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自神的威脅

到目前為止,鄭從獲還沒有适應這個新世界——盡管這個世界在某種程度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舊世界。

那日,國滿帶着她坐着所謂“時光穿梭機”,離開了那個吃人的世界。而到達新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一個神。

那個人說,她是上古時期的多祜上神。

鄭從獲對此表示不解。

而國滿默不作聲地打量那位上神,思量片刻,便要對方證明她是“神”。

于是,“多祜上神”展示了她的法力,國滿表示信服。

鄭從獲更加困惑,她慣于服從國滿,所以當時也沒問。

這是個人鬼神共存的時代,從“古神時代”到“諸神共治”再到如今,是一個從秩序的建立、鞏固、再到崩潰的過程。為了重建秩序,多祜上神聯合其他上神做了諸多努力,其中一件便是從不同時代召喚有可能重建秩序的人。

國滿和鄭從獲,就是神選中的人。

“如今,還有件火燒眉毛的事。”

多祜上神說,像她這樣的“神”稱為“古神”,一直都是秩序的維護者,但并非每一位古神都如此。古神中的巫神裔昭,自甘堕落,淪為“邪神”,屠戮衆生,連神也不是她的對手。為今之際,就是拿到一柄名為“一懲”的寶劍,除掉巫神裔昭。

“一懲”在北什桐神廟地宮,不要說尋常人,就是一般的神也無法靠近。所以多祜上神的意思也很明白,雖然是神選中的人,到底也是要經歷考驗的。那些過不了關的,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膽敢拒絕神,那下場也是非常明白的。

所以,國滿答應時連眉頭都沒皺,只是順帶問了一句,“我們就這樣赤手空拳?”

在那個吃人的時代還有權威和武器,在這裏的國滿除了鄭從獲,真是什麽都沒有了。

神的回答也很幹脆,她分別給了國滿和鄭從獲一點法力,并說明:“對付尋常鬼怪綽綽有餘。”

Advertisement

同時還給這二人換了身衣裳。

鄭從獲挽起袖子,摸着漆黑冰冷的牆,如今在黑暗中視物已毫無壓力,聽覺嗅覺之類的也不知好了多少,可她仍舊無法适應這肥大的袖子,實在太礙事了。

“小心。”

伴随這兩個字的,是鄭從獲一腳踏空,就在她即将倒地時,一只手攬住她的腰,又穩穩地站住了。

多祜上神并不是個厚道人,她雖然賜予了二人法力,然而厚此薄彼,并未給與鄭從獲足夠的自保能力,所以鄭從獲無時無刻不需要國滿。

真是個歹毒的女人。

刁毒的神。

國滿手持火把,二人從那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找到了這個入口,踏着一堆屍骨(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沿着臺階緩緩而下,空氣裏沒有腐敗潮濕的味道,地面幹燥,沒有味道。

最後一級臺階走完,鄭從獲問國滿:“你就那麽信她?”

“不信又能怎樣?”

是這麽個道理,鄭從獲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傻,于是将目光轉向前方,那裏有一扇木門,漆黑厚重,比尋常的門要大些。木門前立着一塊碑,上書“擅入者死”四個大字,是鄭從獲看得懂的文字。

那一瞬間,鄭從獲有些恍惚,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哪個時代的人。

“多祜上神說,無論多少人闖進來,只要一懲還在,這裏的一切都會恢複原樣,看來是真的。”國滿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地板是條石鋪就,兩側以及頭頂的牆都是用磚石砌好的,表面上看不出什麽。

“沒有危險。”鄭從獲說罷,又重複了一遍,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憑直覺斷定這裏沒有危險,明明她從未來過。

“門怎麽開?”國滿順着鄭從獲的話,抛出了一個問題。

“推開。”

這兩個字未經思考便出了口,鄭從獲忽然緊張起來。

她憑什麽說出這樣的話?她憑什麽斷定那扇門可以推開?腦子亂成了一鍋粥,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邁了出去,雙手伸出,就在鄭從獲即将推開那扇木門的時候,一個人攔住了她。

“我來。”

國滿并未對鄭從獲的話表示任何懷疑,她從容地、緩緩地,推開了那扇漆黑厚重的大門,熟練得就好像在推她自己的家門。

漆黑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後的世界卻不是一片漆黑,不知燃了多少年的長明燈,照亮了兩側石像的臉,他們半嵌在牆上,身高如常人,甲胄和兵刃都是石頭做的。而另一頭,似乎是一道石門。

不知為何,看到那些石像的臉,鄭從獲感到一陣惡寒,她本能地不想進去。而國滿也在看着她,似乎在等一個說法。

“我想,你有感知危險的能力。”

鄭從獲覺得這是國滿在安慰自己,她不安地看了國滿一眼,然後發現這種不安并非來自國滿,于是更加不安了。

“前面有危險,對不對?”國滿溫柔地看着鄭從獲,“是我把你帶來的,你不用承擔太多。”

鄭從獲心裏不是滋味,許是做國滿的附庸太久,她竟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地看着國滿,算是默認了這事。

國滿露出滿意的笑。

她在那個吃人的永生時代活了太久,許是膩了。

“先別過去,我再看看。”鄭從獲攔住了國滿,她仔細觀察着那個長明燈下的世界。

左右各九個,加起來就是十八尊石像,都是武将的打扮,手持兵刃站立的姿勢,像是在夾道歡迎。歡迎誰呢?

是那些古往今來的闖入者?

鄭從獲猶豫了片刻,終于朝右邊最近那尊石像走去。遠遠地看着,好像是用普通的石料鑿刻而成,走近了看,才發現不是尋常物。

好像是某種玉。

北什桐神廟果然闊綽。

一個忍不住,鄭從獲的手已經觸到了石像的铠甲,不是想象中的溫潤,有些粗糙,摸起來手感奇怪。她心中的不安已經壓下,此刻倒是滿滿的好奇,步子加快,一下子撫過六七尊石像,直到看清了前方的石門。

不知哪裏落下的灰塵,落在鄭從獲的手上。

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不,是很多雙,她仰頭,看到面前的石像緩緩動了起來,大片大片的石料剝落,露出裏面那個生披甲胄、手持利刃的武士。

活的武士。

鄭從獲下意識地往後退,她忘記了身後也是這般石像,只覺得脖子有點涼,這時候一雙手攬住她的腰,将她帶到石門處。

國滿正在适應多祜上神賜予她的力量,所以抱的有點緊,鄭從獲有些難受,此刻沒力氣抱怨。

石門距離最近的一尊石像還有段距離,所以在這裏可以看到那些“武士”沖破外殼,從牆壁上走下來,很快就自動排成兩隊,動作整齊劃一,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聲音。

他們說:“擅入者死。”

直到很多年以後,鄭從獲還是那麽認為:是她亂摸石像的不敬舉動引發了石像的集體複活。

發出警告之後,已經活過來的石像邁着整齊的步伐走過來,明晃晃的兵刃閃着長明燈的光,預示着有人即将長眠。

國滿擺出防禦的姿态,同時不忘對鄭從獲:“看看有沒有出路。”

出路也許就在石門之後。

鄭從獲不敢确定。

國滿已經沖了上去,一劍砍倒兩個武士,令人驚訝的是,這武士不是想象中的怪物,溫熱的血從他們的傷口流出來,腥味濃烈。

國滿目光一凜,會流血的活人,總比不會流血的死人要好辦些。

後面的武士繼續往前走,這時候他們的攻擊速度忽然快了起來。國滿的身影跟武士們糾纏在一起,兵刃交擊的聲音不絕于耳。很快,就是一地狼藉,國滿挺劍立在破碎的屍體上,宛若天神。

不過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因為那些倒下的武士,就在她面前再次複活了。殘缺的屍體尋到主幹,自動拼接到一起,流淌到地上的冷血,重新變得溫熱,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回本體。轉眼間,十八個武士再次活了過來。這時候,他們面上有了表情,戾氣再也掩飾不住。

鄭從獲還沒有找到出口,準确來說是沒找到前進的辦法。

後退自然是不可能的。

國滿繼續在跟武士們打鬥,她沒有催促從獲,她在試多祜上神給的“法力”——更多是劍術罷了。

十八個武士再次變成殘缺的一塊塊,國滿從長明燈上挑起火,扔在屍體上面,一股難聞的焦味閃開,屍體在火海中化為灰燼——準确的說是一點灰也沒留下。

兩側的牆壁上,再次出現了石像。這次,他們不需要鄭從獲一頓亂摸,自己動了起來,剝落的碎片嘩啦啦地掉在地上,多麽令人讨厭的聲音。

鄭從獲算是明白了,如果沒有找到往前的路,這大概率會是個無線循環,直到被困其中的人精辟歷經,成為刀下亡魂。

國滿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說:“他們是越來越強,拖久了,咱們不是對手。”

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鄭從獲不想被怪物逼死,她已經在那片區域找了很多遍,那些可能存在的機關,一個都沒發現。

也許,前面根本就沒有路。

這就是個騙局。

無聊的神,在開凡人的玩笑。

鄭從獲對古代的機關并不熟悉,她強迫自己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神情越發沮喪。國滿身上沾了武士的血,看起來好像是她自己也受了傷。

直到現在,國滿也沒有多說什麽。

但是,對面的武士越發狂暴,他們成功纏住了國滿,一個武士注意到石門下的鄭從獲,舉着刀沖了過來。國滿發現了,只是她來不及脫身。

鄭從獲的生死,還是要靠鄭從獲自己。

托多祜上神的賞,鄭從獲此時的反應倒也不慢,她成功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并成功激怒了那個武士。在一陣狂亂的砍擊中,也不知那個武士砍到了什麽機關,石門緩緩打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