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舊識
溫善牽出馬便要往李筠那兒去, 據說她是跟夫家的人一塊兒出來游玩, 在一家酒肆歇息時看見的小郡主。小郡主招惹了麻煩事,她就想到了溫善,派人去告知溫善以外, 自己也派人盯着。
賀顧擔心對方人多勢衆溫善要吃虧,便也打算跟着去。不過溫家無人在家不妥, 而小郡主那邊也有李筠的人看着,溫善能應付得來, 便勸賀顧安心在家。
興寧街離溫家隔了三條街、五六座坊, 溫善到的時候李筠已經在等她,她環顧四周:“小郡主呢?”
“我讓人跟着了。”李筠很是淡定, “我派人去知會你後,有人出現替小郡主解了圍。我見她無甚大礙,就沒有讓人去許王府。”
李筠三言兩語便将事情的經過說明白了,随即還笑道:“這小郡主真真單純好騙,如此涉世未深, 也不多帶些人出來。”
溫善瞥了她一眼:“任誰也不會料想到那竟會是騙局。”
李筠聽出了她為小郡主說話的意思,抿嘴笑了:“探微便想得到, 還記得在算學時,我們一同出游,路遇一個賣古玩的老人家, 大家都要上手瞧一瞧,你卻直言那是騙局。”
李筠的夫婿在邊上聽着,忍不住開口:“為何?”
“因為探微見那老人家衣着打扮像一個窮苦出身的人家, 他說很舍不得祖上留下的傳家之寶,但是家裏實在是有病人等着拿錢救命時,目光卻一直放在與我們的身上。若他真舍不得那傳家之寶,目光必然在上面流連久一些才是。”
“這似乎也不足以說明那便是騙局吧?”李筠的夫婿道。
“當然,大家都不信,不過随之探微說,那號稱是漢朝的碗有裂縫。我們都看不出裂縫在哪兒,可她說只要透過光便能看見隐藏在其中的裂縫。而且他們的周圍已經聚集了一些賊眉鼠眼的人,只要他們敢拿那碗,便會有人假裝不經意地碰撞,本來就脆弱的碗也會立刻破碎。”
溫善聽李筠說自己的往事時一副她不是在說自己的模樣,其實那次是她碰巧蹲下來撿東西恰好看見老人舉着的碗被陽光一照,裏頭的裂縫痕跡便出來了。
後來報官之後,官府稱這夥人是專門騙這些出身好、又看重名聲的學子,而他們手中的碗自然是有些年頭的,不過卻是破損的。他們中有人懂得修補表象,但是裂縫依舊存在,只要輕輕一摔便會被打回原形。
李筠派去跟着小郡主的人很快便會來禀報:“他們去了隔壁的興盛街的一家朱氏玉器鋪裏挑選玉飾。”
溫善蹙眉,大晚上的小郡主為何要出來買玉飾?她沒多說什麽,直接動身去了興盛街,找到了那家朱氏玉器鋪。
朱氏玉器鋪并不大,面闊兩丈,裏深兩丈五尺,但是能在洛陽城擁有一間這個規格的鋪子,可見其底蘊。而做玉器買賣的人都會因擔心夜晚會被人摸黑順走、掉包鋪中的玉器,故而只開了一小部分門,只留熟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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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嬰之恍然大悟,直言道:“我還當這兒不好營生,又興許是你們招牌不行,生意才如此慘淡的。”
這話若擱了別人說,掌櫃的定要擺臭臉,不過這小娘子是少東家帶來的,他就沒開口。
朱照言笑呵呵地,也不與她争辯,而是吩咐掌櫃将鋪中的禁步、宮縧都擺出來供邺嬰之選擇。
“趙鈴,你瞧這個如何?”邺嬰之拿起一件系着三塊與羊脂玉頗為相似材質的玉佩的禁步,問道。
趙鈴細想了會兒:“玉太多,小娘子若是跑起來定要叮當作響,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別人,小娘子失禮了。還是選宮縧吧!”
邺嬰之嘟了嘟嘴,她便是見這玉多,搭配溫善才顯得莊重些。不過溫善未必會喜歡這麽多玉的,便又放下另外挑選了一塊。
朱照言在旁邊笑着稱贊她所挑選的禁步,盡管她看了好幾塊也沒有要買的念頭,可他一點也不惱。這小娘子看不上這些玉飾,說明她見得多了,并不看在眼裏,可見她的家世不錯。
朱照言倒不是在乎她是否有錢,畢竟他們朱家在郓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他的目的只是想着能結交一些洛陽的世家,他日後若能進士及第,在此也算是能有個照拂。
“這禁步紋飾簡潔但是不失大方,很是襯小娘子你!”
朱照言的話在溫善聽來有那麽些刺耳,而小郡主端看着玉飾認真思考的模樣更是讓她覺得牙疼。她站在門外的小會兒功夫裏,阿元便發現了她,忙呼道:“溫丞?!”
聽見熟悉的稱呼,小郡主連忙扭頭看向外頭,迎風搖擺的燈籠光線之下的面容不就是溫善麽?她真想着溫善呢,正主便來了,沒有什麽比這更驚喜的了。
“溫善,你怎會在此?”小郡主小跑了過去,她手中忘記放下的禁步因搖晃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溫善沒有即刻回答,而是定眼瞧了小郡主小會兒,确定她沒出什麽事才道:“碰巧路過。”
小郡主笑眯了眼:“那真的很是湊巧,你也出來玩嗎?早知道我就去找你了。”
溫善沉默了小會兒,直到有一道一直為她所忽略的聲音驚喜萬分地響起:“賀善?賀善是你!”
鋪中的衆人都向朱照言投去疑惑的視線,而朱照言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溫善和小郡主的面前,他直勾勾地盯着溫善,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哈哈,真的是你,賀善,我果然沒認錯!”
小郡主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們,他們竟是相識的?可為何他喊溫善作“賀善”?
溫善猛地回想起那遠去的一段記憶,她雖不怎麽記得這張臉,可“賀善”這名字似乎只在她跟賀顧逃亡時用過。她看着朱照言,心情有些難以言喻:不為別的,只因朱照言便是她跟賀顧逃難之時,到朱家躲避叛軍追捕的那戶人家的兒子。
朱家當初沒有因她們的浮客身份便去官府告發她們,雖然待她們跟普通的仆役一樣,但好歹也算是陰差陽錯地幫了她們一次。當皇帝派人找到她們時,為避免還有餘孽作祟,便讓她們悄悄地回洛陽,賀顧也不想牽連朱家,就沒讓人知道。
“賀善你這是好了嗎?你不知道,那時你跟你娘失蹤後,我到處去打聽你的下落,可連官府都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朱照言驚喜道。
“你怎會在洛陽?難不成你們搬來了洛陽?”朱照言的問題接二連三,讓人險些無法招架。
“嗯,算是吧!”溫善平靜地回應。她跟朱照言可算不上感情多好,她當年在朱家時,時常趁朱照言在讀書便蹲在外頭假裝玩耍,實際上是在偷着學習。而朱照言知道後沒少捉弄她,她心裏還記着仇呢!
小郡主不依了,這男子看起來跟溫善很熟悉,他們是何關系?她扯了扯溫善的袖子:“你們認識啊?他為何喊你‘賀善’?”
“此事說來話長。”溫善道。
朱照言的欣喜漸漸冷卻,他記得方才邺嬰之是喚“溫善”的,他很快便想到了:“難不成賀善不是你的真名?”
若真如此,也難怪當初朱家的人找不到母女倆,如果她們用的都不是真名,又找回了自己的戶貼,那誰能知道當初在他們朱家當了兩年婢子的會是別人呢?
溫善心想此時她跟賀顧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了,便沒有再瞞着身份的必要,便道:“我叫溫善,不叫賀善。”
朱照言有些恍惚,八年不見,當初那個癡傻的少女跟換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依舊柔弱,可不管是面色,還是氣質都大為不同。而且這種不同讓他覺得他們的距離忽的就變得遙不可及,更重要的是溫善也已經不是朱家的奴婢了。
朱照言的态度和目光都讓小郡主很是不痛快,而他似乎跟溫善過去認識,這又令她感到沒由來的煩躁。朱照言方才對她這麽殷勤,溫善一出現就失了态,不管他是何人,她一定要告訴溫善,關于他的真面目!
如此想着,她把手中的禁步讓趙鈴拿回去,又拉着溫善道:“溫善,我犯困了。”
“那我們這就走吧!”溫善對朱照言也并無敘舊的意思。
只是朱照言當然不肯讓她們就這麽離去,他道:“賀、溫善且慢!你、你現在住哪兒呀?我改日登門拜訪。”
溫善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不勞朱家大郎登門,我改日定前來拜會。天色已晚,我們不宜在此逗留太久,這就告辭。朱家大郎留步!”
朱照言止住了腳步,雖然溫善沒有告訴他,現居何處,可他相信溫善說了會前來拜會,應該會算數的。于是就決定安心地呆在這兒等溫善再度前來。
報更的鐵牌子被敲響,趙鈴苦着一張臉:“時辰過了,城門怕是要關了。”
小郡主心不在焉的,也沒搭腔,溫善嘆了一口氣,就連中秋佳節也得按時辰關門,這規矩饒是小郡主的身份都無法通融。
“今夜便在溫家湊合過一夜吧,不過明日小郡主怕是少不得大王的一頓訓了。”溫善道。
小郡主瞬間聚精會神起來,她滿腦子都是溫善留她到溫宅過夜。至于許王府發現她沒回去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她又要挨多少訓斥,都已經不重要了。
“若不是出了些意外,又在玉器鋪耽擱太久,忘了時辰,也不至于如此。”阿元也有些許哀怨,明日等待着她們的是什麽,那是可以預料的了。
她們本以為跟着小郡主出來逛一個時辰便可以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去的,豈料險些被訛,耽擱了半個時辰,在玉器鋪挑玉飾又花了不少時間。朱照言跟溫善重逢的敘舊又讓她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時間流走。
趙鈴比她要淡定些:“雖然婢子讓人回去告知了劉長史一聲,但未經大王同意便在外留宿,怕也是要受責罰的。”
“你讓人如何說的?”小郡主反倒松了一口氣。
“婢子便說你與溫丞在一塊兒。”趙鈴算計得好,她知道再耽擱下去,便無法傳遞消息回許王府了,便掐着兩處城門關閉的時辰之前讓那駕馬車的仆役先回去通報一聲了。
小郡主更是放心了,便再也無憂慮,只要許王府的人知道她跟溫善在一塊兒,那就不會擔憂她的安全,她也能少一些訓斥了。
“溫善——”小郡主又想說什麽,溫善擡手止住她的話題,“有什麽回溫家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兩位,本來不打算更的,但是熬夜碼出了一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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