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光之災
深處叢林,陣陣刀斧之聲。
近觀,只見一虎背熊腰的男子揮斧,将一棵可五人環抱的樹攔腰砍斷。
輕而易舉,如刀切豆腐,簌簌一顆古樹轟然倒下。
石頭呼了一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汗。用那憨厚的顯得呆滞的眼睛搜尋着,仔細查看這附近還有沒有可以打獵的獵物,嘴角還挂着笑意。昨夜的兔子實在美味,今日定當好好查看一番,為家人再找一只獵物。
枯樹枝丫晃動,幾襲黑色身影快速閃過,引得殘雪降落。
石頭似有所感,回頭望去。
卻只見那無邊枯樹銀雪,無比寂靜,哪有半個人影。
搖搖頭暗嘆自己多心,繼續認命砍柴。
山林小屋,沈慕涯正在收拾包裹,耳朵聽着祈清伽的無賴撒潑,突聞烈烈風聲中有腳步聲猛然竄起,他渾身繃緊低聲對着祈清伽說道:“有人來了,快躲起來!”
祈清伽二話不說,立馬向外竄起拽起還在喂雞的大娘,和蹲在地上逗雞的虎子,拽入房中。
留下那滿院子的雞群咕咕亂叫,将地上不慎灑落的食物一搶而光。
見二人驚詫,祈清伽低聲解釋道:“有壞人追我夫妻二人,此時怕是已經追到這裏來了,還望不要說話,我夫君自會将一切處理幹淨。”
說罷她蹲下身子,和虎子齊平,眼睛盯着虎子,手搭在他肉而窄小的肩膀上說道:“你願不願意在這裏保護娘親?”
“願意!”擲地有聲。
“那大娘就交給你了,虎子是個大男人了,能夠保護娘親了。”眼含笑意和鼓舞,虎子被她說的一番心潮湧動。
祈清伽話落地,虎子将老婦人的手握的更緊,一張虎虎的臉上,滿是堅毅,“放心,我會守好娘的。”
此時籬笆被跺開,散落開一片來,祈清伽看向外面,眼睛突然瞪大。這不是,昨夜追他們的黑衣人嗎?原來追到了這裏?
突然,她好像一切都明白了,就像是透過現在的模樣,看向遙遠的前世。
為何一個偏遠的無人問津的小房子,會突然有強盜土匪路過?安生了半輩子,卻天降災禍?不,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祈清伽的一顆心飄飄蕩蕩,卻最終沉了下去。
怕是那前世的七皇子也如昨夜一般路過此地,三皇子派來的刺客,沒有找出七皇子,又見這偏遠地區的一所房子,沖了進來搜索,手起刀落便将裏面的人殺了幹淨。
唯有出門砍柴打獵的石頭逃過一劫。
他本是無意走過這裏,卻讓這家人被仇人滅門。只是上一世的七殿下或許沒有在這裏歇息,或許很快就走了。所以他沒有面臨着黑衣人,也就沒有救下石頭的娘親弟弟,以至于多了那是是非非。
從此,石頭便是孤身一人了,他跑到雲京,得她賞識推薦給三皇子,卻沒想到……
怪不得殺神追逐了半輩子的強盜土匪,都沒有任何結果,原來那些人本來就是三皇子的人!
命運弄人!
她将那母子二人安放好在桌椅之下,眯了眯眼睛,打開門沖了出去,對沈慕涯呵一聲,“讓開!”
沈慕涯剛一轉身,一包毒粉便灑了出去!幾個黑衣人立時捂眼哀叫出聲。
尚且沒有完,她打開玲珑墨玉瓶,催動內力奏響蟲笛,青天白日之下,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從瓶中掉落,沖向那幾個黑衣人而去,所到之處,毒液化開了殘雪,直澆得土地滋滋作響。
蟲子爬過軀體,皆有灼傷之痛,抓撓之下,一片血淋淋。
沈慕涯抿了抿唇,擡手揚刀給了那幾個黑衣人一個痛快。
祈清伽輕飄飄地看了沈慕涯一眼,什麽也沒說,只是将蟲子重新喚了回來。
沈慕涯走上前,揭開那黑衣人的面紗,只見面紗之下皆是密密麻麻的蟲噬痕跡,雙眼沁出血來,死相極為凄慘。
血流了出來,染污了這片大地,将殘雪變紅。
萬裏穹空之上,可有天道弄人?若冥冥中皆是注定,便讓她這個變數将一切重新改寫!
那殺神不再背負血海深仇,不再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那三皇子再不能如願登基稱帝。
而……沈慕涯,會得萬人景仰,落此生最好的結局。
祈清伽再沒有看地上死去的蝼蟻,她只摩挲着手腕上的銀鈴。
她上一世,竟是讓石頭給了仇人當牛做馬了一輩子,恐怕他至死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家裏遭了無妄之災,又為何一輩子找尋不到那仇人身影。
為人畏懼,為人害怕的殺神,被人恥笑的瘋狗,卻一輩子沒有得過真相。
他們二人共同在三皇子門下侍奉,接觸的雖然不多,但大多數這個殺神都會朝着她恭敬行禮,交談間也滿是要報沈懷猷的知遇之恩。
她深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沈慕涯身上。“你還需查探這黑衣人身份嗎?恐怕你心中早有計較。”
沈慕涯擡眼訝異地看向她,半響卻又是那般無所謂的神情,“我這般天資卓越,想要我死的人,可不在少數,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只是連累了大娘一家,實在是……”
若是上一世的沈慕涯,知曉殺神一家為他而死,不知道以他那骨子裏的教條古板,是不是要更加容忍,更加退讓?三皇子奪位,他不理;被百般迫害,他忍讓;兵權交出,他沉默。
無欲無求?可是結果呢?他是先皇後遺腹子,以沈懷猷的氣量絕無可能會放他一馬。
所以她死後,沈慕涯,怕也是難得好結局吧?
一想到這般肆意潇灑的人物,這般驚才絕豔的人,就這般消失在了人間,祈清伽就不由得胸悶氣短。
萬幸,還好。
一切,還都來得及。
等着石頭回來,見得便是那滿地血污,籬笆散亂。他手腳顫顫,連忙放下肩頭的柴火,狂奔過去,崩潰地喊叫道:“娘!弟弟!娘!弟弟!……”
未等他發完瘋,大娘端着一碗雞湯從廚房外走出來,“哎哎哎,我都聽到了,怎的了?”
石頭奔了過去,見娘親上下完好,指着那一片血污之地,恐懼道:“這是,怎麽了?”
大娘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沖着廚房喊道:“小七,妮子,你石頭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