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嘴兒挺會哄人

寧妱兒從地上撿起一片破碎的琉璃片,一邊向後退,一邊沖竹簾的方向道:“我的婢女馬上便要上來,不管你是何人……”

“呵。”一聲低笑從那邊傳來。

寧妱兒不由一愣,這笑聲莫名讓她覺得耳熟。

“好巧啊,寧姑娘。”沈皓行溫潤的聲音,隔着竹簾慢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寧妱兒猛地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許久都沒有吐出來。

那邊雅間從她進來時便是一片漆黑,她一直以為無人在那邊,以至于方才偶然聽到響動,會吓了一跳,生怕是遇見什麽賊人,卻沒想會是魏王。

到底還是應當慶幸的,她雖畏懼魏王,可她心裏也清楚,魏王是不會對她如何的,總比碰上賊人強出百倍。

寧妱兒擱下手中碎片,将那口氣緩緩呼出,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王爺?”

隔着一面竹簾,兩人皆看不到對方,寧妱兒對他的恐懼似也少了幾分,聲音也不如石亭那次顫得厲害。

只是沈皓行沒有想到,這小病秧子倒還挺機靈,只一句話便能将他認出。

“嗯?”他眉梢微挑,問道,“只聽聲音,你便能識出本王了?”

以他們目前的熟悉度,寧妱兒應當是認不出的,可在那夢魇中,她不知聽過多少遍,寧妱兒不好解釋,只好硬着頭皮道:“王爺器宇不凡,又是天家貴胄,自是與尋常人聲音不同。”

竹簾後再次傳來一陣低笑。

寧妱兒更加心慌意亂,頻頻朝着門口的方向張望,也不知歲喜為何去了這般久,怎麽還不回來?

還沒将歲喜等到,卻是等來沈皓行再次開口。

“茂行說,你原本想要親自同本王道謝,奈何身體還未康健,便一直未曾過來,如今本王看你似是恢複的不錯。”

寧妱兒自幼養在趙府,身邊的幾個親人也皆是有話直說的性子,寧妱兒可是頭一次和沈皓行這般明明語氣關切,可言辭又透着些陰陽怪氣的人打交道,她不由蹙眉看了眼竹簾。

不過那幾日她喝的各種名貴草藥,的确出自魏王之手,寧妱兒倒也莫名有幾分心虛,可再一想,将她吓倒之人,不也正是他麽?

寧妱兒垂眸,盡可能令語氣誠懇恭敬,“多虧王爺贈藥,民女是怕叨擾王爺休息,這才一直沒敢去打擾。”

沈皓行又聽笑了,小病秧子這張小嘴兒還挺會哄人的。

見隔壁忽地沒了聲響,寧妱兒還當是她哪句話出了錯處,忙在心裏反複思量,可到底也是沒覺出有什麽問題。

“方才是什麽聲音?”默了片刻,那邊沈皓行終是出聲問道,“怎麽好似是某個物件碎了。”

寧妱兒望着五彩的碎片,抿唇道:“是民女的琉璃燈碎了。”

“唔,那可真是可惜了。”沈皓行故作悵然地嘆了一聲,“萬物皆有靈氣,許是它覺得沒有被人珍惜吧。”

這句話又不對勁兒了,寧妱兒聽得出來,卻是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想要表達什麽,就在那對小眉毛擰起來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是趙茂行回來了。

他臉色不大好看,方才回來時馬車夫與他說,今晚那馬車怕是修不好了,如此便只有兩個法子,要麽立即差人回趙府,重新準備馬車,要麽便就近雇上一輛馬車。

可不管是哪個法子,都得耽擱許久。

竹安和歲喜也跟着走進屋,兩人也看着面色不好,尤其是歲喜,一雙眼睛紅紅的,快要哭了似的。

方才她下樓去找店裏夥計,結果上來時,不知哪個天殺的不慎将油灑在樓梯上,那般濕滑,讓她一時半會上不來。待油漬被人清理幹淨,趙茂行同竹安卻是回來了,竹安知道她留寧妱兒一人在樓上,将她好一頓斥責。

歲喜也後悔了,不管如何,的确不應留小姐一人在屋裏的,她在樓上喊一聲便是,當真是心急出了錯,不過好在,小姐平安無事。

兩個丫頭都松了口氣。

趙茂行看到那些破碎的琉璃片時,心中的情緒十分複雜,這琉璃燈他得的并不光彩,碎了似乎還能減輕點負罪感,只是這樣好的東西,實在太過可惜。

見他皺着眉頭,寧妱兒愈發內疚,她上前小心翼翼道:“表哥對不起,是我沒将東西看好。”

方才歲喜上樓時已經同他們說了,這花燈是自己忽然破碎的,将她們吓了一跳,若不是兩人離得遠,興許還會傷到。

趙茂行見寧妱兒誤會了,連忙笑道:“妱兒不必介懷,琉璃本就是易碎之物,你沒傷到便是萬幸,若你喜歡得緊,待明年燈會,表哥再送你一個便是,只是……”

趙茂行頓了頓,嘆氣道:“馬車恐是修不好了,我已派人去重新雇車,便是要委屈妱兒多等些工夫。”

能晚些回去,這對于寧妱兒來說最好不過,她立即笑着搖了搖頭,“無妨,多等等便是。”

說完,她朝竹簾的方向瞥了一眼,見沈皓行許久未在出聲,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将他在隔壁的事說出來。

趙茂行進屋倒了盞茶,這才剛舉到唇邊,便聽見外面有人道:“王爺且當心,這樓梯方才打掃完,還有些濕滑。”

“王爺?”這衡州城眼下可只有一位王爺,那便是在他府上做客的魏王,趙茂行連茶水也顧不上喝了,立即擱下茶盞就要朝外走。

寧妱兒愣了一瞬,當即便反應過來趙茂行要做什麽,可她還未來及開口勸阻,趙茂行便已經大步而出。

很快外面傳來他與沈皓行說話的聲音。

果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趙茂行剛一說起馬車壞了之事,沈皓行便立即邀請他一道坐車回去。

一想到要與沈皓行共乘一輛馬車,寧妱兒再也淡定不住,她硬着頭皮走了出去,原本還想找個借口推脫,卻發現門外只剩下趙茂行一人。

寧妱兒看着空蕩蕩的樓梯,不解道:“表哥,王爺呢?”

趙茂行顯然是會錯意了,反而還笑着寬慰她,“妱兒莫急,王爺只是先下去了,他方才已經應允,願意載咱們一程。”

“不不,”寧妱兒連忙擺手,“我們不該叨擾王爺的。”

趙茂行卻是道:“無妨,王爺心善,他不會介意的。”

王爺是不介意,但是她介意啊。

寧妱兒簡直欲哭無淚。

她心裏不情不願,走起路時便比平日裏又慢了許多,硬是磨蹭了好久,兩人才走出百悅樓。

距離馬車只剩幾步遠時,寧妱兒終是停了腳步,嘗試做最後的抵抗,她拉住趙茂行衣袖,小聲地道:“表哥,我始終覺得不該叨擾王爺的,不如你再同王爺說說,便說我們不便打擾了……”

趙茂行起初還以為寧妱兒真如她所說,只是害怕叨擾王爺,可細細去看她的神情,這當中似是還夾雜着其他情緒。

“這……”趙茂行頗為猶豫地看了眼馬車。

這一眼過去,正好看到沈皓行撩開車簾,“茂行啊,怎麽這般久,這夜裏起風了,要當心寧姑娘的身子。”

寧妱兒下意識就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對上那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時,她不由怔愣,可随即想到什麽,又立刻紅着耳根垂下眼來。

趙茂行并未察覺到寧妱兒的異樣,只是經這一提醒,便片刻也不敢再耽誤,他沖沈皓行點了點頭,随後壓聲對寧妱兒道:“妱兒身子要緊,其他便莫要擔憂了。”

到底是王爺的馬車,比起趙府那輛而言,不僅寬大,且更加敞亮,裏面的四個角落都懸着燈壺,也不知那燈油裏加了什麽,整個馬車裏都飄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沈皓行坐在正中,趙茂行坐于他左側的位置,寧妱兒進來時,還是沒望規矩,朝前方微微屈腿,叫了一聲“王爺。”

沈皓行“嗯”了一聲,拿折扇指了指右邊隔着的那張兔毛坐墊,道:“得知寧姑娘體弱,本王方才特地令人備的。”

寧妱兒原本打算行過禮後,便直接坐在趙茂行身側,剛好和沈皓行拉開距離,卻沒想沈皓行給她準備了坐墊,若是她不坐過去,便是不識好歹了。

馬車內有一瞬的安靜。

最終,寧妱兒深吸一口氣,緩步挪到沈皓行右側的位置,慢慢坐下。

這層兔毛坐墊,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寧妱兒從未坐個這樣舒适的坐墊,整個身子似都暖和不少。

她甕聲甕氣道了一聲謝,随後便一直垂眸盯着腳尖,雖說沈皓行就在她身側,可到底馬車上還坐着表哥,倒也不算太過難捱。

可是随着馬車的晃動,一抹玄色的衣擺時不時會從她碧色的繡鞋上掠過。她今日出來穿的是加厚的繡鞋,明明應當感覺不到什麽,卻不知為何,腳面上竟能覺出一陣酥酥麻麻。

她一點一點将腳向後縮去,直到徹底隐藏在裙擺裏面,才輕輕吐了一口氣。

然而緊接着,身旁的男人唇角忽然一提,溫聲問道:“寧姑娘,你可是哪裏不舒服,為何臉頰這般紅呢?”

作者有話說:

寧妱兒:你你你……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沈皓行:哦?寧姑娘倒是說說,本王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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