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湖酒店門口停靠的出租車都要比室內的幹淨些,安佳很容易就攔到一輛出租車,司機問清楚了目的地一言不發地開車,安佳倒在後座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到時差不多十一點多了,安佳門口一條道都在挖管子修路,車開不進去,司機把安佳叫醒,車費一共是七十五塊。安佳摸了摸褲袋,空空如也。司機等了半天,安佳實誠地告訴他沒帶錢。

司機笑着說他還是第一次在南湖載到沒錢就坐車的人。

安佳窘迫又着急,看到手邊的禮盒,賀東珏買的東西絕不會便宜,對司機說:“師傅,真對不起,這三套衣服要不您拿着。”

司機說:“我個老頭子要你小青年的衣服也沒用啊。算了,這是我手機號碼,你就當是話費充進去吧。”

安佳接過紙條,連連疊聲道歉道謝。

夜晚的風清冷些,吹在他單薄的身體上,又冷又痛。回去之後安佳吃了點止痛片感冒藥,喝了點水又睡下了。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即使沒有美夢,睡着的時候也是暖且無痛的。腦袋裏沒有賀東珏,沒有任何人,就感覺不到任何痛。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把三套衣服都帶着,一共六件,一件賣五十。識貨的同事都知道就算賣一百都是白送,一口氣全拿了。安佳拿着三百塊,給昨天好心的司機充了一百塊話費。剩下的兩百塊全部買了吃的。錢包手機都掉南湖了,安佳打電話到南湖酒店問,對方說房間裏并沒有這些東西。那麽只能是賀東珏拿了。要他再去找賀東珏把東西要回來,安佳寧願不要這些東西。

發工資之後安佳重新買手機辦號,只把號碼告訴平日來往比較多的幾個人。胖子那裏他沒再去,不接客之後那個女顧客也再沒見到。這樣下來,安佳的收入就少了将近一半,不得不再找事做。

那天賀東珏欲望開閘,把安佳這個新手做得昏了,真要成奸屍,賀東珏才沒那個興致再繼續下去。人爽了心情好了,連帶安佳都看得順眼起來,屈尊降貴地還給安佳洗了身體。一場做下來,精神是爽快了,肚子卻餓了,随便吃了點東西,又跑到馬場溜了幾圈。這時候服飾店給他打電話,說衣服已經送到了,有什麽問題請聯系雲雲。

賀東珏這才想起他還訂了三套衣服。怕安佳心裏不好想,特意寫的安佳的名字。也不知安佳穿上他精選的衣服是什麽模樣,心猿意馬地趕回房間。

估計是走地匆忙,錢包手機都還在,但安佳把衣服拿走了。

賀東珏既是不屑又是得意。一個賣屁股的,總清高不到哪裏去。再一看錢包裏錢卡證件都在,安佳總不至于不要吧,他也不計較安佳不告而別,以後見面的機會多得是。

賀東珏掂着手裏沒什麽重量的錢包,嗤的一聲笑了。

他沒有親自去找安佳,但每天都有人盯着。知道安佳安分地沒去胖子那,也沒接客,賀東珏心裏還算有幾分高興。又知道安佳找了個白天的兼職,給一家餐廳做服務生,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六點,然後晚上九點再去店裏,上班上到淩晨三點。安佳表現得這麽乖,賀東珏不禁想犒賞他什麽了。想來想去還是票子最實在,便抽了張卡,把密碼寫在安佳錢包上,準備抽空親自找安佳見個面。

終于得了個空,賀東珏下午和人吃飯,想着吃晚飯剛好是安佳上班時間,他躲也躲不掉。同桌一塊兒吃飯的都是男人,有權有勢有情婦,其中一個最近郁悶得很,酒喝多了就吐真言,他養的個女人居然在外面養了個男人,花的都是他的錢。其他人拿酒杯掩着嘴偷笑。想的都是一個事兒,這還不是床上工作沒做到位搞出來的。

就賀東珏一個人沒笑,他又給綠帽子倒了杯酒,還沒等他問,綠帽子自己一股腦全交代了。那女人是個大學生,也不本分,不過他就愛那種清純勁兒,剛開始還好,過了一陣子,他都覺得自己腎虛,那女學生叫得跟什麽似得。再過了段時間,他好不容易壯陽了,女學生卻百般推诿,像是要從良。給錢還不給辦事,他就火了,逼問之下這才發現自己養的情婦,竟在外頭養了個小白臉。

Advertisement

不過綠帽子咽不下去這個口氣,他今天就找人去跟那小白臉“說理”去了。

賀東珏還笑他這是客氣,要誰但凡敢把這帽子往他頭上挪一寸,都要教訓得那兩人後悔生出來。

綠帽子一被教唆,立馬給人打電話,交待不用手下留情。繼續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頓飯吃完,賀東珏剛走出大門,平頭矮個子男人匆匆跑來說,安佳被人打了。

賀東珏脫口一句我操,又立即問:“看清了嗎?真是安佳?”

平頭說:“真是,跟那麽久不會認錯。”

賀東珏馬上開車到安佳那兒,店裏人跑來跑去的,這事他們都不會報警,只能說好話求放過,見賀東珏跟個煞神似得大步跨進來,越發驚恐慌張。

打人的幾個混混已經走了,賀東珏開口就問安佳在哪兒,店裏的見他面色不善,自然認定是找茬的,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白。賀東珏暴躁地一間房一間房找,驚擾了不少人。店裏人只得指着最裏面的一個單間。

門虛掩着,從門縫裏就望見一個背影,穿着那天他親自給安佳挑的一套衣服。頭上纏着一圈白色繃帶,還透着血。後腦勺一片都被抓得只剩頭皮,周圍頭發糊着血。賀東珏眼神銳得很,兩個大邁步就走到他面前,再定睛一看,兩人都愣住了。

那人看着突如其來的兇神惡煞,哭喊着不停告饒,抱着賀東珏的腿就跪下了。

“你怎麽穿着這身衣服!安佳呢?!”

被惡揍一頓的不是安佳,但衣服卻平白跑到別人身上。

那人呆了呆,哆哆嗦嗦的說:“這衣服,衣服是我買的,我自己花錢買的。”

賀東珏冷笑說:“你買得起。”

那人忙不疊點頭,心裏不禁憤恨起來,他早該想想安佳自己怎麽不穿這麽好的衣服,反而轉手賣掉,又害他招惹了個瘟神。

“真是自己買的,一件五十。”

賀東珏一腳把人踹開,說,“這衣服是安佳賣給你的,什麽時候?”

那人說了個日期,就是安佳回來後的第二天。

“他人呢?”

“拿藥去了。” 那人捂着腦袋看賀東珏暴躁地走來走去,爬到桌子後面縮成一團。

安佳走到門口,立刻被眼尖的賀東珏看到了,他這會兒倒不急,反而坐下來。

安佳一見賀東珏坐那兒,還是怕得抖了一下,連藥都差點掉下地。再看縮在桌子後面的同事,還有他身上的衣服。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同事見瘟神來找安佳的麻煩,偷偷往門口爬,賀東珏一個眼刀過去,他就癱那兒了。安佳把他扶起來,低着頭不敢看賀東珏,還是給同事擦藥換繃帶。

同事煩都來不及,手一揮,安佳手上藥瓶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安佳抿着嘴,一聲不吭地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玻璃渣一片片撿起來。

賀東珏冷眼看着說:“安佳好心給你上藥,你就這态度?”

同事眼裏冒出了火,敢怒不敢言,僵了兩下也蹲了下來撿渣子,恨恨的小聲說:“我……自己來,不敢勞煩你。”

安佳心知同事是無辜被賀東珏牽連了,說:“對不起。”

賀東珏說:“安佳,你這同事說,他身上衣服是你賣給他的,一件五十,是真的嗎?”

安佳看了看同事,點點頭。

“五十,呵呵,好你個安佳。”

賀東珏站起來,他比安佳高了一個頭,走到安佳面前,一道黑影從頭到腳壓下來。再細看安佳臉上,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淤青,問:“你也被打了?”

安佳不欲多說。他和同事偷閑在後門抽煙,突然就來了幾個人,不由分說把他們用蛇皮袋子罩頭蒙臉拖進後巷。認清了人就開揍,拳腳無眼,他有心護着同事也被波及了。

賀東珏不怒反笑起來。

安佳心一驚,眼一黑,什麽都還來不及反應,膝蓋被踹了一腳,他本向後仰去,頭發卻被抓住了,兩腿一彎跪在賀東珏面前。

賀東珏拉了張凳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皮鞋尖正對着安佳的臉。他掏出根煙,鞋尖點了點安佳的下巴,命令:“點煙。”

安佳心有不願,還是跪行幾步到賀東珏側身,摸出打火機給他點火。點完火,賀東珏指了指他前方,安佳又跪行回去。

“屁眼還疼嗎?”

安佳咬咬牙,賀東珏見他不出聲,鞋尖擡起他的下巴,吐了口煙圈:“你不說我怎麽知道疼不疼。”

安佳說:“不疼了。”

賀東珏說:“你同事身形發型都和你差不多,穿着那衣服我以為是你。要是你穿,肯定比他還好看。你知道錯了嗎?”

同事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安佳說:“知道了。”

賀東珏的鞋尖擡起安佳的下巴,看了看那張破相的臉,說:“錯哪兒了?”

“不該把衣服賣人。”

賀東珏笑起來,腳踩着安佳的肩膀,使勁踹過去,安佳正起身跪直了。

“不對,我最恨人不識好歹。有些人,你對他好,他當狗屎。你說恨人不恨人?”轉而問一邊的同事:“衣服還在嗎?”

同事連忙點頭:“就在這兒,我馬上還給您。”轉身打開一個木櫃子,裏面還有兩套新衣服。賀東珏一使眼色,他把衣服放桌子上,連不疊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賀東珏随手拿起一條牛仔褲丢在安佳面前,說:“來,穿給我看看。”

安佳不動。

賀東珏啧了一聲,煙抽到頭了,把煙屁股朝安佳一扔。

安佳被煙頭燙了一下,撿起地上的牛仔褲,又恨又怕,手心裏全是冷汗,抖得停不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