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空氣裏泛着股好聞的清雅淡香,時曳下意識抽動鼻子,周遭分外喧鬧的嘈雜人聲卻清晰起來,使勁往耳朵裏鑽。

麻蛋,莫非寧澗這個愛耍陰招的混賬玩意兒趁她睡着把她扔進菜市場喇叭口了?

眼皮像是重重糊了層強力膠,時曳雙眼迷迷糊糊撐出一條縫,偏橘紅暖調的落日餘晖穿透樓梯間的透明玻璃,撒進幹澀得有些刺痛的眼瞳。

眨巴好幾下眼睛,待柔和光線填滿眼眶,她才後知後覺發現情況不太對。

身穿黑白色寬大校服的學生烏泱泱将她圍住,一個個臉上挂着嫌棄厭惡的表情,嘴裏叽裏咕嚕說着話。

聲音太多像蒼蠅振翅聽不清,反正沒一句好話。

身子吃力倚靠牆角坐着,時曳小幅度晃動腦袋,有點暈。

見她醒來,一個臉蛋偏圓看着甜軟白淨的女生瞪大雙眼,驚呼,“時曳你醒啦!”

眉心斂起小片褶皺,曲長卷翹的睫毛微微上擡,時曳目光慢吞吞定在出聲的女生臉上,語調溫涼:“你誰?”

故意裝出副驚訝歡喜的模樣,眼底的竊笑嘲諷都沒抹除幹淨。

演呢?食人花都比她會裝乖。

似乎沒想到時曳會說這種話,女生有些受傷地耷拉下飛揚的眉眼,嗓音帶了些哽咽。

“我是周恬恬啊,時曳。很抱歉我剛剛對大家說了實話,但我只是不願意看你一再錯下去。你不能,不能不認我這個朋友啊。”

說到最後,自稱周恬恬的女生擡手掩面嘤嘤嘤哭起來,旁邊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輕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順帶鄙夷地瞪了時曳一眼。

擡手揉揉額角,時曳眸中不耐的黑沉浪潮越發洶湧,屈腿單手搭在膝蓋上,手指随意指了個人群中戴眼鏡的女生,“你,出來。”

“這位同學,會說人話,大腦發育健全吧。”

突然被點名的吃瓜女生面色微僵,“啊,你什麽意思?”

視線淡淡掃過哭得眼角泛紅的周恬恬,時曳微彎唇角,“她說話像個癞□□一樣颠三倒四,吵得我頭疼。請你好好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被她這沒多少溫度的眼神盯上,女生身體顫了顫,話沒怎麽過腦子就說出了口。

“你故意推安若雲摔下樓,害她毀容無法參加下個月的舞蹈大賽。你不承認,但恰好被周恬恬看見了,她說了實話。”

聽到安若雲這三個字,時曳眼睑微斂,心中快速閃過絲縷疑惑,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裏看見過。歪歪腦袋,“然後呢?”

然後?

女生下意識望了旁邊冷寒着臉的男生一眼,語氣不自覺放輕許多,“顧期修為了阻止你再靠近安若雲,一把推開了你。你撞牆上,暈過去了。”

“謝謝回答。”

耐心聽到這兒,一個不大可能的猜測在時曳腦子裏逐漸清晰起來,穿書。

安若雲和顧期修,啧,只在她上個月罵的那本虐戀替身文裏出現過。

書中,不管男主男配都有同一個求而不得,名叫安若雲的白月光。

安若雲心髒不太好,前些年常去國外治病,近來穩定才回國入讀同諾中學。

白月光一走這麽久,他們太寂寞,思慮深重怎麽辦?

男主男配紛紛掏出腦子喂狗,齊刷刷找了個安若雲平替款——時曳。

柔弱善良的原女主恰似朵小白花,先被衆人高高捧起奉若神明。待白月光回歸,原主這朵平替花便被扯落高臺扔到地上,一人一腳碾得稀碎。

結尾,白月光黑心真面目被揭開,原主與顧期修歷經磋磨,終成眷侶。

時曳還記得自己大致看完這本和女主同名的狗血虐戀替身文後,連連罵了三句智障。

而現在,她成了那個為愛将自己深埋污泥,可憐又可笑的女主。

默默将情況簡單做好分析,時曳拍了拍手,目光自破皮冒出血絲後混雜少許黑色灰塵的髒污手掌掠過,唇角弧度壓平,面色冷了些。

她和寧澗從小打到大,也沒這麽憋屈地受過傷。

時曳慢慢站起身,而後大方倚着牆,打量的視線毫不掩飾看向方才女生不經意望過的男生,默了三秒,目光又下移到他懷中細聲啜泣的女生身上。

顧期修有張很經典的未來霸總臉,黑色爽利短發覆蓋在頭上,平白增添幾分生人勿近的寒意。

他并未按照規定穿校服,而是一身搭配得體的黑色休閑私服。活像黑烏鴉,晦氣。

至于安若雲,不愧為前期迷得人團團轉的白月光,生得很美。

冷棕調大。波浪長發,柳眉,桃花眸水光粼粼,挺巧鼻梁下花瓣樣的殷紅小嘴,好似勾人的暗夜妖精。

手指随意攏好散到眼前鬓角碎發,時曳唇角微彎,涼涼笑了聲。

少女膚色瓷白,頭發很柔很順,濃郁的黑。彎彎細眉下,微腫杏眼裹挾着星星點點的夕陽餘光,櫻粉色唇瓣輕輕牽扯出細小弧度。無聲的嘲諷。

“時曳,你又在發什麽瘋?”

見她無所畏懼地回望挑釁,全無幾分鐘前慌張無措的模樣,顧期修剛壓下的怒火又直沖天靈蓋占據智商高地。

居然趁着安若雲來教學樓等他一起回家的時機将人給推到樓下去,嚣張又狠毒。

他以前倒看走了眼,還以為時曳是只軟弱無害的小白兔。

呀,小癟三生氣了。

時曳眉眼彎彎,細白手指輕輕撫摸着衣擺褶皺,覺得心情稍稍愉快了些。

但是,還不夠。

初初醒來的眩暈無力感已然消退,細碎齊劉海遮住清透杏眸湧現的調笑,“我這不是,陪你們演戲嘛。”

聽到這話,安若雲面上本就不多的紅暈徹底散開,她顫巍巍掙脫顧期修的懷抱,腳步踉跄着走到時曳面前,軟軟垂下頭,哭過的嗓音有些啞。

“時曳,我知道你是一時沒想清楚才會對我做出這種事,我不怪你。期修從小和我一起長大,難免慌亂了些,你別怪他。”

“我做了什麽事?”面色古怪地睨了眼故作唯諾大方的安若雲,時曳站直身子離她近一步,甜桃樣的尾音夾着寒冰。

“你演技不行,不适合裝小可憐。你怪不怪我無所謂,反正我看你挺煩的。至于顧期修,在我眼中還不如樓下那棵樹。”

其他事時曳不清楚,可要說原主有膽子害人,那她倒樂意為其獻花。

若非原主從被冤枉推安若雲下樓後慘遭校園欺淩,還是個只會躲在角落偷哭,再默默原諒所有人的脆弱娃娃,她也不會說自己穿成了個可憐又可笑的人。

時曳聲音明亮,背着書包不肯走的吃瓜學生們又接頭說起話,邊說邊用‘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的眼神瞧她。

瞥見安若雲細微顫動的肩膀,顧期修墨色眼眸中藏不住的心疼。連忙上前扶住人,又側頭盯住時曳,聲音涼得像喝掉了三瓶可樂,“道歉。”

眉梢輕挑,暗自估摸着對方的怒氣值。時曳閑閑抄起手,下巴微揚,對着他點了點頭。“放吧,霸霸我不嫌棄,聽着呢。”

沒明白聽到的話,顧期修下意識嗯了聲,偏黑的眼眸中透出淺淡疑惑,“你說什麽?”

舌尖輕舔後槽牙,時曳無奈笑着搖搖頭。瞧瞧,智障總是這般,聽不懂人話。

“不是要給我道歉嗎?快點,我餓了想回家吃飯。你要放屁趕緊放,別耽誤時間崩壞了自己。”

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緊,顧期修一雙冷厲眸子寒冰漸融,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開始迅速燃燒的烈火。

“時曳,我讓你給若雲道歉,少給我裝傻充愣。”

畢竟是他一時興起在路邊撿到的狗,如果聽得懂主人的話知道什麽時候應該狂吠,什麽時候要閉嘴,他也不是容不得她的。

“是呀,時曳,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應該努力去糾正錯誤,而不是死犟着否認。”

“你不能被嫉妒蒙蔽了雙眼,再這樣下去,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周恬恬殘餘哭腔的聲音附和着顧期修的話,恍若重重的錘子砸在時曳身上,試圖定下她的罪名。

目光隐晦掃過安若雲沾染血色的校服,時曳面上笑意漸收,嗓音趨向冰冷。

“我沒有推安若雲下樓,自然用不着向她道歉。你們聽不懂?”

說到這兒,她目光施舍般移動絲縷到周恬恬身上,輕嗤,“我推沒推安若雲,你倆心裏清楚。”

單憑這處樓梯裏外都沒攝像的監控畫面,就以為能紅口白牙栽贓她。

“也只有你們這種九年義務教育之下,可悲又可憐的漏網之魚,才覺得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冤枉一個人。”

最後幾個字,穩穩踩在顧期修的雷點上。他再也克制不住暴脾氣,冷哼一聲,擡手直直揮向時曳。

今天他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看見安若雲就止不住發瘋的,否則長此以往,還不知道她會對安若雲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來。

顧期修高高擡起手的那一刻,時曳杏眸深處掠過精光,趕在他手掌落到自己臉上的前一秒,擡腳輕巧往旁邊挪了挪,恰到好處。

跟着,顧期修完全剎不住攻勢,以惡狗搶屎之勢撲下樓梯。

聽着衆人劈叉的驚呼,以及重物撞到牆面後痛苦的嗚咽聲。時曳淡然颔首,俯身将地面印上黑灰色腳印的課本作業撿起放進書包,這才慢騰騰往下走。

她定定立在黑色物體前,眼睑微斂,翹長濃密的眼睫蓋不住眸中厭惡,“像你這種下賤玩意兒還妄想打我,你先去配幾把鑰匙吧。”

顧期修對時曳揮巴掌時沒想過她會躲開,更沒考慮過她身後蜿蜒的樓梯。

嘴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顧期修手指顫抖着捂住唇,滑膩鮮紅的液體卻穿透指縫,一滴滴砸到能清楚映照出他此刻狼狽模樣的地板上。

重重咳嗽幾聲,像是牽扯到內髒一般刺痛。

瞥見手上沾染血色的牙齒,顧期修只來得及多瞧了眼時曳那雙潔白的帆布鞋,接着兩眼一翻,直接了當暈了過去。

瞅着蜷縮在地面閉緊雙眼的顧期修,安若雲擡手捂住心髒奔下來蹲在他身旁,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指着時曳尖叫起來。

“啊,你居然害得期修摔下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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