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雲京祈家

寶瑞四十年,冬。

北風呼刮了一夜,次日鵝毛大雪而降,足深有白尺。即使在雲京這樣的地方,也甚少見到。

一路上鮮有行人,唯幾個書生才子聚在一起,談論古今轶事,為那鵝毛大雪賦詩一首。

而那日,有一風流書生作《美人賦》,其中曰:“飄飄兮若風之流雪,袅娜如迎春而來。”

問之,那風流書生說那日大雪,于二樓暖閣中,見着了九天仙女下凡塵,一襲白衣勝雪,寶髻松松绾就,不着鉛華,丹唇皓齒。待他回神,卻只剩下一街落寞。

旁人都笑他是白日做夢,等日後他才知曉,那日,是南疆聖女進雲京。

祈清伽在雲京外已和沈慕涯分別,他們二人身份特殊,若被有心人看到,指不定怎麽編排。她要保護沈慕涯,就不可與他走的太近,起碼明面上應是如此。

當年聖上,最讨厭結黨營私之人,明明垂垂老矣,卻還貪戀權勢,妄想成仙成佛,萬年不滅。

“宮內再見,你我只當初識。”

祈清伽登上轎子,只留下這麽一句話來。

簌簌風雪中,沈慕涯見那人身影漸行漸遠。

“衛大人。”祈清伽睜開那雙狐眸,一雙眼睛若深淵墨玉,就這樣定定地盯着來接自己的來使。

衛大人也不知怎的了,竟被這個黃毛小丫頭盯得心裏發憷,在這寒冬臘月裏,逼出了一身的汗。

“你說,我若是禀告聖上,說你玩忽職守,将我三翻四次至于險地,更是害得我幾經折騰才返回雲京,聖上會如何?”

衛大人雙股顫顫,難說一句話來。

“若是我觀星蔔卦,發現衛大人命途與聖上相克,聖上會如何?”

聽到這句話,衛大人立馬跪在了地上,低聲說道:“今日之事,下官什麽都沒看到,一路上風平浪靜的很,聖女與下官們從未分開,更沒有見過什麽人。”

祈清伽滿意地收回眼神,阖上雙眼。

衛大人雖不是個聰明人,但到底能當來使,也不會蠢笨。

聖女與七皇子一同消失這事,他們一直壓着,因為聖女一旦出了什麽事情,中原和南疆關系就會更為的緊張,而他們的人頭也難以保住。

今日看來,聖女與七皇子關系十分密切,可是他們不能說,因為一旦說了,必然要追究他們失職之過。

更何況……

衛大人擡眼悄悄看了那睡着的聖女一眼。

這小妮子,可不是個好拿捏的主。

風雪未停,馬車先停了下來,耳聽外間冬風狂嘯,祈清伽卻是将目光定在了那匾額之上,雲京祈府。

當今聖上崇文貶武,一大波的才子書生當了官員,靠着見不得人的手段網上攀爬,功名利祿,蠱惑人心。

但是蠻夷虎視眈眈,朝中可用之人卻甚少,拎不清的,如雲京祈家,還在拼命的求着富貴榮華。

因此沈慕涯才常年鎮守邊關,戰功赫赫,累着全身傷殘,可不過也只是得了個常勝将軍的封號。

而這些文弱書生,躲藏在士兵用命拼出的安寧之下,動動嘴皮子,日日寫谏文,稱那七皇子有狼子野心,手握大權,居心叵測。

上一世最為活躍的,便是祈家。

祈家選擇輔佐三皇子,依附于虞家,靠着打倒沈慕涯,得到三皇子的信任。

雲京祈家雖有錦貴妃,然性子軟弱,八皇子更是年幼不堪大用,他們害怕最終失去了榮華富貴,便急急地求着一棵大樹納涼。

她上一世也瞎了眼,認為三皇子是位明主,擇了一棵歪脖子樹當做梧桐。只是雲京祈家那些下作的手段,上一世看來,亦尤為不齒,今生一想,更是難以忍受。

那黑紅色的大門轟然打開,祈清伽一落地,便被撲了個滿懷。

蟾蟾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哭喊着說道:“小姐去了何處,蟾蟾一直在雲京等着小姐,小姐都沒來。蟾蟾是吃不下睡不着,唯恐小姐出了什麽事情。”

祈清伽無奈的伸出一根食指戳在蟾蟾的腦門上,“你呀,如果能把你嘴邊的糕點屑子擦了去,會更有信服力。”

蟾蟾一呆,連忙擦了擦臉上,卻見袖子幹淨,沒有任何東西。回頭一想,自己根本沒吃糕點,只是啃了一個鴨子,三只豬蹄而已。

她嘟了嘟嘴,撒嬌一般拉着祈清伽,“小姐~”

祈清伽甚是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擡眼見祈家管家已立于門前,雙手朝着祈清伽遙遙一拜。

祈清伽雖是小輩,但卻是奉旨入京,是以,祈家才會将這正門打開,一衆的丫鬟仆子由管家的帶領之下,恭迎祈清伽。

“小姐,老爺在正廳等着你。”管家恭謹再拜,祈清伽只是點了點頭。

上一世,她從南疆而來,初到雲京,處處行為恭謹有度,行為謹慎,唯恐行差踏錯,惹得本家不滿,亦惶恐給自己的父親丢臉。

卻不知這祈家究竟拿自己的父親都換了什麽。

那本該祈繼臣擁有的東西,卻被那些人瓜分蠶食,若許多沒有良心的寄生蟲。

此生雲京祈家與她無半分幹系,她亦不會為了他們再去輔佐三皇子。今生誰輸誰贏,還未可知!她要将那些本該由父親享受的榮譽,統統拿回來!

祈清伽側頭看向蟾蟾,柔聲問道:“你這兩日在這裏過的可好?”

蟾蟾看着自家小姐陰恻恻的笑臉,渾身抖了抖,顫顫巍巍道:“不好不好,不跟着小姐,我渾身就不舒坦,更何況這裏那麽幹,還那麽冷,做的飯菜一點也不香甜,一點也不好。”

祈清伽收回了目光,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那今天晚上,我們便搬到驿館去住。”

管家見她們一唱一和,竟是打算要走了,這要是上面的人追究下來,說不得還要定個苛責聖女的罪名,連忙道:“這初到北方來,可能小姐們是住不太習慣,但有任何吩咐,都可交代下去,保準和南疆一樣的自由灑脫。”

“都可?”

“自然,您是主子,您有命令,我們做下人的,定當是盡心盡力。”

祈清伽勾了勾嘴角,“既是如此,便為我捉四條青竹蛇,三只蠍子,兩只蟾蜍來。”

管家身子一頓,正要開口拒絕,卻擡頭見那張嬌俏的臉若外間的冰天雪地般冰冷,一張臉上滿是冰霜。

他将拒絕咽下,恭謹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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