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物是人非
黃昏時分，攬月樓。
祈清伽從小路回到攬月樓，便見蟾蟾一邊啃着糕點，一邊來來回回地走動，面容上滿是焦急。
祈清伽眯了眯眼睛，沉下嗓音，高聲道：“聖女何在？”
只見蟾蟾渾身顫了下，肉肉的小手抓不住糕點，任它滾落在了地上，她慌亂之下也顧不上糕點，背對着祈清伽，顫聲說道：“聖……聖女還在茅房，對，在茅房！你等着！我去叫她！”
說完便準備要跑，祈清伽噗嗤一聲，向前一步，拉住蟾蟾的手，說道：“好了好了，別去找了，你家聖女從茅房出來了。”
蟾蟾回頭，正是自家惡劣的聖女，正在挑眉笑着看向自己。
“小姐！你幹嘛這樣吓我！”
蟾蟾撅起嘴不滿地看向她。
“哦？”祈清伽深吸一口氣，“蟾蟾，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蟾蟾一愣，随即看到祈清伽提起一個油紙袋子，“這……這是？烤鴨的味道？！”
“現在還不滿嗎？”
“沒有了沒有了！”蟾蟾一個伸手，将油紙包拿在手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烤鴨可是在南疆難以吃到的一個美味。
“嗯！好吃！”蟾蟾用力啃上一整只鴨子，跳了起來，整個人極為的歡騰。
祈清伽看向外面的天色。
這個時候……
他該動身了吧？
夜色昏暗，自遠方傳出馬蹄之聲，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兩旁紙燈，遒勁寫着“葉”字，高門緊閉，不留一絲縫隙。
沈慕涯下的馬來，握住手中的玉瓶，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形單影只，顯得格外孤寂。
沈慕涯再三猶豫，将手放在門上，正要敲門，卻忽然放下手。
“罷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來吧。”
沈慕涯轉身要走，那門卻悄然打開。
“殿下？”
身後傳來熟悉的叫聲，沈慕涯身形僵硬一瞬，他苦笑着轉過身來，沉聲道：“葉叔，我來見外公，他還好嗎？”
葉管家眼睛細細的打量着面前的七殿下，面帶慈愛的笑臉，說道：“殿下有心了，若是老爺知曉，定當十分高興。”
已經有許久，七殿下沒有像今日這般冒失地登門了。
也有許久，未見過了。
沈慕涯垂下眸子，将手中的玉瓶送出，“這是給外公的藥，讓他一定服下，我就不去見他了。”
說完就要動身離開。
“殿下！”葉管家慌忙叫出聲，“老爺他十分想念殿下，生病時候，混沌中也都喊着殿下的名字！殿下還是去看看老爺吧！”
沈慕涯轉頭訝異地看向葉管家，皺了皺眉。
“老爺他從來不說，但是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裏，老爺他十分的想念殿下。”
清冷的月光灑在這一片荷花池上，若是祈清伽在，一定會覺得這後院擺設和慕王府的極為相似。
小時候沈慕涯就極為喜歡在這裏玩耍，更喜歡外公授他武藝，他的兵書武藝，包括家國理念，一切都是葉武侯親身授受。
只是在皇後身死後，一切都已經變了。
如今再來到這裏，他的心裏不斷地下沉下沉，已有物是人非之感。
他深吸了口氣，定在書房門前，聽着裏面不停的咳嗽聲，抿了抿嘴唇。
等着裏面的聲音稍微平複，便傳來了一聲，“進來！”
聲音沙啞低沉，帶着不怒自威的命令，沈慕涯心中卻閃過一絲懷念的感覺。
已經有許久沒聽過外公這樣的呵斥之聲了，他下意識地推開門。
門未被關死，輕輕一推，便開了來。
他垂下頭，進的房間，恭謹地道：“外公。”
葉武侯雖身子頹敗，卻不在卧室接待他，在他看來，沈慕涯是皇子，于卧室中接待皇子，是極為失禮的行為，即使他是他的外公。
頭懸寶刀，彎弓，書桌上擺滿了兵書沙盤，燈火通明下，兩面武器熠熠生輝，而葉武侯端坐在其中。
葉武侯面色頹敗，泛着灰黑色的痕跡，眼角下皆是青黑，雙手孱弱，宛若枯樹皮。竟與記憶中老當益壯的葉武侯相去甚遠。
癱坐在老爺椅上，竟是這般的瘦弱無力。
原來，他竟真的老了。
沈慕涯心中酸酸漲漲的，猛然跪了下來，“我竟不知您病成了這個樣子，回京未第一時間來看您，是我不孝。”
葉武侯面色沉穩，見他雙腿跪着，竟也未開口讓他起來，只是皺了皺眉，沉聲道：“你若是真的覺得不孝，便應該聽我的話！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外公！”沈慕涯急聲說道：“您明知道我志不在此！”
葉武侯一時氣急，連忙咳嗽了兩聲，“你怕是要氣死我！”
“外公，旁的事情我都可答應您，唯有這件事情，您不要逼我了。”
葉武侯怒極，憤恨道：“你若是這般想，就勿要來看我！”
沈慕涯睜大了眼睛，胸口快速喘息了兩下，一時無措，良久，低聲道：“我日後再來看您，您今日先歇息吧。”
說着将手中的玉瓶放下，“這是我一世外高人的朋友送的，說是對您的病情極好，您吃了吧。”
葉武侯聽他如此說，也知道他一片孝心，臉色稍微好了些，哼道：“你少拿那些沒用的讨好我，你若是不答應我這件事情，就是我死，你也勿要來守孝！”
“外公！”沈慕涯皺眉沉聲低吼道，“母後她……已經去了，您對于我來說，意義非凡，勿要這樣詛咒自己……”
葉武侯一頓，神色讪讪，最終卻是閉上眼睛，揮了揮手，像是極為的不耐。
沈慕涯一躬身，退了出去。
良久，從書房中傳來一聲喟嘆，聲音低沉沙啞，滿滿無奈，“涯兒，你終究會明白，在皇家，是身不由己的。”
沈慕涯身子一頓，清冷的月光下，一襲身影不斷地拉長，隐在了孩童中最愛玩耍的小道中。
……
深夜，雲京皇宮盤龍殿內，瑞帝眯了眯眼睛，停下筆來。
“今年接連下了五場大雪，就連南疆那樣的地方都下起了雪，怕是會形成雪災……”
他嘆了口氣，捏了捏鼻子，将一攤子的折子放在了一旁。
“這些的官員，芝麻大的事情都要上報過來，朕要他們這群蛀蟲有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