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模糊的視線中我依稀看到他焦急的從羅馬趕回來,打電話給我,到處找我……
“你知道我推上電閘拉開艙室的門看到已經昏迷的你時,我有多害怕嗎?我怕我已經來得太晚了,我怕我抱起你的時候要是你已經渾身冰冷了,我該怎麽辦。”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我第一次感覺到,他真的很喜歡我,比我想象得要多,我知道他比他看上去的樣子要認真很多很多。
對這些問題,我沒有答案,我想他也沒有答案。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将是我人生最大的遺憾,因為我會不知道,文森佐他對我這般深重的情誼;而我留給他的,又會是怎樣的一場噩夢啊。我們都不敢去想這些讓人無限後怕的事情。
病床很寬,我向右側挪了挪,他便合衣一起躺下來,仍是面朝我深深的看着,我也朝着他,枕着他的手臂。
對視着他,我覺得我必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告訴他我的感受:“我很想你,你不在的這些天,我才知道自己其實很在乎你,也很習慣了你在身邊。所以我才跟你說,希望你早些回來。我想着周末給你做牛肉燴飯,因為你說我做的比餐廳的好吃。”我覺得自己從沒像現在這樣大方而誠懇的講起過自己的感受。
他的眼睛裏露出歡喜的神色,“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還有,我很喜歡你,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喜歡我一樣多,但是我是喜歡你的,所以才會和你牽手,和你擁抱,和你接吻,我不是随便的人。”說道這些,我到底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整個晚上,他第一次笑了,我熟悉的笑容,我熟悉的文森佐。他笑着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你只是需要自己搞明白。”他什麽都知道。
“雖然你只說喜歡我,沒說就要和我交往,”我發現自己在這些方面很較真兒,“但是,如果你問我的話,我願意。”我又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他這次笑得更開心了,甚至平時那種壞壞的笑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更緊的摟住我,“你以為我天天把你帶在身邊是在做什麽,接你上下班,叫你一起去開會,周末也要拉上你回家,還不是因為喜歡一直和你在一起,傻姑娘。”
“不過,這些話你寧可留着帶走也不肯告訴我啊,倒是寫了些什麽讓我忘記你,找其他好姑娘之類的傷心話。”他口氣裏有一絲責備,更多的是戲谑。
“我都沒事了,你還偷看我手機!”我臉紅了,很不好意思,那些遺言一樣的話。我嘆口氣接着說,“不過,那是我當時的真心話。如果我真的不在了,跟你說喜歡你那些還有什麽意義呢,不如就讓你當我是個沒心的人,以後也不會惦記,不會難過了。”
他嘆口氣,什麽都沒說,只是更緊的抱着我。雖然這次的事故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會有陰影留在我們心中,但它帶來的“要珍惜眼前”的積極效應,也讓我們暫時從沉重的心情中解脫出來。
我突然想起件事要問他,“我明明在行程白板上寫下了極限環境室,你為什麽還會到處去找我?”他很驚訝的看着我:“那上面什麽都沒寫啊,你确定你寫了嗎?”我點點頭,一種詭異的氣氛浮上來。
他看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也沒有再細說或追問什麽,估計是怕我擔心吧,我也沒有再追問。
比起那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訴他。既然我們要在一起,我必須對他坦誠,一切,我需要告訴他在慕尼黑到底發生了什麽,跟他講我曾經做了多麽殘忍的事情,為什麽那些傷痛會一直伴随着我。我要告訴他在那短暫的生命切換之旅裏,我遇到了一個粉紅色的小女孩。
“文森,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如果你因為這些事情而改變主意不再要我了,我完全明白和理解。”我的話聽起來有些可憐,可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他的手指沿着我的顴骨向下輕撫,“薇薇,你要對我有信心。”
我點點頭,過去了八個月零十三天,在無數次的逃避和塵封後,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回頭去看那一天,我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更不知道重新翻起這一頁究竟是一場治愈還是一場再度的痛苦。
我擡起頭,深呼了一口氣,慢慢說道:“你知道嗎,我,失去了一個孩子……”
從天而降的女人
一年前。慕尼黑。
今天我的狀态不是特別好,先是早上起來不怎麽舒服,有點鬧胃口,甚至有很想吐的感覺,直到現在坐在車裏,還有點病怏怏的。戴維說不讓我去機場送他了,在家好好休息,可是我堅持要去。一來是把車開回來,一來是戴維這次去印度出差要兩個星期,聽說那邊經常斷電,網絡也不好,聯系估計會有點不便。這也是我們在一起以來,最久的一次分別。我側頭看看正在開車的他,很是不舍。
窗外依然是伊薩爾河的冬日風光,和灰白色的巴洛克高大建築交相輝映,清晨裏有些淡淡蕭瑟的感覺,和我此時的心情有些相似。想起一年多以前,戴維來接我的情景,突然有種被送回時光隧道的感覺。不知為什麽,第六感一向很準的我隐隐的有些不安。
車停在機場的等待道上,我像只粘膩主人的小貓一樣攀向他。戴維很寵愛的抱住我,他低下頭來細細吻我,然後在我耳邊說:“等我回來。”我點點頭。他又擡起我的臉仔細端詳,我猜我今天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如果還是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去看醫生,去找施密特。我到了新德裏以後争取馬上打電話給你。”他叮囑着。施密特醫生是戴維的好朋友,我每次有點頭疼腦熱戴維都帶我去他的診所。
“沒事的,估計只是沒有休息好,”我不想他擔心,“我已經開始想你了,怎麽辦?”我跟他撒嬌,一邊整整他的細絨圍巾。戴維做沉思狀:“要不我去看看現在辦寵物托運還來不來得及?”我咯咯笑起來,長發在慕尼黑的冷風中飄散,他順勢又抱住我,輕吻我的額頭,他的聲音溫柔又動人:“我很快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直到看着他颀長的身影消失在航站樓的通道裏,我才轉身上了車。半年前終于用我在日本的駕照換好了德國駕照,報名、查視力、理論考、路面練習、路考,甚至還參加了緊急救護訓練,真是一通折騰,還好每次戴維都會陪着我,否則我那會兒磕磕巴巴的德語還真是問題。
有時候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嘲笑他像家長一樣,他就說,你以為我是什麽。我覺得,好吧,我是挺依賴他的。其實我一直是個很獨立的人,從上大學離開家就所有事都自己做主,自己解決。但是和戴維在一起以後,我就變得越來越依賴他,而他也确實太寵我了。
我和杜妍說,我跟戴維從沒吵過架,她幾乎不敢相信,一定說是我對吵架的定義太高了。她教育我說,不需要大打出手或者惡言相向,只是意見不合的拌嘴或者互不搭理的冷戰也算吵架的。我告訴她,就是拌嘴和冷戰也沒有。
我對戴維有一種天然的崇拜,而他作為一個甚至高于一般标準的德國人,在大事和各種計劃安排方面又總是滴水不漏的,我除了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以外,實在沒有什麽可費腦子的。而在小事方面,他又幾乎沒有任何糾結的意見,全全聽我處理,吃什麽、用什麽、玩什麽,我都很随着自己的性子。戴維更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他總是能很委婉的表達他的意見,不會讓人覺得咄咄逼人。所以在一起一年了,我們真是不知這架要從何吵起。
生活上,我們是極其和諧的伴侶;工作上,我們是志同道合的夥伴。最近,我們聯名申請的課題還中了歐盟的一個很大的項目。我對在慕尼黑的工作、生活以及與戴維的關系都處于十分滿足的狀态。
車子駛到市政廳附近的時候,一陣惡心的感覺又突然從胃裏反上來,眼前甚至有些眩暈,我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些不穩,我決定聽他的話去施密特醫生那裏轉一圈。我在下一個路口左轉,車子朝奔施密特診所奔去。
施密特診所在路德維希大街的南盡頭,一幢三層的巴伐利亞小樓,對這裏我很熟悉。我沒有預約,還好時間比較早,其實診所都還沒有到開診時間。我按了門鈴,施密特聽說是我,很熱情的邀請我進去。
診所布置得很有家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