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叫做相思病

這一夜睡得極為安穩,第二日寧妱兒醒來時天已大亮。

用過早膳後,見今日天色好,寧妱兒便又去前院請安。

昨個夜裏跑出去玩了一趟,寧有知一直在憂心她身子能不能受得了,留她坐着說話的工夫,便叫人去請張大夫來給她請個平安脈。

好在張大夫說她身子無恙,且還與寧有知道:“天氣漸寒,往後若是夜裏了,還是盡量莫要出門,白日裏天氣好時,出去散散心也是無妨的。”

張大夫能夠理解趙家人對寧妱兒的謹慎,但小姑娘到底是大了,若是日日悶在屋裏,那肯定也是要悶壞的。

得了張大夫的話,寧有知便心中有數了,親自将張大夫送出門,這才又拉着寧妱兒道:“既然張大夫都這樣說了,那過幾日張家老夫人過壽,你便跟着一同去,可好?”

寧妱兒幾乎沒有猶豫,立即便笑着應下。

她前腳剛回吉安院,後腳趙采菲便風風火火的跟了進來。

昨夜趙采菲一直同劉家小姐在一處玩,回府也是坐的劉家馬車,玩到街頭花燈開始熄的時候,才舍得回府。

她一進屋就揮退身邊婢女,開始與寧妱兒發起牢騷,将趙茂行好生數落了一番。

“昨日我回來那般晚,看到我哥在院裏等我,我當時還挺感動的,以為他是在擔憂我,可誰知一見面,他便将我好一通數落!”

原來昨晚同寧妱兒分開後,趙茂行又将那些教育她的話,拿去和趙采菲說,趙采菲可是個火爆脾氣,當場兩人便争執起來。

一說起這事,她又來了火氣,道:“那斷袖之癖的傳言,又不是從我這裏傳的,便是我不與你說,你就不知道了?你問問你院裏的竹安歲喜,哪個心裏不清楚?他喜歡魏王是他的事,為何偏偏要管旁人的看法?”

說着,她将手中茶盞重重地擱在桌上,“我就是不喜歡魏王,我就是不喜歡,我怎麽看他怎麽覺得他奇怪!”

寧妱兒在一旁很少配合地點了點頭。

見她應和,趙采菲連忙就道:“是吧,你也覺得他奇怪吧?”

說完,她頓了頓,便忽地想起一事來,“那日去福華寺,你是怎麽知道石亭裏的人是魏王的?”

當時那個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粉色衣角,根本看不清那人容貌,趙采菲當時就覺得奇怪,不過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便一直想不起來問。

寧妱兒也不明白為何只是看了一眼,她便能認出魏王,估摸着還是和那夢魇有關,便随口道:“我瞧見了嘛。”

“不可能,我眼睛這麽尖都沒看到,你還站在我身後,怎麽可能看到?”趙采菲不是個好糊弄的。

寧妱兒實在沒法解釋,支支吾吾着,“我、我猜的……”

趙采菲忽然笑了,她将聲音壓得更低道:“我就知道你是猜的,你覺得魏王有斷袖之癖,所以猜測那粉衣人是他?”

寧妱兒艱難點頭。

趙采菲認真分析道:“這好端端一個大男人,穿粉戴銀不說,還贈旁的男子玉佩,在人家府上一住便是大半月,且還日日黏在一處,這當中若是沒有古怪……”

忽地想起寧妱兒與哥哥尚有婚約在,趙采菲猛然一個激靈,立刻閉嘴。

可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寧妱兒想裝作聽不到也不行,她抿了幾口茶,頗為尴尬地道:“表哥不是那樣的人,你、你不要多想。”

趙采菲打哈哈,“對對對,便是魏王有心,我哥也不會從的,這點我像你保證,咱們趙家人最講信用!”

氣氛有一瞬的凝結。

最後還是趙采菲岔開話題,講起昨晚與劉家小姐游玩時遇到的趣事。

提起投壺的時候,趙采菲語氣也不知怎地愈發不自然起來,“我們原本打算走了,卻沒想碰見了菀之的二哥,她二哥哥好生厲害,每支箭都能命中最遠的壺心,贏了好些東西回來……”

小姑娘說着,臉頰竟紅了一大片。

這劉家是商賈出身,在整個江南都有布莊生意,劉家的二哥本名劉存真,常年在外走貨,一年到頭來回不了幾次衡州,這個月好不容易抽時間回來一趟,原本想好好在家中陪長輩們過中秋,最後又讓長輩們攆了出來。

寧妱兒是頭次見到趙采菲這樣的神情,她微微愣住,下意識就擡手在她臉蛋上摸了一下,蹙眉道:“你的臉好燙啊,莫不是病了?”

趙采菲沒有回答,她趴在桌上,盯着手腕上的一個彩繩編織的手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我不知道,興許真是病了吧……”

“啊?”寧妱兒有些着急道,“要不然将張大夫找來給你瞧瞧?”

趙采菲搖了搖頭,慢慢道:“妱兒姐啊,你有沒有見到某個人的時候,會忽然心跳加速?”

寧妱兒仔細想了想,當真是有過這樣的情況,她若是見到那個人,別說心跳加速了,連呼吸都快了不少。

趙采菲用手指撥了撥手腕上的繩子,又道:“和他說話,會感覺詞不達意,明明我嘴巴這樣厲害,竟還會結巴,你說奇怪不奇怪呢?”

寧妱兒也嘆了口氣,點頭道:“豈止是結巴,甚至聲音都會發顫呢。”

趙采菲立即坐起身應和道:“對對對!若是同他分開,你滿腦子都是他,什麽也不想做!”

寧妱兒若有所思道:“是啊,就是想做什麽,也好像提不起勁兒來。”

趙采菲拉住寧妱兒的手,激動道:“是的是的,妱兒姐,你說得可太對了,我知道了,你和我哥便是如此吧!”

“表哥?”寧妱兒恍惚中回過神來。

方才她口中的那個人,可并不是表哥啊。

趙采菲卻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望着寧妱兒偷偷笑了幾聲,随後湊到她耳旁小聲道:“咱們剛才說得那些症狀,叫做相思病。”

相思病?

才不是呢,她就是、就是覺得那人有些煩擾罷了!

寧妱兒的心跳在不知不覺中慌亂了。

張家老夫人今年是八十大壽。

張老夫人一把年紀身子骨卻是極為利索,走路也不叫人攙扶,烏黑的發絲根本看不出是個年至耄耋的老人。

她總是挂着一張笑臉,逮誰都能熱情的和誰聊上好半天,在一衆晚輩裏,最是疼愛張印這個孫子,同時也對趙采蘩極為喜愛,平日裏大兒媳婦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叨念這個孫媳婦。

兩家結親這三年裏,和和睦睦,從未鬧過不悅。

張老夫人的壽宴,趙家這邊也極為重視,寧有知一早便将賀禮準準備妥當,這當中有一尊玉佛,前些日子去福華寺時,特地尋靜心大師開過光的。

張老夫人也是信佛之人,見這佛像時,樂得直接上去拉住寧有知的手,絮叨了好一陣子。

目光掃過她身後的小姑娘時,張老夫人怔了怔,問道:“這、這是那個寧丫頭?”

寧有知側過身,笑着對點頭道:“是,這便是我那小侄女,寧妱兒。”

“哎呦,我就是瞧着這模樣和你一樣心疼人,原真是你家那孩子,瞧瞧啊,這一晃眼都長這麽大了!”

張老夫人還未等寧妱兒走上前來,三兩步便自己迎了過去,熱情地拉着寧妱兒的手,一面在她手上捏來捏去,一面笑眯眯地朝寧有知道:“這丫頭骨頭硬朗着呢,往後定是個有福氣的!”

張家大郎乃是衡州巡撫,今日到場賀壽的人在整個衡州乃至江南都是有頭臉的人,這些人十幾年前就聽說過,趙刺史家有個病恹恹的表姑娘。

當時這件事在衡州也引起不少議論,但說來說去,都是誇贊趙家夫婦重情重義,并将寧家那抛棄生女的兒郎好一頓臭罵,也正是因這個緣故,寧妱兒的生父在續弦後舉家搬去了郴州,至此便是像徹底沒了這個女兒般,從未過問。

衆人對這個可憐的小姑娘滿是好奇,頻頻朝這邊看來,這一看,便不由被這小姑娘的容貌給驚到了。

俗話說得好,家女像家姑。

寧有知當年便是衡州城內數一數二的絕色佳人,不想她這小侄女更勝一籌。

因着常年不被風吹日曬的緣故,寧妱兒肌膚白瑩似雪,嫩的就好像能掐出水來,那五官更不用提,每一處都像是女娲娘娘精心雕刻而成的,她美得嬌嫩,美得驚心,卻讓人看不到一絲攻擊性,越瞧心裏頭越是舒服。

如此而來,那些目光便遲遲沒有移去。

寧妱兒何時被這麽多雙眼睛盯過,饒是來之前做了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由緊張起來。

張老夫人對她的事也是了解過的,感覺到小姑娘手變得愈發僵硬,便也不敢拉着她站太久,忙叫人将趙家這些貴客們引去席上。

寧妱兒這一桌都是些年齡相仿的小姑娘,不是哪個書香門第家中嫡女,便是言行舉止大方得體,雖是心中對寧妱兒有好奇,面上卻未曾有什麽過分的舉動。

再者,旁邊便是趙采菲,她在衡州的名頭可不算小,這些平日裏乖巧的小姐們,沒幾個願意招惹她。

但總歸是宴席,免不了要和這些人聊上幾句,壽宴剛過半,寧妱兒便已經覺得坐得有些乏了,想起身走走。

正好瞧見烨哥兒從廊上跑過,便要和趙采菲過去尋烨哥兒玩玩。

兩人剛起身上廊,就聽見身後傳來劉家小姐的聲音,趙采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寧妱兒道:“妱兒姐,我去同劉家姐姐講幾句話,很快就回來尋你。”

寧妱兒笑着點頭道:“無妨,有竹安陪着我呢,你盡管去便是。”

寧妱兒順着烨哥兒剛跑的方向,來到一處小院,也不知那孩子跑去了何處,四下找了一圈,也沒将人找出來。

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

這小園子景色倒也是別致,寧妱兒倚在長廊的紅柱上,面前是一株株開得正旺的秋海棠,她還從未見過這般色澤的海棠,越開心中越是歡喜。

她忍不住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橘粉的花瓣,臉上的笑容漸深,然而很快,她指尖便倏然頓住。

有這樣一瞬間,她覺得周圍的風,會在那個人出現的時候,變得不同。

她屏住呼吸,想知道這樣的感覺到底是真是假。

“寧姑娘,怎會這般巧合呢?”

果然,真的是他來了。

寧妱兒收回手,轉身朝沈皓行恭敬地行了一禮,“王爺吉祥安康。”

沈皓行溫笑着喚她起身。

作者有話說:

寧姑娘,你臉怎麽又紅了呢?

我我我面皮薄,被風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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