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四章

卻說當天晚上,賈琏便與春鳶偷偷摸摸在二門外的一間空屋裏上了板床。那賈琏竟也不嫌床硬,火燒火燎的便抱着春鳶行起了那等子春事來。春鳶雖在柴房中吃了大半個月的苦,然到底仗着年輕底子好,只痛喝了幾碗稀粥下去,體力倒也恢複了有七八分了。

一時事畢。但見春鳶的眼珠子轉了轉,伏在賈琏的身上,喘息着說道:“二爺明日又該離去了。從此我的日子可是沒有盼頭了。”賈琏問道:“可是沒功夫問問你了,怎麽如今瘦成了這般的模樣兒?竟硌得我疼的不行。”春鳶“啐”了一口,說道:“二爺便只想着自己的身子。真真讓人寒了心的。”

賈琏奇道:“方才問了你的,你且不說,如今倒來怨我?”春鳶嘆了一口氣,說道:“雪雁那個小蹄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回府頭一件事兒,便是拿我做了法。二爺若是昨日便走,今兒還未必便見得着我呢。”賈琏道:“這蹄子伶牙俐齒的,從前我在榮府裏頭,便聽說過她的大名兒了。只是一直未曾得見。”心中卻在想着,若早知道雪雁是這般的姿容,早就該将她弄到懷裏來才是正理兒。

春鳶冷笑道:“不過是博了個忠心護主的名頭罷了的。老爺糊塗,竟收她做了義女。仗着自己嘴皮子利索,便在府裏煞有介事地管了事。我還不知她那點子心思?”賈琏笑道:“哦?你竟說說看。”春鳶起身,湊近窗戶,從縫裏頭往外看了看,見屋外不曾有人,這才爬回床上,輕聲說道:“二爺不覺得那墨爺來得蹊跷?”

賈琏一聽這話,登時對上路子了,忙說道:“連你也疑惑?”春鳶低身道:“怎麽不疑?忽剌剌的就說從外面回來了,況且又是在老爺病重的時候。且更離奇的還有呢,老爺原是有個遠房堂兄的,那日帶了他家公子前來探望老爺,後來居然被墨爺用飛刀刺傷了手掌。想必這墨爺竟還是個有功夫的人呢。”說着,連連咋舌不已。

賈琏沉吟道:“若說表姑丈突然病重,他是得了消息從左近趕回來的,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又說是在清涼寺帶發修行的,且距離此地千裏路途,哪裏耳目就有這麽遠了?”春鳶翻身坐起,來了精神頭,說道:“莫非……這墨爺竟是個西貝貨?”賈琏連忙捂住了春鳶的嘴,噤聲道:“仔細你的小命!”春鳶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說道:“二爺細想想,這墨爺偏是來得這麽巧,是在老爺堂兄來鬧事兒的時候,又是老爺新收義女之時。會不會是……”說着,故意低頭不語。

賈琏問道:“會不會是什麽?怎麽沒了聲兒?”春鳶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原也不該這麽懷疑的。只是又實在太過湊巧了。我想着,這雪雁與墨爺,莫非早就相識?一個巴巴兒的忠心救主,結果撺掇着老爺認了她作義女;另一個就以大少爺的名義回了府,逼着老爺認了他做兒子。等到老爺歸了西,這兩個人,便一左一右地霸占了林府。如今就是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他們了。”

賈琏一拍大腿,叫道:“正是這樣兒了。”春鳶得意地笑道:“二爺可是想通了。這番功勞,二爺要怎麽感激我?”賈琏捏了捏春鳶的臉蛋兒,笑說道:“過會子再讓你樂一回。”頓了頓,又低聲道:“你且別吱聲兒,只當不知道有這回事兒,我自有主張。”春鳶撅嘴道:“二爺何不把肚子裏的心思都告訴了給我,我在這裏也好替二爺多留心着點。”賈琏眯了雙眼,說道:“你只在這裏安分些就好了,倒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說着,兩人又計議了一番,方摟着抱着又做起了那好事來。

第二日清早,送走了賈琏之後。林墨想着左右無事,便答應了雪雁,陪她一起去十裏坡找那酉兒信中的衡先生,看看她的腿骨還能不能重新接駁正了。黛玉本也要去,卻因着前一陣子操辦林如海的喪事,有些勞累了,故而在林墨與雪雁的苦勸之下,這才乖乖地守在了家中。

遂林墨與雪雁,各自帶了一個丫頭,輕裝簡從的坐着馬車,便去了那十裏坡。十裏坡就在揚州近郊,不算太遠。馬車車夫不敢貪快,怕一路颠簸。故而行了三個時辰,堪堪在午後申時,才到了十裏坡。因着十裏坡綿延十裏,坡平而廣,故而舊稱十裏坡。只是坡雖平斜,馬車卻也不易上路,于是林墨與雪雁兩個,便帶着丫頭們,棄車而行,一邊賞玩四處風景,邊相攜爬上了山坡。

坡上灌木叢生、百樹參天、千藤纏繞,滿眼郁郁蔥蔥,令人心情為之一爽,頓覺清新撲面。紫鵑不禁在旁笑道:“很該帶着林姑娘一同出來逛逛的,這滿天滿地的綠色,叫人看着也是喜愛。”林墨身邊帶着的丫頭是水仙,此時在一旁笑着說道:“還說呢。知道要來十裏坡,荷花還同我争了半天,說是也要出門散散心且透透氣兒的。”

林墨道:“想必是我在府裏委屈你們兩個了,故而争着要出來散心透氣的。”水仙忙道:“哪裏就是墨爺這般說的?只是老爺剛過世,府裏且不能鬧不能樂的,自然便想着要出來走走罷了。”說着,摘了一片葉子放在掌中把玩着。

林墨笑道:“回頭你多摘點這種葉子,我讓廚房做個新鮮菜式給你們嘗嘗。”雪雁聽了,奇道:“可是又胡鬧了。這葉子也能當菜做的?可別有毒才好呢。”林墨還未說話,水仙已搶着說道:“姑娘不知,墨爺平日裏無事之時,便常研究菜譜來着。姑娘沒見他書桌上那厚厚一摞子紙呢,真真比那筆筒還要高的呢。”說着,咯咯笑了起來。

雪雁認真地看了林墨幾眼,只見他俊逸清秀的臉上,正淡淡露出一股溫和的笑意。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突然一動。只聽林墨說道:“平生也沒有什麽別的癖好,便是在吃上面,還不願委屈了自己。”紫鵑抿嘴笑問:“墨爺從前在清涼寺中,可還過得慣?和尚不是都是茹素的麽?”

林墨說道:“便是素食,才能品出真味道來。你們且不知,那清涼寺裏的羅漢上素齋,其味道之鮮美,魚羊皆不可比也。”頓了頓,又笑道:“只是若實在想吃葷了,我也會偷偷地跑下山,找家酒樓,海吃一頓。”紫鵑道:“墨爺年輕,身子骨兒若長久不進肉食,到底也不行。”水仙笑着說道:“姐姐不知,墨爺這兩日,與那琏二爺沒少吃過肉呢。”

紫鵑忽然說道:“說起琏二爺,也不知我昨兒夜裏是不是眼錯了,竟見到他與……”說到這裏,似覺不便出口,遂停了不說。水仙性急,問道:“姐姐怎麽不說了,琏二爺昨兒怎麽了?我每常見他,便不喜歡這個人,眼角多有亂瞟的,竟是輕佻得很。”

方才聽紫鵑這麽一說,林墨與雪雁頓時凝神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道:“他與誰?”說完,兩人又互望了一眼,林墨臉上并無異色,卻見雪雁忽然羞紅了臉。紫鵑沉吟道:“我仿佛看見琏二爺與春鳶并肩進了一個屋子,那屋子便是素日裏二門上的小厮們歇間兒喝水的地方。”

林墨與雪雁默默對望了一眼。雪雁問道:“你果然沒有看錯?”紫鵑想了想,笑道:“也是敲了二更了,我想着出門解手去的。卻冷不防看見了有兩個人影正往那裏走了過去。許是沒有看真也未可知。只約莫瞧着那兩個背影,有些像是琏二爺和春鳶罷了。”雪雁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當下幾人邊走邊說,已上了山坡頂。但見幾株參天大樹之後,果然有着一所精巧的小茅廬,門上懸着一匾。匾上兩個狂草墨跡,上書“濟世”二字。林墨喜道:“想必就是這裏了。”雪雁忙從懷中取出了酉兒給她的書信,命紫鵑遞了過去。

紫鵑小跑近前,輕輕叩了叩木門。只聽“吱呀”一聲,門開處,一個道骨仙風、白面微須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雙手接過紫鵑遞去的書信,拆開看了一番,輕輕點頭說道:“既是舊友相托,便請雪雁姑娘進屋罷。”紫鵑忙返身扶了雪雁走去。林墨與水仙則侯在屋外,随意看着坡上的綠野風光。

少頃,茅廬內走出了一個小童,對着林墨躬身說道:“日頭還猛,衡先生請公子入內喝一杯清茶解渴。”林墨忙拱手說道:“如此叨擾了。”便帶着水仙進了屋內。但見一個套間裏,內外三間屋子。陳設均古雅而精致。琴棋書畫樣樣都有,或高或低,置放于屋內各處。想見主人衡先生定也是一個十分風雅之人。

此時,衡先生與雪雁和紫鵑正在耳房中查驗傷口。衡先生隔着簾幕,摸了摸雪雁的腿骨,又搭了一番脈絡,看了看舌苔,沉思了半晌兒,便輕輕笑道:“姑娘的傷不算難治,我只需以特殊藥材濕敷于姑娘腿骨之側,再為姑娘施以金針七日,當可見效。若不見效,姑娘自可随意派人來拆了我的招牌。”雪雁說道:“衡先生如此說,我實是感激不盡了。好不好的,也只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罷了。”衡先生笑道:“既是到了我的手裏,若還是死馬,又怎能回報舊友千裏舉薦之厚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