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迎接少主

顏之琢的秘密?

姜定蓉承認,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有一絲好奇的。

但是很快這份好奇就消失。顏之琢是一個多麽冷靜理智的人。他不會在平日告訴她的話,那麽必然有着他的理由。趁着他醉酒時知道的, 未必是她該知道的。

姜定蓉只是含笑說道:“顏相醉了, 不如我讓我的副将送顏相回去?”

顏之琢手托着腮,絲毫不意外她的拒絕。

果然, 想要告訴她的,她并不在意。

“有勞。”他只是垂下眸, 安靜地應了一聲。

姜定蓉安排了石蘭和富饒,還添了兩個親兵,扶着顏之琢回到他的馬車,一路亮着燈籠,将人從楚王府送回顏府。

顏之琢全程都很安靜, 馬車外整個王都都陷入了夜晚中的沉寂,只有他這一盞燈, 亮了一路。

回到顏府, 院中小厮緊張地扶着他, 他只是甩開人的手,回到書房。

點了燈。

他将硯臺和墨錠放在桌案上。

而後又挽起袖子,吩咐小厮接了水來,自己親手慢慢洗着硯臺。

“主子,這種事還是小的來做吧。”他小厮在一側看着從未做過這些的顏相, 就這麽生疏而笨拙的洗着硯臺, 有些緊張。

顏之琢手指擦過硯臺,垂着眸。

“她的東西,我自己來。”

小厮愣住了,沒想出來主子口中的她, 是誰。

硯臺清洗過後擦淨了水,顏之琢擺放在桌案上,直接将自己原本用的收了起來。

至于墨錠他沒有拆,就放在硯臺上。

不一樣。墨錠用一點少一點,和硯臺不同。

顏之琢本就有些醉酒,這麽動了一番,坐在那兒一手撐着桌案,一手扶着額頭。

她來王都了,陛下和皇後有意為她找一個夫婿,想要将她留在王都。

他們選擇了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的人。陛下甚至問過他的意思。他當時說,此子弱小了些,配不上北楚少主。

可看來,陛下要的就是配不上。

他睫毛煽動了下。

有些不好辦,卻也不是完全辦不到。

讓他想一想得怎麽做。

才能讓他那個小未婚妻重新回來。

顏之琢慢慢合上眼。

不着急,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送走了顏之琢,姜定蓉才算是真的安定下來。

趕緊洗漱了倒頭就睡。

累死了。

陛下讓顏之琢準備的接風宴,還有兩天時間。

姜定蓉在府上休息了一天,又派人去接了廖先生來。

廖先生有兩年不見了,人年紀上去了,又多了些操勞,看着比當初時要蒼老點。

在王都,廖先生總是了解最多的那個,然後将不少的消息傳遞給北楚。主要是為了讓遠離王都的楚王和少主,知道最近的王都動向,又或者說,知道一些局勢,目的還是為了更好的應對任何突發事宜。

也因此,廖先生關心的事情多,難免有些操心傷神。

一到堂廳落座,廖先生就先閉着眼休息了片刻。姜定蓉讓人去廚房将準備好的養生湯端來,同時又叫了她手下一個手腳伶俐的小兵,替廖先生按了按頭。

廖先生按頭按得舒服了,眉宇也松開了,過了片刻,給姜定蓉拱手,遞上了紙條。

“先生先用些湯,若是覺着坐不住,旁邊西房備得有床榻,先生可以先去休息片刻。”

姜定蓉說完,廖先生卻是搖了搖頭,用口型比劃着不用。

他就坐在這兒,少主有話想問,也方便。

姜定蓉這才垂眸看了眼小紙條。

嗯。有些事情早先廖先生就派人傳遞回北楚,她和父親都知道的,大約就是東境之亂了。

東境從兩三年前起,就多少有些問題。這兩年聽說是逐漸降低往王都運送的糧食,東境守臣給陛下的理由是,缺水缺地,糧食産量銳減,東境自己都不夠吃,難以給王都供給。

這理由敷衍的姜定蓉都想笑。

東境雨水充足,兩年三熟,且地勢寬曠,東境人口并不算很多,糧食從來都是最豐收且富餘的。

不說其他,就連天幹缺水的北楚,她都能派人修水渠,想辦法将稻田處理好。不說富餘,起碼在楚地自給自足也剛好。

東境果然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從缺少給王都上供的糧食數量來看,東境儲備着十分大量的糧食。

私屯糧食,大量到足以支撐一支軍隊的糧食。

這可不是一個小事。

姜定蓉揉着額角,想到當初父親也提過,東境若是有所異動,北楚救援時間上來說就不占優勢。

而擁有持續作戰能力軍隊的,只有楚軍,和寧軍。

姜定蓉手指彈了彈紙張,折疊收起,翻看下一張。

而後表情有些微妙。

這是一幅畫像,一個年輕男子的畫像。

上面還有文字。說是這位是皇後娘家侄兒,年二十,讀書十餘載,會作詩,懂民生,這幾年考試成績都十分優越,已經連中兩元,目的是今年拿下三元及第。

他算得上是皇後娘家唯一争氣的後輩。

後面備注了一句,此子崇拜顏相,想成為第二個顏相。

姜定蓉看到這裏,啧了一聲。

皇後想要給她瞎牽線的人,若是單看這些,倒是算得上一個優秀之人。但是越是這樣的人,姜定蓉就越清楚的知道,皇後的這個侄兒,若是要靠近她,定然是懷抱什麽目的。

想成為第二個顏相?呵。

顏相本人她都不考慮,還考慮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先生有心了。不過這個人不用在意。”

姜定蓉随手将此人的畫像放到一側去。

廖先生正在吃湯,聞言擡了擡眉毛,低頭繼續吃。

還剩下一張小紙條。

姜定蓉翻開之後,笑容淺了些。

說是二皇子英王府上的一位門客,在昨日夜中悄悄去了五皇子慎王府上。

這位門客,姜定蓉只能想得到是姜召祿了。

當初中了蛇毒之後,姜召祿一直留在二皇子身邊,這兩三年并未回去北楚。也因此,給他算賬都不好算,一直讓她那位‘重病’的表叔繼續重病着,等他們一個了結。

姜召祿不單單是在姜弘光身邊,怎麽還打算另謀他主了嗎?

不過也無妨了。

畢竟她現在多少也是從廖先生這裏,知道了五皇子姜涵光的一些事情,再加上之前兩人的心照不宣,姜涵光對她來說,也算不上威脅。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零散瑣碎的小事,姜定蓉飛速浏覽過後,大概記住了,等廖先生食用完畢,又紙筆交談了一番。

廖先生慢騰騰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明日少主于王庭之中,需看清陛下的态度。’

姜定蓉接過紙條一看,颔首。

“先生所言,正是我想。”

明兒是她來到王都的第五天,是陛下給她準備的接風宴,同樣,也是關于她身份的一個定義。

頓了頓,廖先生又寫了一筆。

‘昨日寧将軍滿城找人,與忠勇侯起了沖突。’

姜定蓉眨了眨眼。

哦。

寧楚珩和葉小戌起沖突了?

所以昨兒下午在小宅外敲門的,果然是寧楚珩?

姜定蓉不由得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她跑得快。

這若是讓寧楚珩在小宅裏将她再次抓個正着,不說太多,到底在春娘子小可面前丢臉了。

廖先生舉着這張紙,又在姜定蓉的眼跟前晃了晃。

姜定蓉輕咳了聲。

“嗯,我知曉了。寧将軍與忠勇侯關系不睦。”

何止是不睦。當初葉小戌還總是問她,可不可殺了寧楚珩。

現在葉小戌對他應該沒有殺心了。

廖先生不會說話,也因此,目光更能表達一些情緒。

姜定蓉感覺自己被廖先生嘲笑了。

她摸摸鼻尖,招手讓人來。

“給先生添湯。”

專門讓廚房給炖的養身湯,喝着湯就別看她笑話了吧。

廖先生年紀也大了,在外庭轉了一圈,看着這翻新過後的王府,總是感慨萬千,走在外頭也沒有紙筆,就用手比劃。

姜定蓉看得認真。

廖先生說,他在這兒住了大半輩子了,小時候跟在老王爺身後跑,長大了照顧小王爺,沒想到有一天,居然和小少主一起逛王府。

廖先生不愛比劃手上動作,他更愛用書寫的方式來和人溝通。

也因此,專門為着廖先生學手語的人不多,其中就有姜定蓉。

她是從小就學的,也是為了和廖先生溝通,只是太久沒用,且她手語學得不多,只能看個大概。

就算是這麽一個大概,也足以讓她理解廖先生的想法。

一想也是。

王都的楚王府對她來說只有十二歲時短暫住過的那麽些時間。但是對廖先生來說,就是過去的一輩子。

廖先生頓了頓,手上比劃的力道重了不少。

姜定蓉的笑意淡了些。

廖先生說,二皇子放的那一場火,燒了許多。重新修建的,根本沒有過去的味道。

“先生放心,二殿下欠王府的,我定然會讓二殿下還回來的。”

姜定蓉想着,二殿下不就是想着登大位嗎?還是趁早別想了吧,她肯定是要想盡辦法給他使絆子的。

廖先生颔首,又給她比劃了下手上動作。

姜定蓉盯着慢慢看,看明白了。

這是在告訴她,不要只提防二皇子,對五殿下也要留心。

到底沒有紙筆,交談并不算很暢快,且廖先生轉了一圈,到底是人年紀大了,面露疲憊,姜定蓉給他準備了廂房,派人送他先去休息。

前腳剛送廖先生去休息,她人還在外庭,踱着步,外頭門房的小士兵跑過來說是禮部的人來了。

姜定蓉啧了一聲:“……請人進來。”

她就不能得一絲空閑。

外堂準備好接待客人,姜定蓉坐在主位,抿了口茶,門口小士兵領進來的文臣跨過門檻,進來後直接對着姜定蓉躬身。

“少主。”

姜定蓉定睛一看,這好像是前天大早上拉着她要去逛朱雀坊的那位。

“之前招待不周,來,坐。”

姜定蓉笑吟吟招呼這清秀文臣落了座,故意問他:“不知大人回去之後,是怎麽告狀的?”

那文臣茶水杯都沒有端起來,聽着姜定蓉這句話,手都抖了抖,放下茶杯,無奈拱手:“少主說笑了,下官不過是如是告知上峰,少主府上有事,先回去罷了。”

姜定蓉輕笑。

“哦,那多謝大人了。”

那文臣似乎不怎麽敢看姜定蓉,垂着眸直接說起正事。

“下官今日拜訪,是前來告知少主,明日王庭之中,陛下為少主準備了接風宴。”

這個消息姜定蓉已經知道了,但是不妨礙她客氣一番。

“陛下厚愛,為了我專門準備這些,大人們也費心了。”

“少主客氣,為少主接風洗塵,本就是理所應當。”

那文臣頓了頓,又說道:“下官來告訴少主的,不只是此事。而是依照陛下吩咐,明日會依照禮制,派一品大臣前來相迎,應有皇子或宗室陪同。”

姜定蓉一想,一品大臣這不就是顏之琢嗎?皇子無外乎二皇子英王或者五皇子慎王,至于宗室就更不用在意了,誰來都一樣。

顏相昨兒來過,就是為了給她說這個吧。

而後含笑道:“多謝告知,姜某心中有數了。”

這還真是弄得大張旗鼓。

讓一個國相來接她,這麽正式,難道陛下會直接給她當場授封?

姜定蓉只這麽想了想,就覺着不太可能。

陛下能拖着她這麽久,就不會這麽輕易授封。

那她就不用去思考這些表面上的禮待了。

都是虛的。

哪怕給她超出的待遇,拿不到授封,全是虛假。

希望陛下別真的只打算用一套禮待來打發她。

送走那文臣,姜定蓉想了想,明兒到底還是得稍微注意些,衣着讓石蘭去操心,自己在想,左右帶誰。

石蘭算一個,富饒算一個,就帶他們二人,也可。

姜定蓉回到書房,翻出父親臨走前交給她的幾分述職信。

而後大概照着父親的寫法,寫了自己的述職信。

若是陛下當真打算晾着她,她就只好用述職信來告訴陛下,她是正經做事的,在邊疆打了幾年仗,陛下每次在信中對她都是稱呼值得信賴的臣子。

臣子有述職,也總該能拿到她相應的授封吧。

述職信寫了三份,姜定蓉晾幹墨跡裝好,想了想,只選擇了其中一份壓在鎮紙下。

唔,且看明日了。

次日清晨,姜定蓉還記得今兒要入王庭,起得還算早。

今日雖然名義上是接風宴,但是身為國相的顏之琢都要來接她的話,那麽八成就是要同時宴請百官了。

若是再加上皇後,衆命婦,說是接風宴,恐怕規模小不了,是正式的場合。

姜定蓉身着一身黑裙,外穿金絲護心軟甲,又讓石蘭多拿了一件金絲繡花的上襦。

若是在陛下這邊,她穿護心軟甲,若是去見皇後,她穿繡花衣裙。

同時,富饒遞過來一柄長劍。

姜定蓉接過來時笑了笑:“這把劍進不了王庭。”

說罷,她還是順手懸長劍于腰上。

“進不進去都無妨,重要的是,讓大家看見我們少主佩劍的英氣!”富饒笑呵呵地。

姜定蓉想着的确是這麽一個理兒。

那就配着吧。

辰時末,姜定蓉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一切準備就緒,領着石蘭和富饒出了內院。

才走了幾步,外頭門房的小士兵跑了進來,停在拱門外。

“少主!外面來人了,說是前來接少主入王庭。”

姜定蓉嗯了一聲。

“顏相來得倒是早。走吧,去和顏相打個招呼。”

那小士兵一愣,對着姜定蓉大步邁去的方向後知後覺補了一句。

“少主,來的不是顏相啊!”

今日楚王府開了正門。

姜定蓉大步而來,走出正門,揚着滿臉的笑容,正打算跟顏之琢打個招呼,卻發現正門外,停着長長的車馬隊。

正門外臺階下,停着一輛華蓋馬車,而門口一左一右,兩個騎着高頭大馬的人面色都不太好,一個低頭把玩着自己手指,另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盯着門口的石獅。

聽見來人腳步聲,男人順勢擡眸,雙手随意一拱,尚未擡頭口中已經慣性稱呼。

“寧某奉命,前來迎接楚——”

下一刻,男人擡起頭時,騎在馬背上的他與剛走出正門的姜定蓉四目相對。

聲音戛然而止。

姜定蓉瞳孔一縮。

說好的來的是顏之琢呢?

怎麽是他?

不是,陛下在想什麽,讓一個将軍來接另一個将軍?

不怕他們半路打起來嗎?

姜定蓉也說不好那麽一瞬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移不開眼神。

她眼睜睜看着男人的眼神幾經變化,從起初的毫無溫度,到盯着她的眼眸,都快要冒出火光。

最後,一切全部沉寂。

他一雙眼眸幽暗無光,目光落在姜定蓉身上許久,而後男人嘴角勾了勾,是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危險微笑。

“前來迎接……楚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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