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臨淵一直到聽河證宇說出這句話之前都認為自己是個小可憐,24純金的那種,一點不摻假。造成這個錯覺的原因有二,一來比起她全家順從的待遇,夾在親爹和親爺爺中間的柳妹妹是真慘,二來這個家也是真窮。嗯,沒有看錯,柳臨淵覺得這個家很窮。
財富這東西真的是對比出來的,從家裏有礦淪落到首爾有房的落差有多大,只說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柳臨淵習慣睡軟床,什麽軟床傷脊椎這種東西不在她的思考範圍內,家裏原本的床墊她睡着不舒服,裝修的時候她想買她習慣睡的那個牌子,結果呢。
買不起!
床墊!
僅僅是一張床墊!
柳臨淵幾乎不敢相信,當時整個人就不好了,她又不是要買自己曾經睡的土豪定制款,只是一個平價款而已!她居然買不起!得窮成什麽樣!當然了,七萬多美金硬付是付的出來的,但是得掏空她一半的存款,裝修就花了一部分了,總不能以後就不用錢。
經此一事之後,柳臨淵深刻的意識到這個家有多窮,她根本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真的是特別單純的認為自己生活的水深火熱,可是想想好歹賺了一條命,而且家裏面也不是慘到連喝口水都要算計的程度,曾經的土豪柳臨淵就當是天降大任了,忍忍就忍忍。
這種說出去一定會被無數人吐槽的話,對柳臨淵來說真的是日常的一部分,而各種細碎的小事,吃慣了的食物,做慣了的車包括家裏常備的礦泉水,都需要重新習慣,柳臨淵一直都忍着,本身脾氣是真的非常好了。
柳臨淵不是傳說中的‘何不食肉糜’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早前說過她出生正趕上好時候,家裏争産大戲半落幕,老爺子修生養性從大金鏈子的純種土老板,進化到手盤核桃的老年文藝款,家裏在柳臨淵出生前的雕龍畫鳳,都變成出生後的玉石山水隔斷。
這層所謂的上流社會的皮柳爸爸也就是裝裝,但是骨子裏還是老樣子,可二老捧在手心裏的柳臨淵那是真女兒就應該富養長大的,柳臨淵一路被各種所謂‘家庭老師’跟随長大,她的教養裏九成九是真的按住老師們的言傳身教來的,反倒是父母給的全是錢,柳臨淵從小就不是很有錢這個東西到底有多重要的概念。
柳臨淵沒有變成電視裏暴發戶大小姐款,還得多謝各種在金錢攻勢下,跟了她小半輩子的老師們,哪怕她未必學到了什麽能為社會做貢獻的技能,但是很多裝X的技巧都是本能的一部分,同時因為親爹親媽也意外的能接地氣不端着,因為柳爸爸一邊覺得老師教的好,一邊也覺得老師太傻X,時不時攪和一下怕女兒被教成傻子。
這樣長大的柳臨淵首次為金錢擔憂,這樣長大的柳臨淵也壓根不覺得什麽導演、和負責管轄文藝産業的政府官員有什麽太大的作用,又不是管實業的還能卡一下運輸、環保等各種問題要拿錢去喂,管文藝的算毛毛。前者她爹要請人吃飯,後者請她爹,老頭子都未必願意去。
電影圈再怎麽牛逼的導演還能牛逼到哪去,拍片還不是要去找投資?柳臨淵還是大土豪掌珠的時候,文化圈眼見的發展起來了,成了傳說中的投資寶地,他們那個圈子和柳臨淵的圈子也不在一個層次,說句不好聽的,土老板和明星吃飯新聞上是‘請’圈子裏叫‘玩’。
指望這樣的柳臨淵知道柳千言有多厲害,知道柳明旭手上的權利有多大,別鬧了。到她死之前太混亂的局都幾乎沒去過,而那些局裏有多少是所謂的名導帶着人親自下海都不知道有多少,她沒吃過豬肉不代表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綜上所述,柳臨淵一直都認為自己現在的處境屬于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在這樣的情況下,河證宇這個導演當的堪稱八面玲珑,周旋于衆人之間,看着沒問題,但是柳臨淵是真不喜歡。
講道理這實在不怪她不想當導演,她是修養好,不代表就沒脾氣,就她的生長環境也不可能沒脾氣,喜歡和讨厭分的很清楚。一直沒爆發是沒找到能讓柳千言接受的方法而已,自然也看不穿所謂‘孫女’到底代表什麽,不過就是個有點小名氣的導演的孫女,能牛逼到哪裏去。
而如今,河證宇告訴她,你真的有皇位要繼承,作為有皇位要繼承的你,要做的不是去和什麽無聊的人合群,而是學會使用你的繼承權,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繼承皇位了,趕緊來朝拜。
不是很懂電影,但是很懂所謂‘繼承’這件事的柳臨淵十分茫然,要不是冷的嘴巴幹,能噴河證宇一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當本寶寶傻麽!還皇位呢,一把破椅子連個寶石都沒有,拆拆砸砸當柴火燒來都費事,繼承個球球!
不知道是不是冷風把柳臨淵的凍住了所以沒表情,讓河證宇認為小姑娘真的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開始長篇大論的給蠢妹妹科普,什麽你不要太在意什麽別人的看法啦,也不要太端着啦,巴拉巴拉的,說的柳臨淵越發的聽不懂,深刻的認為對方醉了,酒精都灌大腦裏的那種。
“先等等,在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不說,我什麽時候太在意身份端着不合群了?”柳臨淵冤枉死了“我不是一直都配合你們的麽,今天我那麽不喜歡都來了。”她簡直不能太合群好不好,合群的都要給自己頒發‘忍’字小獎牌了,從小到大都沒這麽委屈過!
河證宇愣了幾秒,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我剛才說的就那麽聽不懂嗎?沒有人讓你配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跟着我要學什麽?不是學我怎麽和制片他們周旋,是來接觸團隊的,是把老師給你的身份變成人脈抓到你手裏,明白嗎?”
“你和助理他們混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我就當你不太喜歡他們太捧着你,包自己背,裝備自己拿,偶爾時不時還在場務送水的時候幫忙給我們送,這些我都當你是想要和底下的人打好關系,畢竟事情很多都是他們在做,交個朋友沒什麽不好。”
“可是你光和他們交朋友幹什麽?不知道孰輕孰重麽,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以後要做什麽?來玩的人多,帶着各種朋友來玩的人更多,我親自介紹給你的有幾個?那些人給你名片是想得到你的照顧,不是你去求他們,這點道理都不懂麽?”
河證宇簡直要被氣笑了,覺得柳臨淵蠢到了極點,手順着上下口袋摸了一圈沒摸到煙,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聲音也變的有些沉“你是柳千言的孫女,我是金容建的兒子,我知道壓在你肩膀上的東西很重,但是你要做的不是抵觸它,那是你的財富,不是你的負擔。”
同屬二代的河證宇誤會了柳臨淵,認為她像年輕時候的自己,為了闖出自己的一條路連姓名的都換了,還是逃不掉誰誰的兒子這種話,年輕時他也不喜歡,可是走到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家裏是有幫助,而且這個幫助不是在阻礙他。
“你看看我,老師說我這個是第一次拍片所以讓你跟着,可是你應該也知道,這是我的第二部 作品了,從演員變成導演我才知道,有背景從來不是壞事,如果我是你,你覺得我用跟誰喝酒嗎?我想要什麽就能得到,我要做的就是拍一部好作品,而不是和他們那些無聊的人周旋。”
化身知心大哥哥以自身舉例的河證宇輕嘆了一聲“那群人裏有多少是因為我來的呢,一部作品需要我認識多少人才能真正的開拍?如果沒有你,我們早進片場了,我真的沒多少時間能耗在這些應酬裏,老師不是也告訴你了麽,我時間很有限。”
“第一部 不算好,可以解釋說是失手,第二部再不行,你準備讓我說什麽?不适合做導演嗎?臨淵,就算你不喜歡就當是幫幫我。”河證宇站直身體盯着妹妹“哥哥對你沒得說吧,你要是再這麽弄下去,讓我怎麽跟老師交代。”
柳臨淵眨了眨眼睛,在對方‘深沉’的表情中又眨了眨,半天緩過神非常不确定的指着自己“哥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來見我的?”開玩笑的吧。可是看他的樣子實在不像,堂皇了“可是我不喝酒啊!”你們每天都喝酒,哪裏像是要介紹我了!
“那你得說啊!”河證宇差點維持不住演技,都無語了“總不能我把他們帶到咖啡廳然後鄭重介紹你!這是交朋友不是有項目要談!喜歡什麽方式溝通得你自己去說,我說了算什麽,那是你的人脈還是我的!真的傻麽!”他憑什麽越俎代庖,說句難聽的,就算他越俎代庖也得有人買賬啊!
河證宇讓她清醒一點“到現在為止誰讓你喝過一杯酒,哪怕是拿着酒瓶去找你喝酒的,有人對你喝茶說什麽嗎!有誰問過哪怕一句你喝不喝酒嗎?還是你以為酒精過敏是什麽全世界都知道事情?你手上的茶杯不是一直都端着麽!”
“但你不能不理人啊,笑的客套成那樣,當誰是傻子呢,你不想和人接觸的态度那麽明顯,人家是未來可能要找你合作,不是要跪在你面前,按年齡算說是父輩都夠資格,你不能讓人家再低頭讨好你吧,人脈這東西互惠互利不是人家非得求着你,你做那個樣子給誰看!”
柳臨淵徹底傻了,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話來,她以為自己就是個擺設啊,誰會想到她才是主導的那個啊!不客套的笑難道讨好的笑麽,她除了爹媽還沒人讓她讨好呢,笑不出來啊!她不就是一盆清湯小白菜麽,莫名其妙變什麽翡翠白玉湯啊!
剛剛還低沉的河證宇心累的都不想和她說話了,幹脆招手“現在回去,你自己好好看看,把眼睛睜大了看,看看到底是別人配合你,還是你在配合別人!”他都不敢相信柳臨淵怎麽就能蠢成這樣。
柳臨淵也不敢相信,一個導演的孫女,一個文化長官的女兒,一個連床墊都買不起的小姑娘,還能上天?
實業大國,重工業大省,家裏有礦為背景的柳臨淵始終不懂,這個神奇的國家,五分之一的産值來自文化産業,奇葩中的戰鬥機。
不過,她馬上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