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這話說完,我心中竟湧起了幾分笑意:魔君藥理知識居然比我還貧乏!素來蛇膽入藥倒是萬分珍貴,可從未聽說過蛇心要來做什麽用,這魔君肯定是偷偷煉些什麽奇奇怪怪滋養進補的藥,便看上我這有些修行的白蛇膽了吧。連蛇膽同蛇心都分不清,真是白張了這樣好看的一張臉。我心中對他的好感立馬下降幾分,可見智商還是很影響異性形象的。

看着溫莆蹙起的眉頭,我想他一定同我一樣對魔君犯下這樣簡單的失誤感到不滿。我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帶有任何輕視之意,問他:“魔君其實是想要我的蛇膽吧?雖然這個也不能随便給你,但是蛇心同蛇膽還是有些分別的,比如蛇膽可以……”

“你果然自己也不知道吧。”魔君挑起眉角,極其不耐地打斷我,“我要的是你的那顆心,七竅玲珑心。”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越發覺得今晚這一切如夢如霧,憑我常常被夜七譏笑的一根直腦筋實在不能理解我普普通通的一條白蛇,怎麽就有這個不知是什麽玩意兒的七竅玲珑心了。我歪頭瞥向溫莆,他卻正一絲不茍地看着我,臉上露出一種神秘莫測的奇怪表情。這樣尴尬的沉默令人毛骨悚然,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溫莆捉來實驗他新藥的小白鼠一樣,等着他們來給我灌下或許令我重煥生機或許令我直奔地獄的藥物。

一直在我袖中瑟瑟抖動的小黃現在卻鎮定了下來,我穩了穩心神,覺得似乎沒有任何人有向我解釋的意思,只能靠自己來親自探索答案。我清了清嗓子,鄭重問道:“七竅玲珑心是什麽?”

溫莆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眸色暗沉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夜,嘴角輕輕牽動,似乎只是在低聲念着書中某一段記載:“活死人,肉白骨,天地皆可令,萬物為之使。”

我稍稍思考了這幾句話的意思,愈發覺得魔君真是搞錯人了,我盡力用自己的思維去說服他,這樣久而危險的僵持已經教我心緒難安:“魔君你看,我若是有那個什麽七竅玲珑心早就成上仙了,但是我現在連我師父都打不過,而且我有三次都差點死掉。”我怕他因為找錯對象過于執着不能理解,還特地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希望能喚起他的一點理智。

溫莆突兀出聲問道:“你怎麽能肯定?”

魔君在虛空中翻手捏出一個指訣,一只藍色蝴蝶扇動着翅膀妖異而現,它在魔君指間繞了幾個圈,就直直向我飛來,停落在我脖子上,如同柳絮拂過的麻癢觸感,又翩跹離去,回落在魔君掌上,卻不知為何已變成了墨黑的顏色。

魔君勾起嘴角,有些玩味地看向溫莆:“藥仙見多識

廣,可知這是何物事?”

溫莆緊緊閉了閉眼,似乎不得不放棄什麽一般悶悶道:“勾魄蝶,這等稀罕的東西魔君也能找到,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魔君五指一抓,那勾魄蝶驟然被捏碎在他掌心中,他俊秀的臉龐上控制不住猙獰的得意:“找?你認為我會做那等沒有把握的事情?七七四十九個至純生魂可養一只勾魄蝶,我這裏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只,也不過就是多拘些生魂養着罷了,你們神仙要擔虛名,說什麽勾人生魂違背天倫,我偏偏敢養這許多勾魄蝶來助我上天入地尋找神物!”

他毫不在意地将揉碎的蝴蝶翅膀扔在腳下,擡眼望着漫無邊際的夜空輕聲道:“七竅玲珑心一旦被肉身所用,除了勾魄蝶以外再無方法可以找出,幾百萬年了,怕是連如今的天帝都不知道它落去了何處。七竅玲珑心法力過強,凡胎肉身承受不住,則唯有天界和鬼族可以藏得住它,我便一處一處找,慢慢去找,我不怕,我有這麽多的勾魄蝶,我有這麽多的時間,雖然想不到這等神物會藏在你這樣一個小仙身上,但是它最終還是只能落入我手中,我父君昔日得不到的東西,今日将由我魔君宗翰來幫他拿到!”

我呆呆按住心口,這裏一下一下跳動的,難道真是這樣神奇的寶物,可是為什麽這幾千年裏我卻從未發現,晁落沒發現,夜七沒發現,溫莆沒發現,天上那麽多厲害的神仙也沒發現,現在就憑這個瘋狂的男人,我為什麽要相信呢?我憑什麽就要把心給他呢?

我用力握住拳頭,咬牙道:“一個瘋子來要我的心我便會給了麽?這親事是天帝禦賜,紅紙黑字昭告天下,新娘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魔君打算怎麽跟天帝交代,就算你拿到了七竅玲珑心,遇到天兵百萬也只能跟你父親一樣剜心自裁認罪罷了!”

他臉上卻沒有浮出我預計的惱恨,反而很有興味地将我上下打量,然後又将似笑非笑的目光停落在一直低頭不語的溫莆身上:“你錯了,因為這親事根本就結不成,有人不會讓你嫁給我。這要多謝藥仙,給我送了這樣好的一計。那夜我循着勾魄蝶找到你時,你知道我看到什麽?一個師父在親吻自己的徒弟!”

冰涼四散的話語猶如一把尖銳的利爪狠狠刺進我的心口,将血肉攪落得七零八碎。溫莆側開的臉,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我下意識地想到,幸好夜七不在這裏,否則我要如何面對他背叛的怒火。

小黃突然從袖筒中飛出,站立在我肩上,語聲森寒道:“你不許再說了!”

魔君又怎麽會在意這樣一只弱不禁風的雞仔,仍是自顧自地吐出蒼白兇惡的話

語:“覺得有違倫常?覺得天理難容?覺得不可置信?藥仙,他喜歡自己的徒弟,所以他絕不會讓你同我成親,!原本我還需計劃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将玲珑心奪過來,可是藥仙卻給我送了這樣好的計謀,外人只會知道堂堂仙君拐帶了我名正言順的妻子私逃,便是我将你們就地處決,天帝也未必敢尋我半點錯處!”

原來眼下我們真是被逼上了梁山,一切軌跡早已在這個韬光養晦的魔君掌握算計之中,先前我或許還有一絲被欺騙的不甘和怨憤,而現在,看着眼前墨衣黑發的那個人,卻只感到無盡的悲涼。他這樣的神仙,為什麽要喜歡我呢,明明有另一個人與他是那樣般配,連我都會偶爾嫉妒的般配。他喜歡着我,我卻快要把他拖向世人唾棄萬劫不複的深淵,更加可悲的是,我甚至不敢摸着自己的心對他說,我也喜歡你。溫莆,我到底是不是在喜歡你?

我壓抑住喉頭的艱澀哽咽,近乎哀求地對魔君說:“你可不可以放他們走,我,會留下來。”

他滿是憐憫地看着我:“便是我放他們走,他們又真的走得掉嗎?”他走近溫莆,盯着他晦暗不明的臉色,一字一句道:“藥仙不是早有部署,蛇君帶着那麽多人潛進魔界又是為了什麽?藥仙不會是還在等着蛇君的接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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