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而剛下馬車的謝琅然站穩腳, 擡眸看見周家那麽多人都在宅子外站着,數道炙熱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謙和笑笑, 态度坦然, 不卑不亢, 拱手作揖, “小生又來叨擾了。”

“怎麽能叫叨擾呢?!”沈朝青意外中舉,解元又大駕光臨, 這簡直稱得上是雙喜臨門。多少人守着揭榜,為的就是一堵解元風采。招攬也好,見識也好,總歸謝琅然現在是個香饽饽。而這個香饽饽被他随手一牽, 就帶回家來,自然算得上幸事。

周光柔自然也認出來, 這個朗朗如清風入懷, 皎皎如天上明月的少年郎,正是上次兒子救回來的謝琅然, 心中感慨之後餘下的是欣喜,看來日行一善果然是錯不了的,這不結了善緣, 善果就來了麽?自打沈朝青回來那一刻, 周光柔那張圓圓臉兒上的笑就沒落下去過。

周光茂也沒想到,前幾日外甥帶回來的那個看起來有些病弱的後生,竟然是個身負大才的,貴客光臨, 自然要好生招待。當時他落了難,住在自己家, 如今他榮登榜首,是座上賓,自然怠慢不得:“解元光臨寒舍,能使寒舍蓬荜生輝才是,快快有請。”

他不敢輕慢貴客,連忙小厮将謝琅然請入府中。

影壁後,傅瑩珠眼睛眨了兩眨,一顆心算是落下了。

解元郎是謝琅然,這都不只是高中了,這可是拔了頭籌啊。

四百兩銀子不僅沒虧,還賺了!

傅瑩珠嫣然一笑,側過頭去,低聲對青桃說了兩句話。青桃聽了,連連點頭。

主仆二人正打算往外走,被周秋平叫住:“表妹,你這是要去何處?”

“大表哥。”傅瑩珠停住腳步,“秋闱之前,我在書屋押了一注,押的是謝琅然中舉。”

一想到飛來一筆橫財,傅瑩珠便笑彎了眼睛,一雙杏眼,月牙似的,流光溢彩:“表哥呀,哪有讓我的銀子流落在外的道理呢?我得快點把它們帶回來,免得它們太過想我啊。”

周秋平:“……”

實不相瞞,周秋平也摻了一腳,跟着下注了一波,不過他也懶得去認真鑽研看誰是最有希望奪得魁首的人,所以就跟風下注了周子期。

現在顯然,這錢是賠了。好在數額不多,就是玩兒,加上家中喜事臨門,周秋平一時沒想起這件事。如今想來,有些許奇異之感。

當時的謝琅然不顯山不露水,不知何許人也,恐怕押謝琅然的也就表妹一人了,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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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這財迷的小模樣,有時候他真覺得,傅瑩珠比誰都像周家人,見錢眼開,誰都攔不住。

不過今日還真不能讓她出去。

心裏哂了一哂,周秋平對傅瑩珠說道:“你先在此處等我,莫要離開。”

說完他便離開了。

雖說不懂周秋平為何攔她出門,傅瑩珠仍是老老實實待在原地,很快,周光柔帶着沈朝妤過來,拉住她:“瑩兒,去書屋的事不急,你先跟着姨母過來,我帶你去好好打扮打扮。”

一聽周光柔說要帶她去好好打扮打扮,傅瑩珠先是一怔,剛想發問,待觸及到周光柔那別有深意待眼神,就明白周秋平和她姨母他們存的是什麽心思了。

還以為沈朝青将謝琅然帶回周府,正是因為他們之前的淵源,沒想到,原來還有榜下捉婿的意思在裏頭。

傅瑩珠搖了搖扇子擋了擋臉,淡淡笑了起來。這謝琅然,按原書中的劇情,确實是她的夫君無誤。只是在原書劇情中,他與傅家大姑娘定親時還只是個窮書生,如今的謝琅然可不是窮書生了,他已經考取了功名,有着大好的前程,會不會想再和她定親,還說不定呢。

如今他若是想,宰相的女兒也未必娶不得,說不定看不上她。

反觀自己,有銀子傍身,足夠她後半輩子花銷才是要緊事,男人什麽時候看不得?這樣一看,還是去書屋的事更要緊一些。謝琅然這邊,周家人又不會給怠慢了。

周光柔只當她用團扇擋住臉龐,是在害羞,勸道:“瑩兒啊,人生在世,有些事若是自個兒争取,那結局便大不相同,這謝琅然是一表人才,又高中解元,但瑩兒你這容貌也是萬裏挑一,性情品行更是錦上添花,足夠配得起世間任何的好男兒,可別妄自菲薄啊!”

“這謝琅然顯然是魚躍龍門,一朝成名天下知。哪怕他省試落榜,撈不着個好名頭,如今高中解元,也是府衙官員的候補了,不愁前程。依我看來,這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周光柔語重心長:“姨母想叫你過去看看,也是看着這謝琅然與你年紀相配,品格也端正。可你自個兒也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你自己也多看看,總是好的。你若是實在不喜歡,也不會逼你。”

如今傅瑩珠到了可以相看夫婿的年紀,周家人見侯府那邊似乎并不怎麽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不嫌麻煩,把傅瑩珠的婚事當成了自家的事。大招大攬,打算管到底了。

當年,周光茹只看家世,未看人品,選了傅堂容,終是引火上身,白白丢了性命。周家人已經吃過了虧,就不會再犯這樣的錯。別管家世如何、容貌如何,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謝琅然在侯府借住那兩日,既不以他們家是商戶而目露鄙夷,也不因他自己出身貧寒而顯出怯懦,周光柔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便能有這樣的修養,很是難得,才想着将傅瑩珠與謝琅然湊作一對。

如此品行端正的好孩子,為人又進退有禮,自然要給自家的孩子好好相看的。

“姨母為我費心了。”傅瑩珠語氣感激,卻道,“只是,我與那書屋老板說好了,今日便要去拿回賭注與分成。”

“不過,那書屋離着周府不遠,我速去速回,依舊能趕回來,看看今年的解元是怎樣的談吐與風采。”

周光茹見她這樣說,松了一口氣,笑道:“那你便先去瞧瞧,姨母給你安排馬車,一定要速去速回啊。”

傅瑩珠點頭答應了,到了書屋,滿臉笑意地找到了書屋老板。

二樓。

書屋老板見傅瑩珠來了,倒是還記得這位客人。

無他,誰讓今年解元爆冷,讓一個誰都不認識的窮書生當了。

而只有他一家書屋這兒的押注裏,出現了謝琅然的名字。押注他的也只有一人,便是傅瑩珠。

“客人您來了?”書屋老板頗為感慨,“您倒是好眼力、慧眼識珠啊。”

“哎,您是不知道,今年這解元可是出人意料,您押他,當真是未蔔先知了。”

傅瑩珠戴着幕籬,笑意掩在幕籬後,迫不及待地問道:“老板,那我贏了多少?”

“咱這場子開得是輸贏場,輸的給錢,贏的拿錢,姑娘您算贏的那方,算下來,能有四千九百多兩的銀子。”

這比起下注的四百八十兩銀子,可整整翻了十倍。

跟在傅瑩珠身後的青桃差點不矜持地跳起來。

傅瑩珠接過老板寫好的支票,交給青桃,打算等着找個日子,去錢莊換了銀子來。

怪不得人人都愛當個賭徒,一夜暴富的滋味确實能使人着迷。

即使看不清傅瑩珠的臉,老板也能從她們主仆二人帶笑的語氣中,聽出她們的開心,感慨道:“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老板這一嘆,傅瑩珠也想起來了一事。

當初她下注時,宸王與他那一行人對她的鄙視雖然未及言語,卻是擺在臉上的。

傅瑩珠清了清嗓子:“老板,小女子有一事想問。”

“請問那位周郎周子期,名次幾許?”

老板一聽她這問話,嘆氣聲更重了。

他長嘆了一聲:“名落孫山咯。”

“押他的人最多了,甚至有客人在我這押了萬兩黃金,全打水漂了哦。”

宸王府邸。

手抄的進士名冊已經被送到了他手上。

宸王手指屈起,輕輕敲擊着自己發脹發痛的太陽穴,卻将這名冊擺在一旁,看也不看。

按理說,他本來不用親自去貢院那邊看秋闱放榜,就會有人将名冊送過來,就如同現在這般。只是宸王太過心急,又太過篤定周子期的名字一定會出現在榜上,想要親眼見證,才親自過去。

結果,他都看到了些什麽?!謝琅然是解元,一直借住在自己外祖家看上去沒心沒肺的沈朝青也考上了進士,唯獨周子期,明明确有大才,卻名落孫山?

何等可惜,何等荒謬!

廊下,兩個在書房伺候的小厮站在離着房門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竊竊私語。

“殿下今日心情十分不好,你我進去的時候,可要當心着些。”

“誰能想到那周子期竟然名落孫山了,要知道,殿下這陣子為他奔前走後,可打點了不少,單是搭進各個書屋的銀子,估計得有十萬多兩,也不知是出了什麽問題。”

“讀書人的事,你我哪能猜出來呢?總之,近些日子你我當差的時候,都小心着些便行了。”

屋內,宸王閉着眼睛,不想去看旁邊的名冊,可思緒卻無法從秋闱的事上拔/出/來。

猛地,宸王披衣起身。

他想起謝琅然是誰了,前陣子他在城西那間妙讀閣待的那一上午,有個女孩押的便是謝琅然。

當時他還在心裏嘲諷她不知秋闱的水深水淺,貿然押注,只會浪費錢罷了。哪想過等到放榜之日,憤懑不解之人卻成了他?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人看了笑話,宸王便坐不住了。

秋闱放榜,榜上為何沒有周子期,此事他定然要探尋個明白。

宸王像陣風一般,大步流星,走出書房。

廊下打瞌睡的小厮猛地清醒過來,宸王沉着張臉,“去找王大人。”

他要去找今年秋闱由他父皇欽定的主考官,王大人王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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