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都城, 又名中州城。和其他州不同,其他十五州, 除去中心城市外可能還有其他城鎮, 如雲州,除了雲州城,還有雲川、雲利二城。而中州,唯有都城一城。
都城, 也被稱為大夏第一城, 無論是它所代表的的政治、經濟意義, 還是它本身之大、之繁榮, 都無愧于這個稱呼。
整個都城城區,可以看做是一個周正的長方形, 其中三分之二的面積,是都城官員百姓的生活區域。這裏也被分為了東南西北四大街,這兒的四大街,并非只四個街道,而是四大區域。
東貴南重, 西邊多商人, 北邊為平民。這就是四大區域的分布。
另外三分之一的面積, 則是皇宮了。大夏朝的皇宮建地面積極為廣闊, 皇宮依山傍水,建築群錯落有致, 前朝後宮泾渭分明。
在前朝,有一座名為“正乾宮”的大宮殿, 位于前朝宮殿最前端, 建築莊嚴, 是大夏朝會所在地。而在正乾宮的後方, 有一座稍小其一點的名為“乾元宮”的宮殿,則是皇帝于前朝的住處、辦公之地,非聖召不可入。
乾元宮,是象征着大夏朝皇權巅峰之地,平日重兵防守、巡邏不斷的乾元宮,卻被人帶兵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
宮內所有太監宮女,反抗的都已伏誅,恐懼不動的脖子上也被架了一把刀。
夏重博雙目失神地坐在龍椅上,他皇冠傾斜,頭發也有些淩亂,身側一地的碎片、地上還冒着一絲熱氣的茶水證明了剛剛這座宮殿裏發生的不平靜。
“噠、噠、噠!”腳步聲一步步靠近,夏重博擡起眼皮,一身玄色盔甲、身持重劍的青年走到了他的面前。
“乾元宮內不得攜帶武器!”直到此時,他還想維持一個帝王的尊嚴。
“呵。”男子輕笑,将重劍豎于一側,如清風般溫和的聲音道,“堂兄皇威浩蕩,真是不凡啊!”
夏重博聽到這聲“堂兄”,才終于正式看向他,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嘴角噙笑,端的是玉樹臨風、肅肅如松。
若是尋常遇見了,他定要問上一句是誰家的俊兒郎,而此時,見到那顆熟悉的眼尾痣,他的心卻不斷的往下沉。
夏家兒郎,尤其是那一支,都無端眼尾生痣。
“是重斂啊!”他故作平靜。
“原來堂兄,還記得我。”夏重斂見一旁的小桌上還有茶碗,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碗茶。
他這番如在自家般自在的舉動卻更讓夏重博憤怒,“朕怎麽會不記得呢!”
“是啊,堂兄怎麽會不記得呢,堂兄派到源州的暗衛日夜監視,想必明王府中無論老少的畫像,堂兄應該已經看過無數遍了。”
夏重博閉了閉眼,“重斂,你當真要如此嗎?謀反?弑君?你還有何臉面見夏家祖宗?”
“那夏重博你又有何臉面見夏家祖宗?”夏重斂捏碎手中茶碗。
“你該不會忘了,你身下這座位怎麽來的吧?”他眼裏全是譏笑。
“你放肆!”夏重博怒拍桌案。
眼見他慢慢起身,一步步走過來,“這麽多年,這個位置,你坐的安穩嗎?想必是不穩了,否則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明王府動手呢?”
“堂兄,你和皇伯父,可真不愧是父子啊!”
“皇伯父當年害怕自己的皇位坐不穩當,便将我父親幽禁婁山多年,不僅如此,還殺盡我父母族,将我祖母活活餓死在坤和宮裏。你也怕自己的皇位坐不穩當,便三番五次派暗衛潛入源州,先坑殺我大哥,又毒害我二哥。堂兄,這些年,午夜夢回之間,你可曾害怕過?”
夏重博袖子裏的手在不斷抖着,連臉上額角眼皮都在抽搐,“你在胡說什麽?朕何曾做過這些?”
“我父親一忍再忍,可忍的結果是什麽?我大哥慘死,我二哥羸弱,若不是母親又有了我,只怕,我們這一脈,便要被堂兄你,趕盡殺絕了吧?”
夏重斂明明在笑,可那冰冷的眼神卻讓人渾身發抖。
“如今,也該皇兄你,嘗嘗這家破人亡的滋味了!”
“夏重斂,你敢!”夏重博終于撕破了僞裝的鎮靜。
“我有何不敢?如今東赤軍已兵臨皇城腳下,皇宮內外皆被我控制,只需我一聲令下,你後宮嫔妃膝下幼子皆可命喪黃泉!”
“黎家軍已經趕回來了!”
“趕回來又如何!你沒了性命他黎成敢反嗎?”他一擡手,重劍就架在了夏重博脖子邊。
夏重博雙目通紅,喘着粗氣,卻無話可說。
黎成不會反的,黎家、曾家先祖都是當年開國皇帝的兄弟,多年來,曾黎兩家一個駐守北疆一個駐守北漠,從未生有反意。
更何況,他們未必不支持夏重斂。
曾家不必說,曾老将軍的第三子曾是明王伴讀,所以他從未想過讓曾家軍回來增援,而曾家在北疆,剛好可以拖住青騎軍的腳步。
而黎家,他登基後,不放心兵權旁落,一直扶持母族舅父與黎家争奪兵權,黎家對他,或許早已心生怨言。
他若活着黎家自然會救君,但若在黎家軍來之前就死了,黎家不見得會為他讨伐夏重斂。
看着勝券在握的夏重斂,他第一次心生悔意,“是我……失策。”
父皇駕崩前就說過,他做得太絕,等他駕崩後,讓自己解除婁山幽禁,善待明王這一支。
可沒想到,他剛一駕崩,明王就反了。他結合各大臣之力,才将明王困守源州,從此再也無法放心,于是生出了讓明王絕後的毒計。
只要明王無子,他反也無用。
他多次派暗衛潛入源州,成功暗殺了明王長子,又精心培養女細作進入明王後宅,給明王妃下毒,致使明王次子生下來便羸弱,明王妃也再無身孕。
原本以為,明王府再也無需擔心了。
可五年前,老明王去世,他才得知,當年明王妃懷的是雙生子!
那次子的确羸弱不已,可那三子,卻健康長大了!
如夏重斂所說,他們這一脈的皇位如何來的,他心裏清楚,正因為清楚,他更加無法忍受明王府的存在。
卧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他立刻就想法子要滅了明王一脈!這一次,他要明王府再無可能!
他精心籌劃了五年,卻唯獨沒算到,夏重斂天資過人!無論是才華還是軍事,他不僅猜到了自己的打算,還早有防備!
一樁樁布置皆被破解不說,東赤軍的破城速度也令他膽寒。
太快了!那一仗仗,敗得太快了!
在這樣的速度下,他那些布置,都成了笑話!
“若是……”在那劍越來越近時,他越來越後悔。
“沒有若是。成王敗寇,堂兄,第一次見面,就把你的性命,送給弟弟當見面禮吧。”
夏重斂眼眸無情,聲音無情,動作更無情。
一劍封喉。
夏重博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脖子從龍椅上倒在地上,他一雙眼仍死死地盯着夏重斂,“若是……”早殺了你就好了……
從懷裏拿出一方白色帕子,夏重斂将沾了血的劍擦幹淨,靜靜地看着空蕩蕩的龍椅。
過了許久,才轉身出了乾元宮。
空氣裏仿佛全是血腥味,望着漸亮的天色和廣場上恭敬等候着他的将士,夏重斂道:“皇帝自言愧對列祖列宗,不孝不慈,無能無德,不堪其位,以命自罰。”
滿廣場的将士背對升起的朝陽跪下,朗聲道:“請明王即位!”
“請明王即位!”
陣陣請求聲,響徹皇宮。
皇位更替的消息像一陣風似的一層層傳遍了大夏。
“傳說那天,雷聲轟響、大雨磅礴,新皇率領百萬大軍……”
“哎哎,說書的,咱們大夏将士加起來沒百萬呢!哪來的百萬大軍!”
“咳咳,別打岔!……率領東赤軍精銳,沖進了皇宮,那宮中的太監,一見到威風凜凜的新皇,就吓得屁滾尿流!”
又有婦人打岔,“誰想聽太監放屁啊!說書的,我們只想知道新皇是否真如傳聞中所說,風流倜傥、英俊如神?”
“你這婦人也不害臊!新皇自然風姿不比常人!”
“哈哈哈哈說書的她是那萬花閣的老鸨還什麽臊,天下沒人比她放得開了!”
“哈哈哈哈哈!”
在離這群人不遠處的茶樓上,宋嘉然捂着嘴笑。
“這些人可真有意思!”她看着對面給她剝松子的鄭立晏,“他們這般議論皇位之事,也不擔心被抓了?”
“自然是怕的,所以你看他們只說舊皇不好,說新皇的皆是誇贊之語。”鄭立晏喂了她一顆松子。
“都是聰明人啊!”她撐着下巴嚼着松子。
鄭立晏也點頭,他壓低了聲音,“的确都是聰明人。明王得勝,血洗皇宮,舊皇親信,死的死,廢的廢,都城無人敢說不好聽的話。聽說黎家軍一到,黎成便上書請求明王登基,重振朝綱。”
“連黎成都投了,誰還敢有怨言?”
宋嘉然輕輕皺眉,“聽你這話的意思,這黎成也投得太快了吧?”她見鄭立晏嘴角有笑意,不由猜測,“該不會,這小明王早就收服了黎成吧?”
鄭立晏只道,“也不是沒可能。”他畢竟不在局中,其中真相,又怎麽可能事事猜到。
拍拍手,“行了,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
宋嘉然點點頭,正欲起身,又想到了些什麽,“既然明王獲勝了,按照你之前說的,鄭家的事,是不是也要有轉機了?”
她看着鄭立晏,一雙眼亮極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