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寐

秋風在夜中舞弄着彩色的燈籠, 城中的喧鬧、勾欄瓦舍中的歌舞徹夜不休。

當房門關上後, 仿佛将所有的聲音都隔絕開來一般,只剩自己的心在鮮活地跳動着。

邺嬰之緊張得後背微微發熱,這是她第一次踏進溫善的閨房。

和溫善的書房簡樸、沉澱內斂不一樣的是, 她的閨房裝飾風格頗顯女子風情:進門便可見對面的一面畫着夏日荷花圖的屏風。左右兩間用粉色的輕紗分隔開來,右間望去只有一張卧榻, 榻中間的矮茶幾上放着一個小香爐,正燃着, 使得室內彌漫着一股香氣。左邊卻還要再深一些, 而溫善的床便在那深處。

“郡主先歇,我去将多餘的燈滅了。”溫善道。

小郡主的目光觸及那張寬闊又鋪着床褥的床, 便“嗯”了一聲,坐到床邊去了。溫善滅了燈,周圍便暗了許多,小郡主看見那光源漸漸接近,便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聽聞許多閨中密友也常同床共枕、促膝長談, 可是如此?”小郡主問道。

溫善将燈盞擱在床頭的桌子上,應了一聲。小郡主得到此答案并不滿足, 又追問:“那你呢?”

“這跟小郡主好像沒多大關系。”溫善笑了笑,伸手去解以及的衣裳。

小郡主心中一驚,連忙低下頭去, 她嘀咕道:“怎麽就跟我沒關系了,我不想有人趕在我之前……”

溫善已經解下了外衣,只剩一件單衣和單褲, 她沐浴過後本就不會再穿得十分得體,外衣解下後,單衣便也顯得有些寬松。

絲滑的羅衫将她的身骨接近真實地勾勒出來,裏面的肚兜便也露出了一角。小郡主一擡頭便看見了那抹淡色,心中不由得比對起了自己的肚兜顏色來——好像我的肚兜要豔麗一些。

“小郡主說什麽?”溫善似乎沒聽見她方才所言。

“沒!”小郡主心虛道。

溫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忽然便勾了勾:“小郡主莫不是打算就穿這麽多安置?”

小郡主低頭發現自己的衣着還是出浴後的模樣,便也去解了自己的外衣。她再朝溫善看去,及腰的發絲貼着她的腰背垂着,不過因常年盤發,以至于有些許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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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溫善此模樣帶給小郡主的視覺沖擊也不是一般的小,仿佛八年前那個披頭散發的女孩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是氣質上大相徑庭:當年的溫善給人以癡傻和不修邊幅的錯覺,如今五官都長開的她,一颦一笑,眉眼如蘊藏萬中風情。烏黑的秀發和白皙的肌膚相輝映,讓人錯不開眼來。

若說先前邺嬰之對她那是朦胧的愛意,那如今這種感情便更為強烈。并非絕色的溫善在她的眼中,便成了唯一。

小郡主的感情過于濃烈,眼神過于赤-裸,溫善垂眸了小會兒,忽然吹滅了燭光。室內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窗外透着的光勾出了溫善的身影來。

“你做什麽滅燈?”小郡主吓得收回了心神。

忽然便聽見身邊傳來一陣動靜,卻聽見溫善的聲音從床內側傳來:“該安置了。”

小郡主匆忙地縮到床上去,躺在溫善的身側,嘴裏道:“不是說好了促膝長談的嗎?”

“黑暗中也能促膝長談,小郡主不是要我解題嗎?且先說說題是甚,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小郡主側過身去面對着溫善,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隐約辨清楚她的面容。倆人僅僅一尺之隔,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出來的氣。

小郡主摒去雜念,說起了此次考試的題來,又說了自己是如何作答的。不過時隔太久,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便道:“容我想想。”

等她想起來時,身邊卻沒了回應,她小聲試探:“溫善,你睡着了嗎?”

回應她的只有溫善平穩輕淺的呼吸聲。

“騙人。”小郡主不滿地嘀咕了一聲,不過她也知道溫善明日還得當值,便沒有任性去弄醒她。

可漫漫長夜,她真的睡意全無。心中一動,幹脆伸了一條腿搭載了溫善的腿上——不這樣怎麽叫促膝呢?

溫善全無反應,她又得寸進尺地靠近一些,借着外頭的微弱光線摸到溫善的長發把玩。她一摸這發絲便知道溫善是個很愛幹淨的人,不僅絲滑,還透着淡淡的皂莢味。

溫善很是佩服小郡主玩心如此之重,連一撮頭發也能一個人玩到深夜,她實在是撐不住,只能自己先睡去了。

睜開眼時外頭還不算太亮,因窗戶是朝南開的,透進來的光線便淡了些許。即便如此,也足夠她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小郡主的睡姿還算好,昨晚壓過來的腿後來也收了回去,倒是本來面對着她的側身睡姿換成了背對她,還把她擠到牆邊的睡姿。一床被只勉強蓋住了身子,一條腿則伸出了被子外,褲腿卷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腿來。

俗語有言,躺下來後的瘦才是真瘦。小郡主的臉貼着枕頭擠出了一點肉來,但是下颌部分還是能看出颌骨的曲線的。而她的臉色粉嫩,嘴唇豐滿又紅潤,也不知做了什麽夢,嘴唇微微地嘟着。

溫善的眼眸閃過一絲流光,旋即輕輕地起身,越過小郡主下了床。

邺嬰之醒來時溫善已經快梳洗打扮完畢了,正在把官服穿上的她扭頭便看見邺嬰之睡眼朦胧地撐着上半身發呆。春困秋乏,她昨夜又很晚才睡去,此時若非聽見動靜也不會醒來。

“你要去當值了?”小郡主問道。

“嗯,小郡主若醒了,也該準備回王府了,否則,大王就真的該找人來催你了。”

小郡主一個激靈,昨夜她太興奮了,全然忘了自己徹夜不歸後要面臨的風暴。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下床時又一個不留神崴了腳,險些要摔倒之際,溫善邁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小郡主熊挂在溫善的身上,膝蓋仍是觸了地,疼得她臉色微微扭曲。而溫善剛系上的扣子也被她扯開,圓領袍一松,露出了裏面的襖子來。

趙鈴想過來看看是否小郡主醒了,一進來便看見這畫面登時吓了一跳:“郡主、溫丞,你、你們這是在做甚?”

小郡主心微慌,溫善卻面不改色:“既然趙鈴來了,便伺候小郡主梳洗打扮吧!”

趙鈴的目光流轉,也沒發現有何異樣的,而小郡主嗔道:“我摔着了,你還不快過來幫我!”

趙鈴也不敢有什麽想法了,忙不疊地過去幫溫善把小郡主扶了起來,又掀開褲腿去看膝蓋,發現有一處紫色的淤青。溫善剛重新系好扣子見狀便蹲下來看那淤青:“怎麽才剛摔就這麽快有淤青了?”

“這是郡主前兩日在沐芳院奔跑摔的。”趙鈴解釋。

溫善擡頭瞟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果真是活潑。”她起身去邊上的一個櫃子中拿出了一瓶藥油來,道,“這是我跟葉姨晨練受傷時所抹的去瘀藥,每日塗上一些揉搓,不出三日就能消腫散瘀了。”

喜滋滋地坐上溫家派人送她回去的馬車,趙鈴道:“溫家的人真是好,而且溫丞尤為善心。”

“那可不是,溫丞的名諱可不是白起的。”阿元也笑了。

“要你們多嘴,溫善的名諱豈是你們可以用以調侃的?”小郡主道。

阿元縮了縮脖子:“婢子知錯了。”

“郡主,還是想想該如何向大王交待昨晚之事吧!”趙鈴提醒。

小郡主也有些擔心,不過眼下的她已經不會再為這些事情而徒生煩惱了,她道:“兄長和阿姊都曾在外留宿,我如今到溫善家中留宿一宿,有何過錯?”

趙鈴和阿元卻不得不煩惱,小郡主興許不會有什麽事,可她們身為奴婢,卻不加以勸阻,怕是要被劉長史訓斥了。好在許王府雖有規矩,卻不會太嚴苛,也鮮少有打奴婢的情況。

中秋佳節後,城內外便又恢複了往日的氣氛。

溫善沒忘記與朱照言的約定,便讓人給他送了一封信,約在了一家茶肆見面。這家茶肆有說小說的娛樂活動,來此的人多數都是奔着那說書人的口才與故事來的,在這樣熱鬧的環境下,他們的談話內容也不擔心被太多人聽了去。

碰見時,朱照言重逢溫善的喜悅之情已經淡去了不少,而且他很扭捏地行了禮:“如今晚生怕是要稱你為溫丞了。”

朱照言年長溫善三歲,可溫善已經是官員,他如今還只是一個舉子,在溫善的面前便只能自稱“晚生”。這種颠倒過來的身份也讓他有些不自在,誰能想當年在他家中為奴婢的丫頭竟然成了權貴、官員。

溫善自報姓名後,他便讓朱氏玉器鋪的掌櫃去打聽溫善的消息了,那掌櫃在洛陽做玉器買賣,自然跟不少品官之家打過交道,很快便查出了溫善的家世背景來。

朱照言聞言當即愣住了,他很明白這些傳言是真的,因為從賀顧母女回到洛陽的時間,恰巧對得上她們在朱家失蹤時間。難怪他當年見到溫善時,覺得這女孩長得這麽水靈,窮苦人家怎養得出來?

他想過登門拜訪,可又意識到自己若是這麽貿然地登門,那不說溫善,賀顧且不會容忍他出現吧?畢竟他的出現提醒了賀顧,她們母女倆曾在朱家當奴婢的過去。

想到這裏,他汗涔涔,便打消了上門拜訪的念頭,只等溫善是否真的會來尋他了。

如今溫善來了,而且待他一如剛重逢那會兒,不冷不熱。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問,可礙于如今身份地位的逆轉又梗在喉中問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斷網了,只能通過最原始的方式傳到手機裏更新,感謝表無法操作,下章再列出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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