等手下做好了硬邦邦的紙面具,随身攜帶着,用過早膳直接帶着辛夷去往軍營。

她此次偷襲夷族,俘獲了一股軍隊的小首領。還未來得及去審問,這次時間剛好,她去軍營也能避開寧楚珩。

軍中将士大多知道姜定蓉有孕,一開始見她還把她當做什麽金貴寶貝,說話都不敢大聲,等她率軍偷襲夷族回來,将士們又變回之前模樣,該幹啥幹啥,半點不拿少主當孕婦。

尤其是姜定蓉手下的親兵們。本來差不多都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和她相處最是随意不過。

她騎着馬剛到軍營,才走到自己帳中,迎面就是一大坨冰,險些貼到她的臉上。

“少主!”

握着冰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笑得一臉得意:“看,屬下給少主弄了什麽好東西!”

姜定蓉啧了一聲。

這是她的親兵富饒。

別的富不富不知道,主意倒是一籮筐,絕對的富饒。

他拎着的還是滿滿一桶,全是大坨大坨的冰。

姜定蓉頓時來了興趣,把手伸進冰桶裏,才剛碰到冰,就讓辛夷連忙攔着。

“少主!忽然接觸這麽冰冷的,仔細受寒。”

姜定蓉後知後覺,哦對,她現在是肚子裏揣了個崽兒。好麻煩,沒有之前那麽随便了。

收回手,姜定蓉問他:“哪兒弄來的?”

北楚冬裏有十分豐富的冰,藏冰足以支撐整個北楚渡過炎炎夏日。但是藏冰大多是有專人分發,能讓富饒拎着一桶來的,就沒可能。

只能是富饒自己弄來的。

“嘿嘿嘿,少主,屬下這些冰,可都是用硝石弄出來的!”富饒還在給姜定蓉獻寶,“看看,這麽多!”

姜定蓉白了他一眼。

硝石是用來做火藥的。屬于軍中重要物資,富饒再蠢笨,也不會去用軍中的硝石來做冰。

只能說,富饒讓她看的不是冰,而是硝石。

“哪兒弄得?”

姜定蓉的問法基本一直,但是問的內容卻不同。富饒自己也知道,樂呵呵回答道:“之前屬下帶人去巡視時,不小心掉到一個洞穴裏,那個洞穴表面的土壤裏有不少的硝,特別特別多!”

“屬下就帶人找了一圈,不單單是洞穴裏,周圍一裏地外還有個沼地,也有大量的硝。屬下這一看不得了,若是全部弄出來,少主,咱們火藥不缺了!”

姜定蓉嘴角也揚起笑。

軍營裏最怕短缺,缺火藥,武器,缺糧草,缺各種軍需。

富饒發現了硝地,那麽起碼短時間內,楚軍的火藥問題不愁了。

開戰也經得起消耗。是個極大的喜事。

得了這麽大一個喜訊,姜定蓉去審問夷族人時,心情也不錯,樂意跟他多掰扯幾句,确定對方一個字都不願意吐露,也不耗費時間,直接給夷族人開價,一萬兩黃金贖回他,若是不贖回,也無妨,養着就是一口飯。

之後姜定蓉問清楚洞穴所在地,富饒派人刮下的硝準備的地方,率馬跑了一趟。

這一趟跑了足足一天,等她折返城池時,夜色都降臨了。

姜定蓉騎馬走到城門附近,忽然想起來她的面具,趕緊戴上,一路就這麽回到王府。

她去往堂廳,只有楚王一個人背着手對着輿圖發呆。

“父親。”

她摘了面具。

“嗯。”

楚王頭也不擡:“兒,過來看看。”

姜定蓉走了過去,父女倆一起看着這張大大的輿圖。

“這兒,是東境。這兒,是王都。”楚王用短匕首指着,最後在一處點了點,“這兒,是北楚。”

“東境距離王都的距離,只有北楚往王都的一半。”

姜定蓉聽到這裏,微微蹙眉。

“父親的意思是,東境不安寧?”

“豈止。”楚王呵了一聲,“姓寧的小子昨兒逛噠了半晚上,我是不知道他弄明白什麽沒有,但是本王從他身上,弄明白了一件事,東境有異,非同小可。”

姜定蓉一愣。她就出去了一天,父親就從寧楚珩身上知道了東境的消息?

而且聽父親口中的意思,似乎東境的異動,或許會威脅到王都。

她連忙将富饒那兒得到的消息告訴父親。

“硝石……嗯,我知道了。”

楚王想了想,“阿年,明兒你去驿站,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寧小子。”

姜定蓉一愣:“告訴……他?”

而後轉念就想明白了。

“也是,就算硝地是北楚發現的,就算這是楚地的事,但是涉及到軍火,不得不慎重。得通過他的口,告訴陛下,我們沒有瞞報。”

楚王聽完女兒的話,嘆了口氣。

“是這個道理,畢竟陛下是個小心眼的人啊……”

姜定蓉很清楚這一點。

若是楚地有了一片硝,瞞而不報,只要陛下有心發難,就是一處罪過。

說是北楚由楚王統治,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楚也是陛下的北楚,涉及到軍火相關,不得不多想一步。

但是她不太想去見寧楚珩。

“阿父明兒召他來說話不行嗎?”

姜定蓉不情不願。

“我兒,你今兒出去了一天,算是躲了,可你不想想,寧小子的目的就是北楚的少主,你一直躲着,他見不到你,豈不會一直留在北楚,要是留上幾個月,你還真的要戴幾個月的面具?”

姜定蓉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雞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罷了,早點解決他也好。”

次日清晨,姜定蓉重新戴上面具,帶上辛夷前往驿站。

已經是辰時過半了,姜定蓉帶着辛夷在驿站的堂廳等了許久,只等到了寧楚珩的一個親兵。

還是她之前見過的。

“少主,萬分抱歉。”那親兵皺着臉,一副尴尬,“我家将軍昨兒喝得太多,宿醉未醒。”

姜定蓉冷笑:“怎麽,寧将軍又喝醉了?不知道北楚哪家的酒這麽勾人?”

“這……少主,這是您王府的酒啊。”

親兵抓了抓腦袋,“昨兒我家将軍在楚王府,被楚王殿下留下用膳,順道就留了酒。倒是不知道楚王殿下擅飲,我家将軍回來的時候,路都走不穩了。”

姜定蓉眨了眨眼。

哦,她爹做的。

父親的确擅飲,因為父親從下的熏陶,導致她也愛喝酒。北楚的酒又濃烈,她喝多少都可以。但是寧楚珩是王都人,王都的酒她喝過,更綿軟些。寧楚珩初來乍到被父親拉着喝上一天,起不來太正常了。

“既然如此,那我下午再來吧。”

姜定蓉起身。

“可別!”親兵連忙搖頭,“少主若是不介意,不妨同小的一起來,小的再去叫一叫,說不定知道少主在外頭,我家将軍就得顧忌顏面,不敢貪睡了。”

姜定蓉想了想,還沒有見過寧楚珩醉酒是什麽樣子,一時也忍不住好奇,帶上辛夷,跟着小親兵上了樓去。

小親兵前頭推了門,姜定蓉後腳跟進去。

“将軍。”小親兵撩起床帳子,“快些醒醒,楚少主來了!”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裹着被子一動不動,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姜定蓉也不靠近,就在門口看着,倒是覺着有趣,嘴角噙着笑,看男人賴床。

小親兵嘆了口氣,而後放大了聲音。

“将軍!陶姑娘來了!”

床上的男人猛地一頭坐起身,還未睜眼,用沙啞的聲音喊着:“念念?”

寧楚珩疲倦地睜開眼,只看見門口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瞳孔一縮,翻身下床就追。

“陶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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