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容潮上了二樓後,不僅比練場上發現他身影的學子頻頻投來目光,分散幾處的師兄等紛紛也多看了他幾眼。
容潮卻是神情微淡,找了處空淨的地兒斜倚靠在長廊上朱紅圍欄上,他沒有着宮服,一襲藕荷色長衣墜地,薄衫随風翩翩而起,零散的幾縷青絲長發落于眉角,眼皮輕啓,一雙清澈的雙眸中神色松懶,斜睨着廣場上的兩名學子比試。
片刻後,不遠處的四溪宮小仙恒遠走來。
九溪宮內除去宮內弟子,現也有不少仙君,他們部分曾受九溪宮恩惠,後為報恩請求各宮宮主領回九溪宮留在此處繼續修煉順便服侍九溪宮各宮;部分則是出自九溪宮宮外弟子,修仙後回到九溪宮負責九溪宮宮外弟子教學等。
恒遠便是曾被四宮主容胤施救過,入宮的時間比容潮還早些。容胤因為任職命格神君不常在宮內,九溪宮有關大小事務便由恒遠告知容胤,聽其吩咐并執行。
恒遠來到容潮近處旋即欠身行禮,笑道:“六宮主這兩日連來,下頭的學子們一看見你脊背都挺直不少,比試的學子都比原先多了幾倍精神。估計您再來幾日,便要有學子想要投訴您禍亂他們的信心。”
容潮三年不回宮,一回宮竟接連數日來比練場觀看學子比試,實在是怪哉!
容潮聽出恒遠話中有話,颔首輕笑,目光落到下面一名不驕不躁、風度翩翩的學子身上,道:“他就是徐來?”
恒遠順着容潮所示意看去,點了點頭道:“是。五宮主已經選定他為其徒兒。”
日前,除去已收太子殿下為徒的四宮主容胤上神與對外宣稱閉關實則外出刷劫的六宮主容潮上神,五宮主容花仙君、七宮主容淵上神與八宮主容璃上神都已在本屆學子中挑選一名徒兒,分別名為徐來、莊以以及周謝蘊。
廣場上,對面的胖小子根本不是清俊的少年對手,不一會兒便落得下風,徐來點到為止,雙方各鞠一躬,下頭的監察小仙随後高聲道:“徐來勝!”
少頃,清瘦孤落的太叔奕與一名略黑的少年上場,對立兩側。
容潮眯了眯眼。
比練場比試開始。
略黑的少年滿是敵意,出手接連幾招都是狠絕的招式,太叔奕似乎事先沒有預想對方會出狠招,這幾招躲避的有些費力。好在他反應極快,動作靈敏,片刻後他已反退為進,随後一個移形換影利落地将對方置于劍下。
劍指要害劍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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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容淵、容璃與餘下幾位仙君皆已紛紛起身,見太叔奕點到為止這才取消了原本意欲出手的打算。
這一場比試,開始時略黑的少年便來勢洶洶,似不懷好意,只是他未曾想到太叔奕修為靈術及劍術都這般出色,雙方比試的招式使用的力度都有些太過,開始與結束都來的太快,看得四下衆人都吸了口氣。
片刻後傳來監察小仙的高聲:
“太叔奕勝!”
容潮聞聲收回目光,起身落地,走至一旁的雅座。
日前,他在茶館聽到八卦說太叔奕來了九溪宮做學子,容潮還懷着一分這是假的幻想。
雖然說鳳雩拜入九溪宮容胤門下,可容潮卻并不太信太叔奕會因嫉妒“哥哥”而來。
容潮尚弄不明白太叔奕來此的目的為何。
恒遠上前為其斟了一杯茶。
恒遠看着容潮淡然的飲下清茶,道:“六宮主認識這位學子?”
容潮輕聲“嗯”了聲。
恒遠道:“他确實不錯,靈術天賦應該是這一批學子中最好的,與剛剛那位徐來應該都是前三名穩進的,只是他身份有些特別。六宮主是如何認識太叔奕的?”
容潮聞聲餘光瞥見樓梯口走上來一名仙君,并未避及對方,道:“三年前柴桑山的修道者靈術大會,他是第一名。”
修道界每隔五年舉辦一次修道者靈術大會,專為步入修道界而尚未渡完七劫者所設,四海八荒各門各派輪流申請舉辦,為了彰顯自身地位、名氣也為了了解對家實力,修道界對此都很是重視,派出弟子積極參與。此外,還有極為重要的一點——對于那些在此比試中突出卻無門無派者,各門各派也可見機收入其下。
三年前,九溪宮是容潮攜太伏長徒容璃仙君、太和三徒容敏仙君帶領韶叡及上一屆十四名學子去比試。
恒遠了然,道:“原來如此。”三年前太叔奕初露頭角一事他此前也有所耳聞。
容潮心中煩悶,道:“容花他們就沒有一人提出想要收他為徒?”畢竟他的天賦一試便知,在這一衆之中是絕對出衆。
恒遠搖了搖頭,道:“徐來本是九尾狐,出自塗山,與五宮主雖不同宗也是同類,五宮主早前便已有意于收他為徒。至于七宮主與八宮主……可能是顧忌太叔奕的身份。”恒遠說的比較委婉,如今天後厭惡水神,六界皆知。
水神之子,自然要避之不及。
恒遠此前便聽過傳聞——當今九重天的天帝陛下數千年前便與如今的天後結為連理,可天後遲遲無所出。天後善妒,帝宮凡有所出,必意外夭折。
兩百年前,天後誕下一子,取名為鳳雩。
此後為奪太子之位,天後更是嚣張跋扈,變本加厲,所有女神亦或是仙女與天帝接觸稍微兒親近便被其除之。數百年來,天帝僅有一個兒子即天後獨子——鳳雩。
容潮也不知自己為何聞言竟會偷偷舒了口氣。
說話間,廖看捧着書冊及近。
廖看并非九溪宮宮內弟子,與恒遠相似,如今于三溪宮做管事小仙。他入九溪宮比容潮遲了一百餘年,但也十分熟悉容潮。
三千年前,太皞帝君收了第二位弟子容花為徒後,便表示此生不再收徒,誰曾想千年後,帝君破了玉言。
兩千年前,青帝太皞在天外村中發現了年僅七歲的容潮,那時本名“秦兮”的容潮孤身一人在街上乞讨,太皞見其雙眸明亮、神色堅毅,實乃天賦異禀故而将其帶回九溪宮。原本拒絕再收徒的太皞決定收其為關門弟子,且是九溪宮有史以來第一位凡人弟子,并賜名“容潮”。
容潮生性不羁、自在清朗,很是耀眼。
雖然掌門寵溺小徒兒,可其二師弟太和上神卻是常常臉色鐵青、對容潮多有不滿,除此之外,宮內許多弟子如容淵、容璃等也是不喜容潮的。
經年累月,這師叔與師侄之間、師兄與師弟之間便生出不少嫌隙。
好在太伏上神性格和藹,是較為喜愛容潮這位師侄的,廖看在這二位宮主間來回辦事倒不曾受到為難之事。
廖看一路聽着他們的對話而來,走到容潮身側先是朝其行了一禮,容潮示意其不必多禮随後起身,道:“宮主,這是這屆學子們分配到各宮的名單。”說着他将六溪宮那一份放置容潮身側的桌上。
恒遠接過四溪宮那一份後問道:“學子們排名如何?”
廖看笑道:“今年百名學子考評依舊分文武兩大項,文試由二宮主出題,武試由三宮主出題。這其中武試一直以來獨占鳌頭的便是太叔奕,雖然他文試常常被二宮主批為不及格,但盡管如此,他的文武總評還是第一呢!此外,徐來文武皆是不錯,綜合排名第二。第三名是周謝蘊,他的文試稍弱點兒,但武試卻很是突出。莊以位列第四,文武表現也皆是不俗。”
不得不說各宮宮主皆是洞若觀火、慧眼如炬。
說罷廖看見容潮若有所思,嘻嘻笑着的一張臉帶着八卦神情湊近,問道:“宮主在柴桑山與太叔奕交過手嗎?”他記得修道者靈術大會入圍最後一輪者皆可點名請教在場一位修道界的前輩。
容潮道:“沒有,那天……本宮提前走了。”
廖看有些惋惜,道:“太叔奕天賦确實不錯。宮主如今尚未收徒,不如考慮收他為徒?”
容潮淡淡地看了廖看一眼,道:“本宮就是因為提出收他為徒被其拒絕才提前走的。”
正是因此,容潮才想不通為何此時太叔奕身在九溪宮。若是他想要進九溪宮,當初直接應下他,容潮自然會帶他回九溪宮,何必如今又費這一番功夫進行考核?難道是單純地讨厭他?!
容潮念及此,面色沉了三分。
廖看:……這,撞傷口上了。
廖看連忙笑哈哈掩蓋這尴尬的氛圍。
恒遠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
二人你來我去地相互使眼色。
片刻後,容潮拿起書名冊起身回宮,對餘下兩場比試結果顯然再無興趣。
臨走前,容潮對恒遠道:“今後餘下每一輪學子的比試順序名單都送到六溪宮一份。”
恒遠與廖看對視一眼,連忙應聲道:“小仙明白。”
容潮一路回宮,路上所遇者無不見之行禮。
六溪宮坐北朝南,不似其餘幾宮,整座宮僅有容潮一人,他向來習慣獨居。
容潮在此修建了兩座樓閣——春江樓與花月樓。
花月樓是主樓,地處安靜,容潮起居皆在此;而春江樓視線好,容潮時常踏足,觀看雲海盛景。
晚間,花月樓燈火通明,容潮躺在美人榻上,閑來無事翻看起分配到六溪宮的書名冊。
打開扉頁,容潮便見排在第一位的“太叔奕”三字白紙黑字落在其上。
容潮微微一怔,心中有些五味紛雜。
這是巧合嗎?
他不是不喜歡他嗎?
思量間,花月樓外傳入一道消息:
六宮主,剛剛沁園傳來消息,三院七齋有學子被發現自殺身亡。
是恒遠用傳音術傳來的。
學子在九溪宮內出事,九溪宮自是要負責徹查。如今帝君閉關,理論上九溪宮上下皆需聽命于容潮,雖然容潮不常願意處理九溪宮大小事務,但恒遠卻依舊選擇第一時間将此事上禀于他。
若是往昔,容胤在宮內,這類事宜是默認由他處理,但如今容胤帶韶叡渡飛仙劫還未歸來,容花則在為飛升上神而閉關修煉,帝君門下只剩容潮有空,容潮便不得不接手此事。
容潮聞聲,眉頭微蹙,放下書名冊,靈力輕起,已然換了一身裝扮,少頃來至樓外。
九溪宮有宮規——禁在宮內随意使用靈術。而今事态緊急,容潮并未墨守成規。
不消片刻,容潮已攜恒遠出現在沁園三院七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