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佳将那一版報紙疊得整整齊齊放進破爛的布包裏,又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幾塊錢,買了四個眼饞很久的大肉包。分了兩個給和他一起的流浪漢,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捧起熱乎乎的白面包子,咬了一大口,呼呼地吐着被燙的舌頭,不住的傻笑。

久不嘗肉和油的滋味,安佳也顧不上燙口,囫囵吞棗地咽了下去。兜裏還有些平日攢下的錢,拿了幾枚硬幣,安佳對着碎玻璃抹幹淨了臉,找了個鋪子打電話。

安佳身上沒多少錢,車票都付不起,更何況他的證件都被賀東珏鎖起來了。當時逃也逃得匆忙,來不及細找。安佳想了想,憑着僅有的一點印象,顫顫地按下郝斌的號碼。郝斌是知道他和賀東珏的關系的,他沒多說別的,郝斌就激動地要過來找他。

安佳挂了電話,付了話費,站起身來在太陽底下深深吸了口氣。

安佳沒去別的地方,仍在橋洞底下等郝斌。第二天郝斌就來了,兩人見面雖有千言萬語,一時都熱淚盈眶反而只沉默相擁。郝斌将安佳帶回賓館,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兩人坐一起吃了個飯。此時安佳才覺得,這才是真的活過來了。

安佳将拾荒來的廢品都燒掉了,僅僅留着破布包和裏面的報紙。他把報紙給郝斌看,郝斌也是看了好幾遍,最後才說:“沒事了,沒事了,這下都過去了。”

安佳難得笑出來。

郝斌問:“有什麽打算,哥帶你回去。” 安佳把目前的困難告訴了郝斌,郝斌略想了想,有說,“不慌,明天我們去派出所問問,看是可以辦臨時的還是要回原籍所在地補辦。”

安佳說:“都聽哥的。”

郝斌握住安佳的手,也笑起來:“沒事,都慢慢來,都會好的。”

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睡到自然醒,吃過早餐郝斌和安佳一起去了派出所一趟。去的路上,安佳突然說:“那天我不止一次想下手殺了他,可現在覺得幸好沒有下手。不然我怎麽還敢自投羅網呢?”

郝斌笑出聲說:“你是對的,沒必要為了那種人髒了自己的手。”

盡管如此,安佳還是暗自鼓足勁才随着郝斌踏進派出所大門,大廳裏辦事的人很多,誰都沒多的精力去瞧無關的旁人,安佳才安心。郝斌幫安佳問好了,先辦張臨時的,這樣不管做什麽都方便,然後讓安佳的家人在原戶籍所在地代辦一張正式的。辦臨時的也很快,安佳原以為等很久,不到一星期就拿到手了。

這下他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了。安佳決定回去看望舅舅,也要跟舅舅說說身份證的事。郝斌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當日退了房,買好兩張車票,輕裝簡行就出發了。車上安佳想了想怎麽對舅舅說自己的事,并問了問郝斌。

郝斌笑了一下,遞給安佳一塊糖,“有什麽說什麽。”

安佳起初愣了好半天,呆呆望着郝斌的臉,才慢慢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便含着嘴裏甜絲絲的糖,用力點頭。郝斌心疼地揉着安佳的頭發,把幾欲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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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回了家。安舅舅的早安鋪子轉租給別人了。安佳領着郝斌還是在那裏吃了東西,悄悄說:“這家沒舅舅手藝好。”郝斌沒嘗過安舅舅的手藝,但看偷笑的安佳,兩人相視一笑。

安佳帶郝斌回了舅舅家。

安舅舅一看是安佳,高興得不得了。把兩人都請了進門。

家裏還是原來的樣子,卻不見安舅媽和兩個孩子。安佳問了舅舅的身體,每天吃藥還算過得去。寒暄多時,安佳只說身份證放錢包裏被一起偷了,請舅舅幫忙再辦一個。這點小事安舅舅自然答應,熱情留兩人吃飯。

飯後郝斌去找賓館,屋裏只剩安佳和舅舅。安佳這次知道安舅媽帶着兩個孩子一直在娘家住着。很久沒回來了。反而安舅舅把安佳問了個大臉紅:“怎麽每次你回來,帶回的人都是男的,都不打算給舅舅見見女朋友?”

安佳生怕舅舅誤會,趕緊澄清:“我沒跟原先的老板幹了,郝斌哥幫了我挺多忙的。”

安舅舅老實憨厚,卻一點沒往那方面想過。只怕安佳吃苦吃虧。

“比上次見你的時候還要瘦了。唉……現在舅舅一個人也沒事,還是想把早餐店搞起來,不如我們自家做點小買賣,只求有吃穿。”

安佳流落這麽些時候,無根漂泊,如今前塵往事,風吹雲散,眼瞧舅舅身體也不如以前,就答應下來。

郝斌聽過安佳的細細打算,雖然不舍,也是滿心安慰。臨走前,郝斌對安佳還是那句話:“慢慢來,都會好的。”

送走了郝斌,安佳和舅舅開始盤算重開早點鋪子的事。原先給安舅舅的錢都還沒動過,現在剛好派上用場。他們等原先的門面到期,便接手過來,又将隔壁一間盤下來打通,重新裝修一遍,做的還是老營生,手藝沒變,生意不算紅火,也過得去。

鋪子都走上正軌,安舅舅便操心起安佳的大事。安佳模樣俏,一張嘴哄得人開心,惹人喜歡,但對相親這事不感冒。總說不能害了好姑娘。至今,安佳對性事寡淡得很,偶爾湧起快感,滿腦子都是賀東珏。如此惡性循環,清心寡欲得和出家人一樣了。便就想着随緣吧。

如此過了幾個春幾個秋,安佳就是方圓幾裏有名的大齡光棍了。安舅舅給他介紹了幾個對象都黃了,眼看安佳都要過三十了,無論如何也要安佳先處一個。正好有人提了一個,條件不算好,和安佳差不多大的“老”姑娘。 安佳本沒打算認真,但那姑娘也是被逼無奈,兩人互訴苦水,倒有些一拍即合的意思。

安佳只當是交朋友了,有空就約着兩人逛街吃飯,和其他情侶也沒兩樣,只不過沒更進一步接觸,牽手親嘴什麽的。

後來熟了安佳也才知道,那姑娘原先情路坎坷。

安佳其實并沒有打算結婚的意思,但安舅舅催得不行。對象都處這麽長時間了,還不結婚,對人家姑娘來說也不好。安佳卻直白跟那姑娘說了,那姑娘估計也是被催得着急,就這樣兩人婚事定下了。

這些年省吃儉用,加上安舅舅的補給,婚前便買了套小居室的房子當新房。女方出錢裝修。婚宴辦得簡單,沒搞那套你願意嗎yes I do的玩意,給雙方長輩奉了茶就算禮成。

結婚證是辦酒前一個月拿的。結婚當晚安佳又找出來拿在手裏看了又看。薄薄的小紅冊子,裏面寫着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他不像別人,求學,工作,結婚,生子,這樣一路過來,可如今也結了婚。

前路荒唐,可現今這人生大事也草草,不免有種虛晃的不真實。

安佳正想着,新娘将禮單寫了出來給他看,指着一個名字問:“這是你家人,送錢又送禮。”

安佳回了神,順着看過去,他這邊的賓客多數都是跟舅舅關系好親戚朋友。那人名字安佳也不認識,并沒在意,“有時間我問問舅舅。”

新娘将寫着那人的紅包找了出來,巴掌大,鼓鼓的。拆開拿出來看,除了禮金,裏面還有一段燒焦的紅繩,紅繩上系着一塊玉墜子

安佳走過來,也看到了。

新娘捏着紅繩,有些介意的皺着眉頭。

安佳的心一點點地加快跳動,盯着玉墜子細細看了個遍。新娘将禮金紅包玉墜子都塞進安佳懷裏,“你問問舅舅。我去換身衣服。”

安佳一個沒接住,錢散了一地,那紅繩卻還勾在他手指上,玉墜子晃晃蕩蕩。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空蕩蕩的,為了穿禮服好看,自己脖子上那塊正收在盒子裏。

安佳馬上找舅舅問來了那個人的電話,還把舅舅問得一愣,“這是我的老同學啊,怎麽了?”

“沒什麽,他禮金送得多,我想親自打電話謝謝。”

安佳問到了號碼,照着號碼一個個按下去,聽着嘟嘟聲屏住了呼吸。

“喂?”

新娘卸妝出來,只見地上安佳的手機不停響鈴,便拿起來四處尋人。手機一刻不停響着,她接通問了兩句,走到陽臺,安佳正抱着頭驚惶地望着自己。

新娘不明就裏,将手機遞去:“安佳,找你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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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雖倉局但确實是自己想寫的,就讓故事最後停在這裏吧。

謝謝至此還在看的各位。

終于又完結了一篇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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