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某祭祀

見到那些黑影,鄭從獲首先想到了一個字——鬼。

“這是什麽東西?”

如果是亡靈,它們應該是沒有辦法直接食用凡人的食物,可若說它們的活人,活人怎麽是這副模樣?

黑影搖搖晃晃,似乎被國滿激怒了,它們突然張牙舞爪沖了過來,這會速度倒是快極了。它們快,國滿更快,只眨眼功夫,這些黑影便成了一段段,倒在地上散了。

起風了。

風刮着窗,呼呼響,鄭從獲注意到,所有的窗都是關着的,這店唯一的出口只有大門和後邊的小門,把門守住就行了?

憑鄭從獲的直覺,真正的危險在外邊,剛才店裏這些東西不值一提。她提醒了國滿,又道:“這一帶,怪事不少。”

國滿點點頭,揮揮袖子将大門關上,她本要将店內油燈滅掉,鄭從獲說:“估計是沖我們來的,這燈無所謂了。”于是,國滿将油燈留下來。

店內一共三盞油燈,照亮尺寸之地,燈火搖曳,伴随着狂風拍門窗的聲音,漸漸地有些駭人。

鄭從獲立在國滿身後,環顧四周,如今也不知哪裏安全,她又兩手空空,真打鬥起來未開始便覺得落了下風,心想該尋件順手的兵刃才是。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很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靠近大門的油燈燈火跳了幾下,滅了。

難道外邊這家夥還怕黑?

不對呀,要是這樣,為什麽這東西還要到這燃了油燈的小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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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從獲想不明白。

小店的大門只是按常規方式關閉,外面那東西也許只要輕輕一推,這門就會散架。可對方偏偏不按套路來,就是在那裏敲門,“咚咚咚”好像敲在人心上,敲得人心不得安寧。

鄭從獲看看國滿,國滿倒是鎮定自若,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随着持續而有規律的“咚咚咚”不斷響起,第二盞油燈燈火在閃爍幾下後,也滅了。

唯一的一盞油燈,離鄭從獲挺近的,那點微光倒是凸顯了店內二人。稍遠些,僅能辨個輪廓。

難不成這東西要将店內的油燈給“咚”滅了?

恐懼之下又燃起幾分好奇,鄭從獲緊盯着大門方向,也不知是怕還是不怕了。

“待會兒,保護好自己。”

眼看着最後一盞燃着的油燈即将熄滅,國滿低聲囑咐了一句。此刻已是萬分危急,不知對方是個什麽東西,也不知對方到底有多少,倘若國滿帶着鄭從獲,未必有把握從容殺敵,最壞莫過于鄭從獲成了累贅。而放任鄭從獲自保,憑着她身上的靈力,自行求生多少有些生機。

這其中最大的變數是紫衣,倘若紫衣及時回來,定是個好幫手。

國滿自然存着這般心思,可她并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她人身上。

鄭從獲理解國滿用意,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店內已經漆黑一片。從光明到黑暗,需要短暫的适應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門開了。

冷風灌進來,叮叮咣當,不知吹翻了多少東西。

鄭從獲急急做了個小小結界,僅護着周身,然後雙目四下搜尋,就瞧見國滿跟一個怪物打鬥起來。

那怪物是站立的,兩條腿是人腿形狀,可上半身左右各伸出四只手,頭頂還挂着四顆腦袋,如此沉重負擔盡數壓在兩條腿上,竟也沒見它壞了腿型,閃轉騰挪也靈活的很,可見有些本事。

不過幾個回合,國滿已經砍下怪物四只手,左邊三只,右邊一只,接着削了那東西一個半腦袋。那怪物哇哇大叫,聽起來也不像人聲。

一番較量,國滿已斷定這怪物不過是長的醜點,吓人罷了,于是從容将其肢解,前後所花時間,還不夠鄭從獲胡思亂想的。

鄭從獲也沒料到能那麽快解決,她還以為這東西有自愈能力,緊緊盯着地上,就怕那殘肢碎塊又自行合并起來,等了一會兒,不見有動靜。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可外邊的雲沒散,漸漸地,雨啪啪地落在地上,這才有了聲音。

憑直覺,危險已經解除,鄭從獲點亮一盞油燈,仔細觀察落在地上那些東西,這不看還好,看了險些吐出來。

殘肢是人的殘肢,腦袋自然也人腦,就是不夠新鮮,看模樣死了有些日子,且一滴血不見,也不知是誰将它們拼接在一起。

國滿持劍立在一旁,似乎也很苦惱。她算着對方是個強大的敵人,不料如此不堪一擊,也不知那背後操縱之人是否也如此。

這種不确定性才是最難搞的。

眼下也不知是什麽情況,鄭從獲幹脆劃了個大一點的結界,将她與國滿圈在其中,接着就說了自己的感受:“我感覺,安全了。”

沒有危險,可說不上來,心裏總還有那麽一點不安。

“可能,是個大麻煩。”

國滿盯着地上的殘肢碎片看了良久,“有可能是某種祭祀,取悅鬼神——”

“我們,打斷了祭祀。”

如果對方是鬼神,無非兩種情況,打的過打不過,結果也只有生或死,可對方要是普通人就不一樣了。鄭從獲思量着,面對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她要如何動手?國滿的劍是否會指向普通人?

存着那麽一點僥幸,鄭從獲還是問了一句:“真的是——祭祀?”

但願是國滿搞錯了。

“以前喜歡看雜書,見過類似的描述,取悅鬼神的儀式不能中斷,一旦中斷,首先發怒的不是鬼神。”

說到這個份上,鄭從獲也沒什麽好懷疑的,想着要面對憤怒的普通人,她提了個逃走的主意。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在這裏是個規避麻煩的辦法。

“來不及了。”

國滿這麽一說,鄭從獲心一涼,可接下來國滿卻拉着她的手,說:“我們試試。”

于是,鄭從獲撤了結界,二人往門外瞧了瞧。

烏雲飄在天上,雨滴落在地上,遠處巫神廟燭火搖曳,從西邊那條街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着白色衣服,排成整整齊齊的兩排,一手提燈籠,一手拄拐杖,嘴裏不知在念什麽。

那些人手裏的白色燈籠在雨中不濕不滅,給原本就詭異的氛圍又添了一分詭異。鄭從獲不過多看了幾眼,為首一老者目光如電,冷冷地射過來,吓了她一跳。

那目光裏,除了冷漠,還有怨毒。

鄭從獲讨厭這種目光,她一輩子都不想看見這種目光。

對方不但已經看到鄭從獲和國滿,看那方向,明顯是朝這邊過來的。鄭從獲下意識想回避,國滿拉住她,“不急,看看。”

國滿的話有安定人心的作用,鄭從獲又瞧了一眼一懲,這才又将目光轉向那群人。

人群不曾停留,他們一直朝這邊過來,雨打濕了衣裳,白衣漸漸染上紅色,空氣裏多了一絲血腥味。

這雨——

什麽時候變成血雨了?

一個個“紅衣人”在白燈籠的引導下,在小店門口停下。

雨停了,人群閉上了嘴,所有的聲音都沒了。

為首一個老者慢吞吞仰起頭,蒼白的臉,蒼老的聲音,他說:“你們,惹怒了神。”

他身後所有人,此刻都擡起頭,用同樣怨毒的目光看着鄭從獲和國滿,好像恨不得将她二人生吞活剝。

鄭從獲承認,即便是在她最讨厭的人身上,她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目光。

“怎麽補償?”

國滿說的不是“補救”,而是“補償”,說這話時,她嘴角牽出一絲笑意,倒還是從前那個她。

“拿你們的人頭,祭神!”

也許不曾料到國滿會說出這樣挑釁的話,那老者怒不可遏,胸腔中噴出幾個字,其他人整齊附和,聲音震落對面房屋幾塊瓦片。

着實兇悍。

“憑什麽?”國滿語氣依舊冷淡,她向鄭從獲解釋,說祭祀從她們路過巫神廟向巫神祭拜時就開始了,那個教她們祭拜禮儀的人,可不是什麽熱心腸。

鄭從獲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果然瞧見了那個大娘——此刻她再不是古道熱腸模樣,也沒有被人揭穿的惱羞成怒,那與旁人無異的一臉怨毒,平白又添了幾分。

那老者顯然是知道眼前二人不好惹,可他既然豁出去了,也就無所謂怕不怕,只見他擡手,無數盞白燈籠飛起,轉瞬間将鄭從獲和國滿圍住。

鄭從獲正想問國滿怎麽辦,眼前哪裏還有國滿?

人群不見了,國滿也不見了,眼前只有一盞盞白燈籠,白燈籠上漸漸出現一張臉——

國滿的臉。

本來想拿白燈籠下手的鄭從獲,瞬間不敢動了。她知道幻境的厲害,貿然出手,只怕會傷了國滿,只好閉眼試圖尋找片刻寧靜。

目前,危險氣息尚且不強。

鄭從獲睜眼,只見那白燈籠一個接一個晃動起來,晃的人頭暈眼花。她知道不好,急急在周身做了個結界,誰知結界未成,眼前的白燈籠卻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烏雲已散,太陽露了頭,卻是夕陽,夕陽灑在人身上,金光閃閃。

紫水晶面具在迎着陽光,染了些金色。

那群人先是木然地看着眼前變故,然後也不知是誰開的頭,“哇”地一聲哭出來,接着哭聲此起彼伏,捶足頓胸,好不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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