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跟随

三月中旬開始,司農寺卿便得領着其中一位少卿巡視京畿和鄰近的諸屯,司農寺便只留下韓子戊負責主持大局。

京畿有屯田八處,鄭州、孟州、汝州等附近的州府共有十七處,每處三十頃。別處也有屯田,不過因距離太遠,故而會由工部屯田司負責巡視。

諸屯的農事生産都有總管事的監、丞負責,而巡視的司農卿等人不會走遍這麽多處屯田,他們只是例行檢查諸屯的賬目、了解屯田的情況。畢竟一旦諸屯發生了狀況而司農卿未能及時發現,便會被禦史臺彈劾。

諸屯所産的糧食基本上都用作軍糧,為了确保不會發生諸屯的官吏克扣軍糧這類事件,朝廷對屯田的糧草支取一向都十分嚴格。

前朝的屯田制度頗多漏洞,太上皇還只是一位兵馬使時,便曾發現利用漏洞而搗騰屯田的糧草以謀取私利的情況,故而容朝開國後,便設了多重機制來減少這樣的漏洞。溫善等人清算核對賬簿也算是機制之一。

原本司農寺有六位司農丞,正因為前面幾十年戰事頻繁,軍糧的支取、輸送等問題也多,只有四位司農丞根本忙不過來。後來天下太平,監督機制也漸漸成熟,為精簡官員隊伍,便減少了兩個司農丞。

而少了兩個司農丞,本來能清閑一點的司農丞們又得忙得日日早出晚歸。所以很多時候需要離開衙署辦公的任務,司農丞都不大願意幹,他們寧願天天坐在判事院給各司送來的文書蓋印。

這種情況下,韓子戊只能看着新來的溫善。

作為司農寺的下屬部門的太倉署、上林署、鈎盾署、導官署等衙署并不在司農寺中,它們種植蔬菜果品、課養雞彘的場所更不在皇城中。而司農卿和少卿這些高官是不可能親自去這些地方視察的,故而這些任務就到了司農丞的身上。

楊傑、鐘萬裏等人都不願意去,那也只能溫善去了。

溫善想着檢測系統還未在司農寺的職能範圍內使用過,可以趁此機會檢驗一番,便應下了。不過她不可能一日便跑完所有的地方,明日的旬休興許與她無緣了。

為了避免邺嬰之明日會白跑一趟,溫善特意讓高二去許王府知會小郡主一聲。豈料翌日溫善出門時,小郡主還是跑來了。

小郡主坐在馬車裏,睡眼惺忪地向溫善招手:“溫丞上馬車,我送你一程吧!”

溫善忍住在大庭廣衆之下扶額的小動作,道:“我騎馬便好,何需勞煩小郡主。”而且這小郡主大清早地跑來,難不成只是要送她一程?

“騎馬可難受了,還是我的馬車舒服些。”小郡主道,她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騎馬經歷,便皺起了眉頭。

“可小郡主,我這是要辦正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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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呀,難不成你要去的地方我去不得?”

溫善想了想,那些地方就相當于皇家的農場,哪有她去不得的?于是輕嘆一口氣,上了馬車。

邺嬰之自溫善上了馬車,便來了精神,她看着溫善,臉上露出了笑容:“溫丞可用食了?”

她臉上的笑容過于狡黠,溫善一看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再聞馬車內淡淡的香味,她不動聲色地搖搖頭。邺嬰之見狀,笑容更盛,當下便從旁邊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個食盒。

邺嬰之打開食盒,只見裏面放着兩塊還冒着熱氣的蒸餅、五個包子,以及用油紙包着的糕點。她故意在溫善的面前嗅了嗅,而後帶着愉悅的心情開始品嘗這些早食。

她吃得全神貫注,一下子便将她要“報複”溫善的事情抛諸腦後,便沒瞧見溫善嘴角噙着的笑。其實她早就用了早食才出門的,不過猜到了小郡主的心思,便否認了。

溫善掀開簾子看一眼馬車還未出外郭城,便又收回了視線,她道:“出了聞鐘門,小郡主放我下馬車便可矣。”

吃飽又“報複”了溫善的邺嬰之道:“既然說好了要送溫丞一程,自然要将人送到了才算信守承諾。”

“我今日不可能只去一處,小郡主好心将我送達,那剩下的地方我便得徒步而去了。索性趁着還未出聞鐘門,溫家的仆役還牽着馬在後方,我便不勞煩小郡主将我送到鈎盾署了。”

此言一出,邺嬰之便明白溫善将她的話當成了戲言,她并不生氣,而是問道:“若我今日便要全程送溫丞呢?”

“小郡主為何要這麽做呢?”溫善反問。

邺嬰之沉思了好一會兒,其實比起呆在書房裏讀書,她還是更喜歡到外頭來。不過她也不全是為了玩和躲避讀書,而是在她接觸溫善後,在溫善第一次無法教自己課業時,她第一次對政務産生了好奇和興趣。

準确來說,她是看到了同為女子,年紀又相仿,她除了讀書似乎也沒什麽作為,而溫善卻已經忙于處理政務的對比後,內心産生了一種想要改變的渴望。邺嬰之還未能想明白,便只能含糊其辭:“我就想看看……”

須臾,又補充道:“我這段時日總是在讀書,你有旬休日,可我的旬休日卻用來向你請教課業,如此一來我還是沒有旬休日。今日便算是我的旬休日如何?”

邺嬰之說得自己那麽可憐,溫善便沒有再提出下馬車的事情來,反正她要去的地方小郡主也能去,并且她只是去視察,權當帶小郡主去游玩罷了。

溫善最先去的地方是鈎盾署養禽畜的畜養場,它在皇城西三裏,與宮苑之一的“西苑”隔着一條河遙遙相對。

因朝會、祭祀較多,又供尚食諸司,所以畜養場飼養的雞鴨鵝達數千只,豬羊也有幾百頭,還有水産養殖的水塘也有五處。而雞鴨、豬羊等也容易生病,通常也會傳染,導致禽畜損失量也多。

不過若負責飼養的官吏産生了歪念頭,偷偷将這些禽畜拉去賣了,再謊報發生雞瘟,為了避免疫情擴大只能及早處理,來個死無對證,司農寺卿也不得而知。所以為了避免此等情況,司農寺便得隔三差五派人來視察。

溫善來之前已經通過檢索系統弄清楚了畜養場的禽畜數量,她并不擔心檢索出來的書目是僞造的,畢竟符合條件的僅一項。若是有僞造的賬簿、文書,檢索系統也一樣會搜索出來,雖然它無法直接指出哪份文書是僞造的,可溫善卻能調出相關的文書來核對,通過比對,溫善就能發現哪一份是僞造的。

鈎盾署的事務多,所以“令”有兩位,今日旬休,其中一位令還得輪班。溫善到畜養場沒多久,那令便不緊不慢地出現了。

“下官鐘鳴見過溫丞。”年輕男子恭敬道,即便溫善是女子,可她比他高了二品四階,他怎麽也得恭敬起來。

溫善微微一笑:“這麽巧,鐘令也在畜養場。”

鐘鳴面色一僵,旋即笑道:“督課底下的人辦事,确保沒有差錯,這是下官的職責。”

溫善自然不會信他的話,想必是司農寺早有人早給他通報了,所以他今日也做了準備。溫善與他繼續寒暄了幾句,而邺嬰之似乎對他們的談話并不感興趣,一直在四處張望。

鐘鳴早就注意到她了,本以為是溫善帶來的奴婢,可她的一身打扮卻并不像,所以他不得不開口詢問:“這位是……”

“懷寧郡主。”

鐘鳴一驚,他職位低,沒有什麽與皇族子弟接觸的機會,更沒有見過邺嬰之。可身在官場,對皇族子弟的封爵、名諱還是得知道的,所以即便懷寧郡主并非有名聲在外的皇族子弟,可他也依舊保持着敬畏之心。

他并沒有過問邺嬰之為何來這兒,只要她沒有幹涉鈎盾署或司農寺的政務,便與他無關。而他有機會與皇族子弟接觸,又殷勤了起來。

“我今日是跟溫丞來轉轉的,你們忙自己的事去,不必顧及我。”邺嬰之道。

“話雖如此,此處較髒亂,怕髒了郡主的鞋,不若郡主到廨舍處歇一歇?”鐘鳴道。

溫善挑了挑眉,笑道:“髒亂?鐘令莫非忘了,若畜養場過于髒亂,可是會生出雞瘟的!況且春末夏初之際,雞鴨便容易染病,稍個不注意,便又是一場雞瘟。”

鐘鳴沒想到自己一時失言,讓溫善抓到了話柄,他心中微慌,忙辯解道:“下官沒忘,是下官失言,其實雞彘本就會排洩,下官已經盡量讓那些奴婢及時打掃和清理了,所以不會發生雞瘟的。”

邺嬰之悄悄地扯了扯溫善的衣袖,低聲問:“雞瘟是怎麽樣的?”

溫善深深地看了邺嬰之一眼,她知道小郡主長這麽大,見過的雞鴨估計都是已經上了桌的。而且她也不會纡尊降貴去喂養雞鴨,所以即使聽過雞瘟,卻不知道雞瘟是怎麽樣的情況。

溫善指着邊上圍欄內正在啄地上的青蟲的一只雞,道:“這只雞一旦染上雞瘟,便會忽然死去,若是不及時處理,則會傳染給別的雞。雞瘟死掉的雞最好別食用,否則不知道人是否會染病。”

邺嬰之又問:“那如何确定我們平日所食的雞是沒有得雞瘟的?”

“小郡主是沒機會吃到得了雞瘟的雞的。”

“可百姓呢?”

“像鈎盾署這般大量喂養雞彘的情況很少,而且百姓也害怕養的多會因為雞瘟而死掉一部分,所以百姓都舍不得養那麽多雞。更何況,不是所有百姓都能時常吃得到雞鴨的。”

邺嬰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的可笑,她垂着腦袋又陷入了沉思。

小郡主好不容易不再追問了,溫善才悄悄地啓動檢測系統,看着眼前的雞彘,只見一堆數據紛紛印在了它們的身上……

良久,溫善對鐘鳴道:“讓人将那只閉目縮頸、呆立着雞拿去處理了。”

鐘鳴拿古怪的眼神看了溫善一眼,忙吩咐這兒的奴婢去辦,待他看見那只雞在奴婢靠近時,沒有平日的機敏,動作十分遲鈍地落到了奴婢的手中時,他忐忑地問:“那是只病雞?”

溫善颔首,她通過檢測系統得出那只雞的健康情況是紅色的,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情況,可在健康情況中亮了紅色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事,別的雞要麽是黃色,要麽是綠色,所以她當機立斷讓鐘鳴處理了那只紅色的。

“這兒不少奴婢都是個中翹楚了,讓他們好好檢查是否還有這樣的情況的,同時要預防雞瘟……”

鐘鳴聽溫善将預防雞瘟的方法事無巨細地吩咐下來,偷偷地抹了一把汗,他不明白溫善這等出身的女郎為何對這些方面這麽精通。

“下官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日參加籌備朋友的婚禮,累得回家只想癱着。又吃錯東西得腸胃炎,去醫院吊了針,所以沒有更新,抱歉_(:з」∠)_

感謝L扔了1個手榴彈!!

小郡主:什麽城郊一日游,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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