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別想閑着
醒來時, 姜定蓉能感覺得到,寧楚珩還抱着她。
她也沒搭理,直接翻了個身繼續睡。
這會兒不補充好睡眠, 之後可就難辦了。
果然, 有的人就不能給一點心軟的痕跡。太會乘勝追擊,絲毫不動什麽是做人留一線, 日後好相見。
寧楚珩跟着她在小院中厮混了幾乎兩天,這兩天他人都沒有離開過。
若是沒有什麽事兒的閑散小官倒也罷了。他好歹也是一軍主帥, 沒有離開軍營兩天的說法。更何況,人在王都不去早朝,還得給陛下有個說辭。
所以姜定蓉半點不擔心後續,只是顧着自己睡好。
等她再次睜開眼時,男人果然已經不在。
不同的是, 房中多了滿滿一桌食物,還有一個小的蒸爐, 上面煨着湯。
只是門窗緊閉, 全都被鎖鎖上, 只留了一扇小窗。若是遇上緊急情況,倒也跑的出去。
姜定蓉裹着被子觀察到這扇小窗時,也不由為寧楚珩的心細點頭。
連突發危機的可能性都考慮了,寧楚珩想的這麽多,就沒有考慮過她并不畏懼沒有衣裳嗎?
更何況, 她又不是一個人。
姜定蓉洗漱過後, 慢悠悠用過早膳,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走到窗邊,輕敲了敲窗棂。
“給我準備一套衣裳。”
早早潛入将軍府中的石蘭終于等到主子的吩咐, 這吩咐讓她臉色多少有些古怪,點頭。
“是。”
不多時,石蘭将她的一身衣裳連帶兜帽都準備齊全,輕松開了門窗,進入室內時,石蘭甚至是目不斜視,只伺候着姜定蓉更衣,還不敢多看。
姜定蓉的确是累,懶得擡手,讓石蘭替她束發,倒也不怎麽精細,随意挽起就是。
她時隔兩天才穿上衣裳,卻還是眉頭微蹙。
狗男人太狠了,身上皮膚多少有些受了損,穿着衣裳,居然都是一種折磨。
她黑着臉冷哼了聲。
石蘭沒敢吭氣,半天了,才小心翼翼說道:“主子,昨兒禮部又派了人去王府,屬下說主子外出吃酒未歸。”
“嗯。”
姜定蓉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估摸着倒也過得去,直接起身。
“走吧。”
此處的門窗都鎖了,但是只鎖得住沒有衣裳,尋常閨秀的陶念念。鎖不住姜定蓉。
石蘭還很貼心的把兩匹馬都牽到了後門處。
只是姜定蓉瞥了眼馬,就覺着自己屁股痛。騎什麽馬,還不如走路呢。
還是石蘭又去給兩匹馬套了輛車,順便從寧将軍府內取了好幾個軟墊鋪在馬車裏,姜定蓉這才坐上馬車。
“回王府嗎?”
石蘭在外面駕着車,順勢問姜定蓉。
“不回。”
姜定蓉靠着軟墊,昏昏欲睡,聞言打了個哈欠。
“去青桐坊。”
她本就是在青桐坊被寧楚珩給抓了個現場。
如今寧楚珩的心中她已經被虜獲,就不會對青桐坊這個地方再有多少在意。
那麽她為什麽不去看一眼。
她對寧楚珩口中的一句話很在意。
青桐坊小宅不屬于她了?廚娘被別人買走了?
這不對。小宅的地契她都給了葉小戌。這宅子就屬于葉小戌的。還有春娘子和小可,不像是會撇下看着小宅的活計,另找出路的人。
她得去看一眼。
石蘭有些擔心寧楚珩會不會殺個回馬槍,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也無妨。
就駕着馬車去了青桐坊的方向。
一路上姜定蓉又小憩了片刻。她平日裏只需要片刻的休息時間就能補充好身體的精力。但是只能說這兩天被寧楚珩抓着實在入不敷出,消耗着實過了,這麽休息了片刻,她還是覺着暈沉沉的,并沒有好到哪裏去。
人也不夠清醒。
姜定蓉掀起簾子吹了會兒風,而後打起精神,和石蘭下了馬車。
眼前就是她的小宅了。
當初她住的時候,沒有挂門匾。畢竟整個青桐坊的人都是眼看着她搬進去的,也知道她姓陶。再者時間尚短,沒有挂門匾很正常。
但是眼前的小宅,門口已然是空着的。
沒有門匾。
她想了想,将兜帽戴上,讓石蘭去敲門。
“來了!”
門內很快出來了個姑娘,開了門,看見石蘭時,瞬間瞪大眼。
“石蘭姐姐?”
而後伸着脖子往後看,果然,在石蘭的身後,看見了戴着兜帽的女子。
“主子?”
姜定蓉定睛一看。出來的少女十六七歲,看起來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可是不難看出她在兩三年前的模樣。
小可。
那個她親手挑選回來得小丫頭。
她還在這裏。
姜定蓉頓時就知道,寧楚珩說辭有誤。
她嗯了一聲,直接跨過門檻。
小可也喜不自勝,連忙關了門,手在圍裳上摸了摸。
“主子回來的太巧了,春娘子說今日要蹲羊肉湯,我和春娘子正在廚房裏忙呢。”
姜定蓉看小可說話這麽自然的模樣,倒是微微一笑。
“不生疏?”
畢竟是兩三年沒有見過了。當初跟着她也不過短短兩三個月。若是換個記性不好的,把人忘了都正常。
小可連忙搖搖頭。
“才不會生疏呢。畢竟天天盼着主子回來。”
“春娘子昨天才說,做夢夢見主子想吃羊湯,又說她做羊湯手藝不行,昨兒專門就去找了老于讓他教了一手。可巧,主子這就回來了!”
小可話說着,春娘子手裏拎着一把砍骨刀就從小廚房裏繞了出來。
“在和誰說話?小侯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看見姜定蓉,愣了愣,而後笑得嘴角都裂到耳垂了。
“主子!哎呦,可算回來了!”
姜定蓉頓時有種錯覺。她不是回去北楚了兩三年,而是只和石蘭出了一趟門,自家的廚娘和丫鬟都還在等着她吃飯。
“讓我看看,喲,這可有兩年沒見着了,主子瞧着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春娘子圍着姜定蓉轉了圈。
“春娘子和以前一樣,就是小可,”姜定蓉目光落在小可身上,而後輕笑了笑,“長大不少。”
小可有些腼腆。
十來歲的少女長得最是快,一天一個樣,現在的小可和她當初剛買回來,面黃肌瘦又矮小時截然不同了,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我怎麽瞧着主子有些累?”春娘子到底年紀大些,看人要準些,“主子房中的被褥啊,昨兒才搬出來曬過,要不主子先去睡一會兒?等小侯爺回來,也差不多該吃飯了。”
“我啊,今天做了羊湯,主子可還喜歡?”
姜定蓉又聽見了一個詞。
小侯爺。
這已經是春娘子口中第二次說出來了。
小侯爺,還是回來?
她的仆從都還認她,代表着這裏沒有易主。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春娘子和小可都還能接受另外一個人的入住,對她說話時也這麽自然。
姜定蓉垂下眸。
“小戌什麽時候回來?”
春娘子掐着手指算了算:“前天小侯爺說,王都來了貴客,陛下吩咐了他好多事,他有事要忙,昨兒一天都沒有回來。但是估計今兒就該回來了。”
果然是他。
姜定蓉想着,原來是葉小戌啊。
他還是回來了,收下了她的小宅,也連帶着留下了小可和春娘子。
在她不在的兩三年中,成為了這個小宅的主人。
如今,他還被封侯了。
她想了下,春娘子和小可都知道她回來了,若是她現在就走,讓葉小戌知道了不太好。
她索性就回到她原本的房中。
果然如春娘子所說,她的房中一切都還保持着原本模樣。
衣櫥裏多了不少新裁的衣裳,一打開都是陽光曬過的味道。床鋪上更換過了被褥,也都是嶄新的氣息。
甚至就連她長坐的窗臺前,都保留着她的一張小凳兒。
難怪,小可和春娘子對她沒半點生疏。
就算她人不在,但是這麽長的時間內,她們一直在打掃她的房間,更換衣裳,整理床鋪,始終都和她有着接觸。
姜定蓉也的确累,幾乎是倒頭就睡,睡醒了睜眼,房中光線已經暗了下來。
啧。她可真能睡。
姜定蓉趕緊起身,算了算時辰,她起碼得趕在夜裏回到王府。
在小宅吃一頓飯……應該不為過吧?
姜定蓉想着。
從小廚房已經飄出來了飯菜的香味。
春娘子做的不單單是羊湯,就姜定蓉聞着,似乎就很豐盛。
她洗了把臉,意外的發現,面盆旁邊放着的幹淨絲帕,都和她之前用的差不多。
這種細節不得不說,讓她很自在。
等她出門時,小可和石蘭在院中說着話呢,一見到她,小可就站了起來。
“主子醒了!”
這一聲,似乎是一個訊號。
院中廂房的門也幾乎在同時被推開了。
姜定蓉擡眸看去。
熟悉的相貌,是之前給過她經驗的美豔長相,不同的是,少年似乎已經張開了,從骨相到皮相,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長發的少年,或者說已經是一個成年的男人,一身月色的衣裳,映襯着他一雙眼純潔無瑕。
他靜靜看着姜定蓉,片刻後,一雙上挑桃花眼一眯,笑得彎彎。
“姐姐。”
姜定蓉對他笑了笑。
“小戌。”
葉小戌和之前有着許多的不同。他長高了,身形快要脫離少年的體态,但是可能是年紀還不夠,多少看着還有兩分少年人的纖薄,除此之外,相貌骨骼輪廓全都張開了。
就連他的氣質,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起碼他在姜定蓉的面前,是笑得眉眼彎彎,很是可愛。
毫無戾氣,也沒有半分陰郁。
葉小戌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等姐姐很久了,我肚子都餓了。等等我可以多吃一碟糖糕嗎?”
他就這麽笑着問姜定蓉。
就好像中間沒有分別幾年的時間,他們沒有最後那一次近乎決裂的分開,還用着撒嬌似的鼻音,這麽親昵地征求她的意見。
一瞬間,給姜定蓉一種她似乎被葉小戌抓住了的錯覺。
或者說,被他抓進了某一個瞬間。
姜定蓉面對這樣的葉小戌,的确有點習以為常的縱容。
“可以啊。”
等她答應了之後才反應過來。她和葉小戌之間不該是這種關系。而且,她的真實身份,葉小戌還在陛下身邊的話,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的。
等那個時候……
姜定蓉挑眉。
似乎也沒有什麽。對她來說,最不怕身份被誰知道的話,就是葉小戌了。
他對她構不成威脅。
又或者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的身份有任何威脅。
小宅裏的晚膳擺在了內院,春娘子的手藝很好,除了羊湯,還做了鴨血粉,炖菜,除此之外,就是一屜糖糕,果子汁,一看就是給葉小戌準備的甜食。
姜定蓉的确有些懷念春娘子的收益,基本都是家常的味道,但是就讓人吃不膩。不錯。
唯一不太讓她舒服的就是,葉小戌吃個飯都要看着她。
吃一口看一眼,看一眼吃一口。
她想問這是在拿她當下飯菜嗎?但是想了想,什麽也沒有說。
葉小戌和她不同,心情很好,吃着飯都像一種享受,笑眯眯地,偶爾咬着筷子傻笑。人長得好,大概就是傻笑也漂亮,讓人看着很有趣。
“姐姐。”
葉小戌咬着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姜定蓉。
“明日去踏青嗎?”
踏青……
姜定蓉回絕了。
“不去。”
“哦,那明天在家裏下棋嗎?我學會下棋了!下的可好了。”葉小戌反手指了指自己,一臉求表揚的乖巧。
姜定蓉看着這麽乖巧的他,忍不住笑了笑。
“那你很厲害。”
看來分開的這段時間,葉小戌過得很好,踏青,下棋,這些都是在日常生活中能帶給人幸福的小瞬間,他大概已經從淑平長公主帶給他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是個好事。
“下嗎?”葉小戌期待地看着她。
姜定蓉含着笑,卻只是搖了搖頭。
“不行哦,我很快就要離開的。”
葉小戌聽到這一句,低下了頭,只是須臾,又擡起頭,滿臉的笑意。
“是嗎,好遺憾,那只能等下一次了!”
姜定蓉欣慰的發現,葉小戌是真的不一樣了。
“好啊。有機會的話,我和你下棋。”
等之後陛下給她正式授封,她完全可以和身為宗室的葉小戌下棋。
畢竟如果單純從身份上來看,他們也算得上是表姐弟。
得到答案,葉小戌笑得更燦爛了。
“好期待啊,姐姐,我好期待。”
姜定蓉看着這樣的葉小戌,也忍不住笑着搖頭。
就想家中的小貓咪一樣,可愛的讓人心都化了,什麽時候都能讓人心情很好。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大門似乎被人敲響了。
姜定蓉咬着筷子頓了頓。
等等個,現在是什麽時辰來着?她是不是太過于篤定寧楚珩不會來此了?
而這時,葉小戌自然而然站起身。
“姐姐別怕,你的馬車我已經派人收了起來,如果有人找你,不會知道你在這裏的。”
姜定蓉剛點頭,覺着這樣就好。畢竟她的馬若是寧楚珩記得快,大概是認識的。收起來就沒有痕跡了。
姜定蓉才在滿意葉小戌的未蔔先知,她看着葉小戌擡步往外走,忽然心裏劃過一絲冷意。
等等。
她的馬車在葉小戌回來的時候,她不知情的時候已經被收了起來?
還有,什麽叫有人找她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來人不是寧楚珩的話,是別人呢?也會如何都找不到她嗎?
她忽然有種微妙的錯覺。好像這不是葉小戌的順手之舉。
“姐姐別怕,我先去看看是誰。”
葉小戌還回頭沖着姜定蓉笑了笑,乖巧又可愛,和剛剛一樣。
可是這時,姜定蓉已經感覺不到小奶貓的樣子了,此刻的葉小戌,更像是一個會用柔軟的肉墊來僞裝利刃的大貓。
她冷靜地想着。也許是她想多了。
但是她從來更相信自己對危險的敏銳。
等看不見葉小戌的背景,姜定蓉放下了筷子。
“我得出去躲債了。”
春娘子和小可一臉擔憂,倒也沒有阻止,只是送姜定蓉和石蘭抵達後門。
“主子,小侯爺挺厲害的,什麽債主都不用怕啊。咱們欠了什麽,還了就是。”
姜定蓉笑眯眯搖了搖手。
“好的。”
不過可惜了,她欠債的人,着實有些難辦。
至于還?
還不起還不起,她還要這條小命呢。
從青桐坊悄然離開。
姜定蓉不确定去敲門的是不是寧楚珩,但是無所謂,畢竟有葉小戌這個如今小宅的主人在,就算是寧楚珩,也猜不到她和葉小戌認識。
好事一樁。
“對了,你跟禮部的人說我去做什麽了?”
姜定蓉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問了石蘭一句。
石蘭老老實實回答:“屬下說,主子去吃酒了。”
“嗯,吃酒就得正兒八經吃酒。”姜定蓉點了點頭,擡眸掃過街道兩側的酒樓,“走,打酒去!”
等姜定蓉踩着月色,領着兩壺酒回到楚王府時,忽然有種闊別許久的感覺。
分明就是讓寧楚珩給半路綁走,才過去了兩天而已。
王府的側門已經開了,門房記得主子不在,一直留着門,一等到姜定蓉,躬身:“少主!”
而後頓了頓,對姜定蓉說道,“府中今日有客人來。”
姜定蓉拎着酒壺,一邊走着一邊随口問:“來的誰做什麽?人什麽走的,你們說我幾時回來沒有?”
房門躬身說道:“回少主,來的人是顏國相,說是找少主有要事相商,這會兒——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