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秋(收藏一千加更)

在秋雨潇潇中, 又逢中秋佳節。皇族對此節日也頗為重視, 這一日百官不需要上朝不說,還會提前半日散衙,讓他們回家與家眷飲酒賞月、團圓家宴。

宮中也另有安排, 所有宗親都齊聚宮中賞月、放燈,而宮宴菜品更是講究, 有從陽澄湖送來的大閘蟹,還有從海中捕獲的花龍蝦, 送到洛陽時都還活蹦亂跳的, 煮熟後味道很是鮮美。

不過在這熱鬧的日子裏,一如既往地少了那一道為邺氏子孫敬愛的身影。而衆人也似乎已經習慣了, 但還是循例問上幾句,不問不知道,一問卻令他們吓了一跳。

“爹爹早就不在永安宮中了。”女皇很是平靜地說。

本來沉浸在諸多美食的誘惑之中的邺嬰之聞言,擡頭朝那空着的座位上看去,她本以為太上皇會晚些才來, 沒曾想那兒終究還是會空着。

皇族子弟也紛紛噤聲,難怪他們近來去永安宮請安都被打發了回來, 本以為太上皇老人家又思念孝明皇後以致心情不佳而不想見他們,卻不曾想人早就沒在永安宮了。

“這、這,翁翁何處去了?”開口的是豫國公邺廷雲, 其父邺碩為太上皇從族中過繼的孩子,也是本來最有望繼承皇位的孩子。

“爹爹不想告訴他人去了哪裏,我又如何能知道呢?”女皇無奈道。

太上皇在邺氏子孫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個文治武功、英明神武的帝王, 又是他們敬愛有加的阿翁、太翁,他的事跡一直都被編纂成書流傳着。其中便有當年他是如何靠幾十人将一支兩千人的義軍餘孽打敗的故事,關于他的武功之高便可從中窺視一二。

即便如今他已有七十二歲的高齡,身體卻依舊健朗,更何況無需為朝政、國事操勞後,他便總是悄悄地潛出宮去。有了這先例在,他不在永安宮的消息倒也不至于那麽令人震驚了。

“以往翁翁都會很快便回永安宮的,這次離開的太久,會不會……”衆人有些擔憂。

邺嬰之見太上皇的次數并不算多,接觸也少,故而感情談不上有多深厚,便顯得有些沒心沒肺,吃東西吃得很是歡快。

跳舞的舞绾舞畢退去,便換了一些女伎演繹撮弄等,衆人的目光也漸漸地轉移到了這上面來。桌上的酒菜撤換了大半,邺嬰之已經有九成飽,她對這些表演實在是不感興趣,便趁着天色還早就離了席。

雖說宮中也會賞月、放燈,但不會進行到很晚,所以宮宴舉辦的時間也要早些。宮宴結束後也不過戌時初,而這時候月亮也才剛上來沒多久,要麽登高賞月,要麽待到半夜,月亮中升時在庭院中賞月。

邺嬰之的選擇是後者,故而此時呆在宮中也實在是無樂趣可言,倒不如早些離宮到街上去看熱鬧。好在宮中對此并沒有嚴格的要求,她就算離開了也不會被呵斥。

宗正寺的考試已經結束了多日,而結果如何也尚不可知,邺嬰之反倒沒了之前的緊張。不管如何她都已經盡力了,是“郡主”還是“縣主”就看聖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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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晚上洛陽城比平日裏更為熱鬧,到處都在放天燈,而為了防止走水,衙門和禁軍也不曾敢放松。

邺嬰之參加宮宴時的衣着打扮很是紮眼,故而她在馬車裏便換上了一件齊腰襦裙,再把頭飾摘下,如此一來便低調了許多。

若在從前,她定不會想到這麽多,可跟溫善相處久了她也懂了不少市井生活訣竅。自己的打扮雖很符合郡主的身份,可走在街上便容易被人盯上,想要好好的玩耍也不易。

“記住,在外頭可不許喊我郡主了。”邺嬰之叮囑趙鈴和阿元。

“知道了,娘子!”趙鈴和阿元異口同聲,趙鈴倒還好,阿元鮮少跟着邺嬰之到街上去,故而心裏頭有些迫不及待。

邺嬰之也已經按捺不住了,三兩下鑽出馬車,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她看見街頭有人在耍雜技便提起裙擺小跑了過去,趙鈴跟阿元在後頭追:“娘子等等我們!”

“你們說,要是溫善也在就好了。”邺嬰之有些許遺憾。

“溫丞想必在家中賞月呢!”阿元道。

趙鈴顯然比阿元更了解溫善:“興許在夜空下一邊賞月一邊看書。”

邺嬰之一樂,又擠開人群繼續往燈火通明的地方去,趙鈴和阿元趕緊跟上。這種時候即便是在天子腳下也總有不法之徒趁人多而對孤身在外的女子或孩子下手的。雖然她們的後面還跟着一個仆役,可到底還是不太安全。

街上的小玩意琳琅滿目,邺嬰之都想買,可是她想了想自己的錢袋,就有些犯愁。在還未定封爵之前,她們的生活來源都靠王府給的月錢,只有定了封爵,才能開始領屬于自己的那份俸祿和食邑。

不過當她看見幾塊玲珑剔透的禁步時,便有些心動了。

“小娘子上手瞧瞧!”小販熱情地要将一塊禁步塞到她的手中,卻忽然被一把扇子按住了手腕。

邺嬰之正要接過那禁步,便見有人阻撓,她不禁扭頭看去,卻見一個打扮儒雅風流的男子對她微微一笑:“小娘子可別碰它。”

“你、你做什麽?”小販氣惱地叫道,邺嬰之也不甚明白。

男子冷冷地瞥了那小販一眼,對邺嬰之道:“那禁步是假的,等他塞到你的手中,你沒瞧兩眼,怕是要碎了,屆時他便可以此訛你一筆銀子。”

邺嬰之訝然,旋即憤怒地看着那小販:“你竟敢算計我?!”

“你胡說八道!”小販氣勢洶洶地朝男子叫道。

男子不緊不慢地展開扇子,優雅地搖着,他的身後不知何時跟上來四個身強體壯的仆役,把小販周圍打算圍過來的人都吓退了。

“很不巧,我正好目睹你兩次用同樣的手段訛了別人。第一次我尚不能明辨,第二次我卻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回我可不能這麽輕饒了你!”

小販這回傻眼了,男子又對邺嬰之道:“你一旦接了手,他的同夥便會假裝看熱鬧的百姓圍過來紛紛指責你,令你迫于壓力而掏錢認下。而他也會在事後溜之大吉再換一個地方,讓你找不着他。”

邺嬰之這才明白為何有些人打算過來湊熱鬧卻被男子的仆役給攔了下來,她很是懊惱:明明溫善已經叮囑過她不可小觑街上的人,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普通人興許是披着羊皮的狼,可她還是險些着了道。

“你無憑無據……”小販依舊在作垂死掙紮。

“要不我幫你檢查一下這些玉器的品質如何?”男子伸手要拿一塊禁步,那小販連忙把布角一扯,所有的玉器都被他收了起來,他也不多說廢話,直接抱着東西就跑。

小販的同夥見狀,也只能跑了,誰讓他們的對話已經引起了路過的百姓的注意?而且男子和邺嬰之的身邊都跟着人,一看就惹不起。

邺嬰之叫道:“不許跑,我要把你們抓去見官!”但是那些人早就擠入人群之中,逃了個沒影了,顯然對這兒的環境了如指掌。

“算了,別追了。”男子忙道。

邺嬰之只想到還會有人被欺騙,便意難平。但是今日這人幫了自己,她也該道謝,不過還有一絲不解,她分明已經摘下了飾物,身上也無多少值錢的飾物,為何還會被人訛上了?

男子聞言,笑道:“小娘子的身邊跟着三個人,一看便知非尋常人家出身,他們常年混跡市井,對于這點識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你好像很了解,你是何人?”邺嬰之問。

男子用扇子輕輕拍了拍腦袋,笑道:“恕在下失禮,未自報家門。在下朱照言,是來參加春闱的舉子。”

“這麽說,你不是在國子監進學的了?”邺嬰之道。各地才舉行了秋闱沒多久,不可能這麽快便趕到洛陽,所以朱照言極有可能是三年前便得解的舉子,不過沒考上,便又回家鄉等了三年。

“在下一直在州學進學,上個月前才到的洛陽。”朱照言道。

“那你懂得還挺多的。”邺嬰之道,她一個土生土長的洛陽人,竟險些着了騙子的道,還不如朱照言這麽個外地人。

朱照言笑了笑,道:“小娘子若是想買玉飾,倒可以到有名氣的玉器鋪去買,在下雖來洛陽的時日不久,可朱家卻有鋪子在洛陽,所以還是能幫上小娘子的。”

邺嬰之有些猶豫,她倒是不缺這些物件,不過是想買一樣送給溫善。溫善平日的裝束都很簡單低調,連像樣的玉飾都沒有,她受了溫善那麽多恩惠,也該送一些禮物聊表心意。

可想到剛才的遭遇,對于朱照言是否是別有所圖,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我家娘子并不缺玉飾。”趙鈴瞧出邺嬰之的猶豫,便上前道。

朱照言眨了眨眼:“哦,那是在下唐突了。”

“你帶路吧!”邺嬰之忽然堅定了意志,朱照言既然說此處有他家的店鋪,那就不能欺騙她,否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和周圍的熱鬧相比,人丁稀零,又不大肆慶賀中秋佳節的溫家便顯得蕭索。

溫袆與孟芳帶着溫元到街上去湊熱鬧了,葉芳則受她亡夫的家人所邀,前去相聚。賀顧與溫善到賀家吃過了晚食便早早地回來了,見此情景,便幹脆讓高二和柏伶也放個假,出去玩去。

“唉……”饒是賀顧對着溫俞的牌位也掩飾不住落寂。

每逢時令節日,她看見周遭都那麽熱鬧,一家子喜氣洋洋的,再想到溫家人丁凋零,便很是難過。

賀家的人倒不是沒想過讓她再嫁,但是她心裏始終放不下溫善,怕她跟着嫁去別人家會受欺負;再者她不認為還會有哪個男人會如溫俞這般喜歡不介意她長得五大三粗,又不溫婉。

萬一溫善将來要嫁人了呢?賀顧更覺寂寞。

溫善擡頭看見賀顧喝了一杯酒,桌上的月餅倒沒動過,便道:“娘,酒喝多傷身,勿要貪杯。”

“你才是,看什麽書呢,多傷眼睛!”賀顧道。

“燈籠點這麽多,不用來看書倒是浪費了。”溫善笑道。

母女倆正說着話,賀顧隐約聽見外頭的門環響聲,她道:“這是他們回來了?可他們明知不曾鎖門,為何不直接推門進來?”

“我去看看。”溫善道。

“我們一塊兒去罷!”即使是在天子腳下,可也怕闖入的賊人,賀顧還懂一些功夫,倒是溫善柔柔弱弱的怕是不足以制敵。

來者是李筠家的仆役,他對溫善道:“溫丞,我家夫人讓我來向你說一聲,她看見懷寧郡主在興寧街上閑逛。”

溫善呼吸一窒,小郡主在街上閑逛,李筠為何要特意派人來知會她?

“而且懷寧郡主似乎有麻煩。”那仆役又道。

作者有話要說:  李筠:你家小郡主出事了。

溫善:你就不會先上去幫忙嗎?

李筠:這事你來不是更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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