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我做建模理論基礎課助教的事情說了一下,大家都很驚訝,包括老傑卡特,他感嘆道:“那個翠貝卡已經做了五年了呢。”
莉莉安一臉的興奮,叽叽喳喳的說:“你見到那個女人了吧?我見過幾次,很漂亮很溫順的感覺,可惜呀。”
“我倒是覺得薇薇做這個課的助教更合适,翠貝卡其實沒什麽建模的實際經驗,薇薇建模的功底那麽強,現在又不算特別忙,估計文森佐也是這麽考慮的。”喬奇的話永遠那麽順耳,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回到自己的座位,很驚訝的是發現收件箱裏竟然有一封來自翠貝卡的郵件,約我後天下午去找她交接工作。我奇怪自己并沒有給她名片,那麽她就是通過中心的人員聯絡簿找到我的了?我心想,可真夠心急的啊,不禁在心裏給她悄悄減了一分。
在來翠貝卡這裏之前,我問傑卡特要了一些以前的資料,稍微做了點準備,我其實是有些擔心和翠貝卡的面對面。和文森佐的吻,讓我在面對這個傳說中苦苦等待的女人時,總有幾分心虛和自責。不過我轉念一想,說不準他們也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腦海裏幻想了一下他們兩個擁吻的樣子,竟有些莫名的小抑郁。
站在翠貝卡的辦公室門前,我使勁兒搖搖頭,趕快把自己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翠貝卡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人也顯得有些單薄。她還是很親切的接待了我,給我倒了杯咖啡,便開始把這五年來沉澱下來的資料一一拿給我看,并耐心講解。
我驚嘆于她竟把這些講義保存得這樣用心,從五年前文森佐的很多手寫版,到如今帶有他修改批注的打印版,不同的章節,都用不同的彩色标簽紙做了标注,整齊的放入一個個打孔透明文件袋裏,再按照不同的年份集中裝訂起來,上面還有不少她的心得,做了小标記。她告訴我哪些是文森佐要強調的重點,怎樣排是他習慣的順序,哪一部分他會一帶而過,哪一部分他會放慢速度……
我仿佛看到大氣灑脫的文森佐在臺上揮斥方遒,而臺下,有個白皙安靜的女人癡迷的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暗暗記在心裏。我一邊認真聽記筆記,一邊越來越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這一番解釋不知不覺就花去了兩個鐘頭,結束的時候,我的A4筆記本已經記了三四頁密密麻麻,收起筆,甩甩酸麻的手臂。擡起頭,看到翠貝卡挂着淡淡的笑望着我。
“你真是個漂亮又認真的姑娘。”她突然開口誇獎我。
我一時有點轉不過來,不好意思的說:“你的認真才是讓我大開眼界了,我會好好學習,繼承下去的。”
“與其說認真,倒不如說是一種寄托罷了。”她苦笑了一下,看向窗外的梧桐樹,梧桐葉在風中沙沙搖動,似在講述她的心情。
只有幾秒鐘的沉默,她又轉過頭,微笑的看向我說:“不過,把它交給你,我也可以放下這一段往前走了。憑我對他的了解,看得出,他對你很是不同。”
幸好英文的“他”和“它”是不同的代詞,否則我真要被她這省略名詞的感嘆搞混了。把這份工作移交給我,把這些資料給我,讓她可以輕松前行了嗎?那麽多年的等待,就可以在這一瞬間放下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也許會是不同的那一個,到頭來卻發現只是一廂情願。我想想自己和戴維,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真如她所說,文森佐對我很是不同嗎?我不知道,也沒有比較,也許有一點吧。可我現在又能期待什麽呢,我一只腳才邁出泥潭,又忙不疊的要跳進另一個更危險的嗎?我只想好好做好現在的工作,什麽都不要想。
抱着一堆資料回去的路上,我的眼前還總是浮現着翠貝卡淡淡的微笑,那裏面寄托了多少的愁思啊,對翠貝卡的同情,讓我不禁有些埋怨文森佐的殘酷無情。
在費爾諾研究中心的日子,因為擔當助教一職而突然忙碌起來。我先是好好消化了一番從翠貝卡那裏拿到的資料,又看了我們下個月要用的新教材,整理了三個版本的授課計劃,發給了才從米蘭回來的文森佐。他很快回複了我的郵件,并再次肯定了我的效率,我們确定了新課的授課方案,我就開始着手準備課件了。
這一段日子,文森佐很少來辦公室,似乎總有開不完的會。即使他在,也是常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處理回不完的郵件,簽不完的字。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怪怪的,我心裏有幾分尴尬,看到他眼前就會回放那天的畫面,又有幾分恍惚;而他在公事讨論之外,似乎總有點情緒不高,像在一個人生悶氣一樣。我心想,你問都不問,說親就把人家給親了,你還好意思氣鼓鼓的,于是也不怎麽理他。
不過,平時那個看起來有點随意、有點漫不經心的文森佐一站到講臺上,就又立刻恢複了他犀利睿智的一面。第一次陪他來上課,我坐在第一排的角落裏,回頭望望,離開始還有十分多鐘,教室裏果然都坐滿了,還在有人陸陸續續的在進來。
今天他穿了一件很有設計感的白色襯衫,袖口是淡紫色的花邊,領帶他配了和袖口同款的花色,下面是略收口的筆直西褲,勾出他一身很好的線條。
時間到,他面帶微笑朝臺下掃過一圈,本來嘈雜的教室就安靜下來,果然是王者氣質。
我給他做的課件他看過後一個字都沒改,這一點翠貝卡告訴過我,他會在上課的時候臨時寫板書來補充。今天是第一節緒論課,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引導學生對這門課的宏觀認識和激發他們的學習興趣。只見文森佐在白板上幾筆一揮,一只栩栩如生的“憤怒的小鳥”便躍然板上。
我立刻佩服得五體投地,長這麽大我最拿不出手的就是畫畫兒。小時候我費了半天勁畫的狗,竟然被我媽誤認為是一頭豬,還表揚了我一番,從那以後,我就徹底放棄了走繪畫這條道路。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對畫畫兒好的人有一種特別的崇拜。
文森佐指着活靈活現的小鳥問前排一個男生:“如果讓你建模來模拟這只小鳥的撞擊過程,你會怎麽做?”
那男生搖搖頭,表示沒思路。旁邊的另一個男生歪着頭思索了一下說:“用3D做出形狀,四肢和骨骼的重量分別計算,然後代入做出動态網格?”他答得很不自信。
文森佐笑了,又轉身大筆一揮,竟畫出和剛才那只小鳥的外形輪廓幾乎分毫不差的一個橢圓。他說:“建模的核心思想就是要首先抓住模拟事物的特點,從最基本的性狀入手,一個橢圓體,甚至一個更加簡單的球體,就可以代表這只小鳥。在掌握其主要特征後,再逐漸按照研究目的增加模型的複雜度。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還原真實現象,那樣你會在一開始就陷入細節……”
我回頭偷偷看了一下後面聽課的學生們,大家不住的點頭,已經被這個例子深深的吸引了。
我又看向臺上交叉雙臂,很随意的靠在講臺上的文森佐,不知為何,在我的腦海裏,我竟和翠貝卡的身影重合起來……
做個有氣量的人
直到路邊的藍色繡球花也凋謝了,以及走路上山的時候會微微出汗,我才意識到春天早已結束,而我在費爾諾的第一個夏天已經悄然而至了。雖是七月中旬,若非太陽直射的時候,地處山上的費爾諾卻沒有那麽炎熱,夜晚回家的時候甚至還會有些微涼。
算了算,不知不覺中,來到這裏竟然已經三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工作越來越多,我有的時候甚至沒法去上意大利語課,估計再有幾次缺席的話,要到換我的同桌範尼來教我的地步了。
除了助教的工作外,文森佐會經常帶我去參加大學內部和外部的各種讨論會,回來後我要整理會議記錄,還要和他讨論下一步的計劃,組裏的人常笑我成了文森佐的小秘書。之前歐盟的那個項目已經完全由我在推進了,我完善了新的模型框架,提交了初期彙報後的第一份正式報告書。不過,因為要準備課件,又要整天開會,我經常在白天的正常工作時間裏抽不出空來推進研究,只好在晚上安靜的時候留在辦公室加班。
在這個忙碌的季節裏,組裏的每個人都是一身事情,而我最新聽說的小道消息是,曾經對我不屑一顧的紅發海倫遇到了一個大難題。
說起來這個難題,對海倫來講是困難,對我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