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争執
邺嬰之想入朝為官的消息很快就在許王府傳開了來, 趁着王妃的生辰辦了家宴, 許王脈和安陽郡王脈都聚在一起慶賀的機會,不少人都想盤問清楚。
邺嬰之發覺這麽多年她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受矚目——盡管他們的目光滿是質疑。
尊座上坐着的是老王妃常氏,如今也才五十九歲, 明年便到了辦大壽的年紀。
而老王妃的左邊是許王和許王妃,在他們的下首是許王的妾室, 其中有邺絮之生母郡君,也有次子邺守誠的生母在內的兩個孺人。其次邺守真夫婦、邺純之、邺守誠、邺嬰之、邺絮之便按座次排開來坐。
在老王妃的右邊則是安陽郡王邺時攸和郡王妃, 他們的下邊是兩女兩子, 至于安陽郡王的妾室則沒有帶過來。
“二姊,你為何這般想不開呢?秋闱剛過, 你想入仕至少得再等三年,三年後你都已經二十了,萬一不中,這三年的青春豈非白費?”
說話的是安陽郡王唯一的嫡出子女永嘉縣主邺绾之,雖然年方十五, 不過自幼是安陽郡王和郡王妃的掌上明珠,畢竟這嫡出的身份擺在那兒。
邺嬰之卻不喜歡她, 因為她一直想争做邺純之第二,不過能力到底還是有些不足,一直都沒能如願趕上邺純之。
“這三年我正好勤學苦練, 争取三年後的秋闱能多一些把握不是?”邺嬰之道。
“你只是學三年,如何跟那些學了幾十年的人相比?”邺守真也道。
“是呀,你放着好好的郡主不當, 跑去跟那些男子混在一起,這成何體統?”許王道。
邺嬰之很是無語,這些話他們怎麽不對邺純之說?其實還是覺得她辦不到罷了,她就該活成他們所希望的那樣,好讓他們感覺到父權的好處。
“正如爹所言,我已經是郡主了,那我去參加科舉考試有何不可?難不成你們還希望我去争皇位不成?”邺嬰之微微擡起下巴,倔強道。
她這話把在場的人都吓了一跳,許王拍案而起:“你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邺嬰之縮了縮脖子,但是想到其實只要不是造反和謀逆,這些話他們說一說也無妨的,便又提起了勇氣:“既然不希望,那我為何不能去參加科舉考試?”
衆人真是怕了她了,許王更是指着她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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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得知我要去考科舉後,只是一味地勸阻我,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可卻從沒有人問我要考哪一科。”小郡主悶悶地說道。
“那小郡主想考哪一科呢?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進士最難,明經次之,諸科最易。”溫善埋頭寫劃,偶爾擡頭看小郡主一眼。
從小郡主進門告訴她這一決定後,雖然讓她詫異了一番,不過心裏也還是頗為支持的。誰知小郡主轉頭就開始訴苦,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認真聽着。
“你覺得我能成嗎?”小郡主不答反問。
溫善擱下筆,認真地沉思了一下,道:“若是以進士科論,小郡主不再讀個十一二年,怕是成不了。而諸科太簡單,出身常為人所瞧不起,近些年也多有廢除諸科的呼聲。只有明經,與小郡主從前在太學所學相近,以小郡主的能力再學個三年,應該能成。”
小郡主點頭:“要我吟詩作賦可不在行,可這又是進士科必要的,諸科只需死記硬背,對墨義、帖書就可,哪能顯現得出我的才學呢?明經除了墨義、大義、帖外,還得試時務策,與宗正寺的試相似,我最為有把握。”
“那小郡主可得加把勁了。”溫善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來,又轉身從櫃上拿出一個食盒,從裏面拿出了些果脯來。小郡主定眼一看,發現有山楂、龍眼幹、林檎幹和膠棗,盡是香甜可口的甜食。
“為我準備的嗎?”小郡主喜形于色,伸手便去拿來吃,她的眼睛骨碌一轉,發現溫善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總算沒有前幾日那麽反常了。
雖然溫善沒有說,也沒有表現出來,可她還是能感覺得到溫善情緒低落,看來如今是沒什麽事了。這麽想着,她拿起一顆膠棗遞到溫善的面前:“你有吃的,為何不早說?”
“我怕早些拿出來,小郡主便全副心思都放在這上面了。”溫善一口咬住那顆棗,而嘴唇觸及小郡主的指尖時,小郡主的餘下三根手指動了動。
面紅耳赤地收回了手,小郡主掩飾般又抓了一個果脯吃,随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指被溫善的嘴唇碰過,自己這般不就是間接……
手在小郡主的面前晃了晃也沒見她回過神來,溫善無奈地搖了搖頭。小郡主好不容易回過神了,問道:“溫善,你教我如何?”
“教你什麽?”
“跟以前一樣,教我經義、時務,什麽都可以。”
“科舉哪能如此兒戲?小郡主還是認真地向那些學識淵博的夫子求教才是,若錯誤地估量了指導之人的能力,那對自己也會造成損失。我深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教你,這次我可不能答應你了。”
小郡主好一陣失落,溫善話鋒一轉:“不過,若是閑暇之日切磋、探讨一下還是可以的。”
“那我們何時能切磋?”小郡主迫不及待。
“我九月初便要動身了,這半年,小郡主怕是得另找一人陪你切磋了。”
小郡主“啊”了一聲:“已經确定了嗎?你要跟誰去哪裏?”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可不許聲張出去。”
“嗯嗯!”小郡主捂住嘴巴。
溫善拿出一幅地圖來,這幅幾乎将好幾處前朝也未能涉足的疆域都囊括進來的容朝地圖,足足有一丈長、五尺寬,而且将附近的一些邦交往來的鄰國也畫了出來。
雖然溫善無法确定這地圖的全部坐标是否都精确,不過據說這是很久以前太上皇行軍打仗時,途經每一處都會讓人畫下來的地圖。後來多次修補,最終成了如今的版圖。
溫善的手指在地圖上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官憑文書已經發下來了,此番我将随葉明珠葉禦史前往揚州,巡查淮南道。”
實際上朝廷如此做法必須要有一個名號才方便行事,而依照以往的慣例,一般都會設置“巡察使”、“黜陟使”、“巡省使”等頭銜,對地方官吏的功績考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擱在電視劇裏便是“欽差大臣”。
不過溫善此行并非為考察地方官員的功過,目的不過是為了核查淮南道的租稅情況罷了。但是哪個道核查什麽項目,朝廷并沒有明言,可見随機性很大,而地方官也會拿不準前來的人到底是何人,又會以何種目的前來,讓他們寝食難安。
最終朝廷統一決定稱這些派出去的二十五人為“巡省使”。
“巡省使”只是虛有其名,沒有實權的使職。正如太上皇為了收攏兵權,避免出現前朝藩鎮割據的情況後,把節度使、觀察使等的實權都剝奪了,使職只能成為一種虛職而已。
“揚州?!”小郡主眼前一亮。雖然如今的揚州比不得杭州、廣州等州府繁盛,可從典籍中對當年的繁盛之景象也還是可窺見一二的。她又道,“洛陽此去揚州不遠,無需半年吧?”
“陸驿大半個月便能到了,可此行是為了巡視,若是馬不停蹄地趕到揚州,還如何叫巡視?不過半年也是朝廷給的時限,興許無需半年,若沒有橫生枝節,年關還是能回來過正旦的。”
小郡主的心裏卻産生了別的想法,反正她已經算是一個準成人了,而朝廷也沒有宗親必須呆在洛陽裏的規矩,她也想到處去走走、開闊一下眼界。此次若是能随溫善前往揚州,那必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個念頭比她要入仕都更為強烈,她迫不及待地對溫善道:“溫善,我也想與你一同到揚州去!”
溫善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小郡主這般年紀,秉性又如此,她一時興起說出這樣的話來很是正常。
“你要随我到揚州去?你怎麽不随我一塊兒當值、上朝?”
小郡主天真道:“我這不是還未考中進士嘛,帶我考取了功名,再随你一塊兒當值呀!”
“……”溫善扶額,這小郡主讓她生不起氣來。
“小郡主,你既然立志要考科舉,就該潛心苦學,跟着我到處奔波,先不說得吃不少苦頭,還會耽擱你的時間!”溫善苦口婆心地告誡她。
“我權當游歷呀!俗語有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總是呆在國子監,所知的不過是書上淺薄的道理,卻遠不能剖析其中的深意,我若試時務策,又如何能解答?”小郡主條理清晰,而且隐去了自己想去揚州玩的心思,試圖以理來說服溫善。
溫善發現小郡主居然也這麽口齒伶俐了,她态度堅決:“不行,此番遠行非同兒戲,若路遇不測,你有個好歹,我們該如何向大王交待?”
“那你便不曾想過你若有個好歹,我會如何?”小郡主氣呼呼地叫道。
“你——”溫善的所有話都被哽在了胸口,太陽穴也突突地跳着。腦袋似乎缺氧一般,她有了些眩暈感。
小郡主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一時口快把心裏話說了出來,自己的這點心思埋藏了許久,她也從未想過溫善知道後會如何。如今溫善知道了,會不會讨厭她“磨鏡”呢?
她此刻的心裏很是忐忑,連眼睛都不敢去看溫善,只能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等待着責罰。
“我能有什麽好歹?這些日子為了此行,我日夜練武,又查了沿途的治安記錄……”溫善道,治安記錄她從檢索系統中便能搜索出來,這也算是她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的态度。
“那我能有什麽好歹?”小郡主回道。
溫善抿着唇,第一次對着小郡主冷臉:“你不能,也不該任性而為。”
她查過治安記錄,可難保路途不會生出別的危險,或是受疾病影響。她是職責所在,可卻不能讓小郡主有什麽意外。
小郡主紅了眼眶,第一次覺得溫善如此蠻不講理!她咬着牙不讓自己的眼淚滾出來,剛要轉身離去,又回去抓了一把果脯,哭着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必然的争執_(:з」∠)_
感謝三位小夥伴(*^▽^*)
~~營養液感謝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