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金蘭問話
翌日,天還未大亮,便早早有奴才走了過來傳口谕。
蟾蟾還未睡醒,隐隐聽着外間有聲音,披着一件衣服打着哈欠走了出來,卻見自家小姐已經穿上了紅衣聖女服,垂首聽着聖上的口谕。
她連忙收住了哈欠,整了整衣服,乖乖跪在自己主子旁邊。
來傳口谕的小太監揚了揚眉,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比主子起得還晚的丫鬟。
“傳皇帝指令,召聖女前去金蘭殿議事。”
因祈清伽是女子,便可随意出入後宮之中,而無男子那麽多規矩。
祈清伽走近了一步,翻手将一片金葉子,悄悄塞進了那小太監手中,“皇上可說,今日是召我何事?”
那小太監勾起笑來,将那金葉子悄無聲息地收入自己的袖中,“聖女既然是問了,奴才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今兒個皇上确實是沒說什麽事情,只是昨日福多總管說,皇上似乎在為雪災的事情煩心。”
祈清伽微微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多謝。”
那小太監在宮中沒少見過旁人的冷眼,誰讓這宮中大小都是個主子,如今碰上個聖女如此對自己有禮,臉上的笑也多了。
“昨日個,皇上宿在金蘭殿,攜錦貴妃一起,今兒個早晨起來,心情也很是不錯,招了聖女一同過去吃個早點。”
“如此,我便收拾一下,勞煩公公了。”
“這自是不礙事的,聖女還請自便。”
祈清伽面帶微笑地轉過身,帶着蟾蟾進入房間,“待會兒我帶你去金蘭殿,你去給我好好打聽後宮的妃子們,尤其是得寵的那幾個,都有哪些生活習慣,尤其是平日裏愛去哪裏,幹些什麽。”
她前世過于急功近利,只關注着皇子們的争寵,居然忘記了後宮裏可不太平,那些個女人可都憋着勁要讓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着呢,一奪榮寵呢。
轎子停在了金蘭殿外,蟾蟾連忙扶着祈清伽下了轎子。
她擡眼看向金蘭殿三個字,皺了皺眉,她上一世,可是與這個姑姑鬧到了兩不相見的地步。
整了整衣服,給了蟾蟾一個眼神,蟾蟾垮下臉來,跟随着擡轎子的太監們一同退了下去。
守門的宮女見祈清伽來了,連忙迎了過去,“小姐來了?娘娘正在和皇上念叨着您呢,不想您來的這般快?可是還沒吃飯?可有什麽喜歡的,忌口的,奴婢這就吩咐小廚房為您備好。”
祈清伽瞥了眼這個宮女,旁的人只喚她為“聖女”,不過因着這金蘭殿的錦貴妃是她的姑姑,沒想到這底下的宮女便順杆子爬,喚她“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的授意。
心思轉了兩輪,她挂上笑來,“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明珠,是貴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
“既然是貼身宮女,為何要來這裏守門呢?”
明珠見這聖女,與當日祭天之時大不一樣,那日遠遠見去,只以為是那天上不染凡塵的仙女,面上冷淡,不挂一絲笑意。而今看來,多了幾分煙火之氣,說話也這般的婉轉動聽,溫柔可人,聽得人竟不由得醉了。
“是娘娘知道小姐要來,特命奴婢在門外候着,唯恐旁的宮女,沖撞了您。”
祈清伽斂下眸子,遮住其中的神情,只是說道:“那便多謝娘娘的好意了。”
等身旁明珠離開,她才嘆了口氣,上一世,她對這個姑姑滿心怨恨,受了祈家旁人的挑唆,以為這個姑姑極為厭惡自己的父親,甚至在父親要與娘親結為夫妻的時候百般阻撓。又因為她從沒有給過父親一封家書,也未曾看過自己一家人而滿懷怨恨。
她上一世輔佐三皇子,為了避嫌,遠離了祈玉杳。連同祈玉杳的孩子,也不過是自己棋盤中的一顆棋子,最後害死了她的親兒子沈瑆明,害的她的女兒沈雲回遠嫁他國,最後死在了路上。
可即使如此,祈玉杳仍舊沒有對她出手,而是百般隐忍,萬般勸誡,說那三皇子殺伐決斷,絕不是良主……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沈懷猷登基上位。皇貴妃賜她一杯毒酒,她是怎樣看着自己,一雙眸子盡是哀傷,還不忘提醒自己要注意安全。
不恨嗎?不怨嗎?
後來她才知道,祈玉杳不願自己的父親娘親成婚,是因為祈家人以巫梨為把柄,逼自己的父親淨身出戶。這些年來不寫家書,不去看望父親,是因為身處深宮,處處不得以,更是為了不連累父親卷入京中的奪位風波。
這些年來,祈玉杳對自己的父親,既是滿心懷念,也是滿懷愧疚,她将這種愧疚給了自己,希望能給自己親情,卻不料,那時候的自己,早就被祈家人的偏見塞滿了。
最後竟害得她兒女雙亡,含恨而終。
她深吸了一口氣,踏了進去。
屏風隔開內室與外室,只見那屏風用沉香鑄成,隐隐可聞見香氣,四周雕刻成了藤蔓的姿态,而那畫面上,繡着蘭草,上有幾只蝴蝶紛飛,既不顯得孤寂,又凸顯高雅之氣。屏風之內,依稀可聽見裏面的談笑聲。
那女聲溫柔慈祥,如一杯溫水下肚,熨帖着身心,“繼臣當初最愛爬樹,頑皮的緊……”
“他當初可是能彎弓射箭,射一得二的主。”
“不過是運氣罷了……”
祈清伽垂下頭,沉聲道:“南疆聖女,拜見皇上、貴妃娘娘。”
裏面的聲音停了,錦貴妃攜着瑞帝走了出來,見祈清伽在外面乖巧地站着,祈玉杳的臉上的笑意大了些,眼中也帶着幾分懷念的神色。
瑞帝打量了下二人,見眉眼間是有幾分相似之處,便笑着道:“你可要與你姑姑常來往,她這個人性子淡的很,若有你陪着她,想必會開心許多。這時節苦寒,身子又瘦削了許多,你是晚輩的,多關心關心她。”
上一世瑞帝也是這般說的。
錦貴妃笑着看了瑞帝一眼,“清伽是聖女,平日裏事務繁多,左右臣妾是個清閑的主,哪有要她來陪臣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