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色
常予從機場出來,外頭已然暗下。
這幾日常予在海城,過去給她授過課的徐正清老師摔傷腿,家人都不在國內,常予放心不下,連夜趕去海城陪護幾日。
常予方才在飛機上眯了會兒,眼下已困得受不住。
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走到吸煙區,常予打着呵欠在兜裏翻翻找找,手指一頓,才記起這幾日在醫院,也沒顧得上買煙這回事。
常予擡眼四處掃視一圈,目光落在亮着光的便利店門上。
走了幾步進門,常予走到煙架邊,熟稔的抽出一盒。
捏着手機正準備付錢時,餘光掃過櫃臺邊的薄荷糖,指尖下意識地點了點櫃面。
便利店老板擡起頭,問她:“要嗎?”
常予收回視線前看了眼标價,沒吭聲,付錢時多付了幾塊,順手從盒子裏抽出一條薄荷糖。
下了臺階,常予低垂着眼睑撕開煙盒上的透明紙。
常予折回吸煙區,抖出一根煙咬在齒間,忽然心不在焉起來。
手裏捏着的糖盒四四方方,攥的緊了,還有些硌手。
身後傳來一陣極快的腳步聲,常予回頭看去,宋意風小喘着氣跑過來,擡手在她腦袋上薅一把,笑得滿面春風:“路上堵車,等多久了?”
常予沒好氣的去踹他,瞧着宋意風連退幾步,将煙拿下來抵在指間。
“沒多久,我也剛到。”
看清她眼底倦色,宋意風深知這人脾性,趕緊從兜裏翻出打火機打燃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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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意風這狗腿的模樣讓常予側目,恹恹的叼着煙湊近竄起的火苗,眯起眼睛吸了一口。
常予意識稍微清醒一些,側眸睨他,“老頭子又打你了?”
“誰說的。”宋意風瞪眼,繼而得意的笑,“老爺子最近可沒再打我。”
常予樂不可支,将煙從嘴裏撤出,吐出煙圈,翹着嘴角。
“哦,我倒是沒忘記過去你被吊着打,還要我救命的日子。”
猛然提及傷心事,宋意風倒沒反駁,讪讪一笑。
察覺到常予今日情緒不大對勁,宋意風站在一邊安靜等她抽完。
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想起昨晚圈子裏幾個朋友聚會時候随口提起的一句話。再去看時就被常予抓了包,她手指搭在嘴邊,紅唇誘人,似笑非笑的輕哼。
這聲一出,宋意風後背都開始發毛。
“就……昨晚聚會,都說好久沒見你,想聚一聚,你看?”
常予垂下眼,捏着煙蒂将火星子碾滅,丢進垃圾桶。
翻出濕紙巾擦着手指,“沒心思。”
宋意風見她拒絕,當時就急了。
“就當給我個面子成嗎?”
“你有面子?”常予丢了紙巾,毫不客氣的打擊。
走到停車區,常予見宋意風沒完沒了,擡腳踹上車門,眼神危險:“你再不走我讓你今夜住在這兒。”
宋意風閉上嘴,開鎖後先一步竄上車。
常予實在是倦了,系好安全帶就半阖着眼往後靠。
經過商業區,鱗次栉比的高樓一晃而過,常予慢慢睜開眼看過去。
車窗半開,霓虹燈的光照進車裏,落在常予的眉眼上。
宋意風見她半天不吭聲,不動聲色的偏過腦袋。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少半張臉,宋意風的目光在常予的眼角處停留一瞬,又無聲無息的收回去。
紅燈處,車子緩緩停下。
宋意風将手搭在方向盤上,忍住再度回頭的沖動,回想起方才看到的常予。
栗色齊肩發被風吹散,擋住绮麗眉眼,發絲揚起間,依稀能看到挺巧的鼻梁還有緊抿的唇,以及泛着紅圈的杏眼。
宋意風喉嚨有些癢,将臉轉向另一邊。
這紅燈時間有些長。
常予整理好情緒,擡起手背蹭蹭眼睛,低聲問:“明天去哪?”
“嗯?”宋意風沒反應過來,扭頭去看她,盯着常予已然正常的雙眸,沉吟片刻道:“夜宴吧。”
常予點點頭,低着腦袋擺弄手機。
“我明天要去見個人,等結束你來接我。”
宋意風看着紅燈,随口問:“你媽?”
常予愣怔,直到手機瘋狂震動,她才低低應了一聲。
“要我陪你嗎?”宋意風利落的打轉方向盤。
常予舔舔嘴角,笑了一下:“不用。”
宋意風聽出她語氣不對勁,下意識去看她,只見常予的臉隐在黑暗中,似嘲諷般的開口:“她怎樣我都已經無所謂了。”
時值八月底,烈日炎炎。
常予剛下出租車,就感覺腳底一陣灼熱。
約好的是三點,常予看了眼時間,去旁邊便利店逛過後,才踩着點進咖啡館。
她站在門口漫不經心的掃過各個角落,最終将視線落在靠窗邊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穿雪紡襯衫,底下配着一條酒紅包臀裙,迷人的大波浪柔順的披散在肩頭。只是一個身影,就能叫人看出是個美人。
常予收回眼,垂在短褲邊的手指無意識收緊。
走到女人面前的空位上,常予側身坐進去。
還沒等開口,服務員就快步走過來,常予唇角抿了抿,點了杯咖啡,等服務員走後,才擡眼望向對面的人。
“有事?”常予身子往後靠去,藏在兜裏的手指微攏。
母親沈黎定定的望着常予,看着這張與她眉眼相似的臉,喉嚨發幹。
“過幾日宋家酒宴,你——”
常予垂下眼,“不去。”
大概是猜出她會拒絕,沈黎不惱,竟松口氣般的問:“你最近過的好嗎?”
常予掀起嘴角,語氣涼涼的反問:“這麽多年你在乎過?”
“你非要這麽跟媽媽說話嗎?媽媽這些年來為你哥哥也很不好受。”沈黎保養得宜的臉頰因情緒激動泛着潮/紅,眸子含着水光。
提起哥哥,常予眉心輕擰,神情略微帶着厭煩。
“不膩嗎?”她冷冷擡眼,眼尾弧度翹起一些,像只小狐貍,“我都膩了。我哥都死這麽多年了,別再拿他說事兒了成嗎?”
想起昨日傍晚登機前,沈黎給她打來電話。
電話那頭,她語氣溫潤又帶着些許小心,“明天要不要跟媽媽見一面,媽媽有事找你。”
她沒吭聲,但今日還是來了。
抱着心裏頭那點幻想,坐在這裏,卻浪費時間聽她說這些無用的話。
常予收攏思緒,嗤笑,“怎麽?不說話了。”
“他死這麽多年你才覺得愧疚?”
常予站起身,将沁汗的手從褲兜裏拿出來。
沈黎眼角猩紅,桌面上的手指根根收回,常予垂眼去看,還能看見她精心上色的美甲。
常予站直身子平靜的與她對視,唇角繃直。
“以後沒事別來找我。”看了沈黎一眼,常予擡腳就走,經過她身邊時,常予冷聲道:“也別在我面前提起我哥。”
沈黎仰起頭看她,常予精致的眉眼泛着寒意。
“那是我對你們常家,最後一點眷念。”
話音落下,常予不顧沈黎的啜泣,快步離開。
推開玻璃門,一陣熱流迎面而來。
常予幾步走到路邊樹下,迎着毒辣的日頭,弓下腰抖着手指撐住腿面。
站了沒一會兒,宋意風從她後面迎過來,攬住常予的肩膀往車上走。
剛上車,宋意風的訓斥劈頭蓋臉的砸過來。
“你是傻逼嗎,那麽大太陽站在樹底下,你要是暈倒了,我看你就等着被人順走吧。”宋意風氣得額角青筋亂蹦,忍不住伸手揪住她的臉。
常予莫名其妙的笑起來:“順走我?我哥可說了,我是這雲京地界最大的流/氓。”
提起常寧,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
常予錯開他的手,軟綿綿的往後靠,閉着眼睛說:“有點累,開車過去吧。”
她這頹廢的模樣讓宋意風生出一絲恻隐之心,還沒等開口,只見常予偏了臉。
“什麽臭脾氣,跟個竄天炮一樣,一點就着。”
“……”
得嘞,大姐還是大姐。
宋意風瞬間收回心思,突然一腳油門,常予朝前載去。
“你腦子裝的都是汽油嗎?怎麽不倒挂在城牆上抖一抖,說不準還能賣幾個錢。”常予罵。
宋意風早已習以為常,摸摸鼻子:“不好意思,不然我們再來一次?”
“……”常予咬牙,忍無可忍的說:“滾。”
夜宴在雲京後海,地方寬敞,環境不錯。
半個小時後,常予下車,接過宋意風遞來的礦泉水,站在樹邊,擰開蓋子喝了兩口。
看着他往這邊走,還低着頭在屏幕上打字。
常予問:“沒來?”
宋意風擡眼看她,“這會兒還早,我給說了,咱們先進去。”
聞言,常予沒吭聲,跟在宋意風後頭往裏走。
包間在二樓,常予的手握在門鎖上,腳步微頓。
宋意風看她,“怎麽了?”
“有煙嗎?”常予收回手,對着他眨眨眼。見宋意風從兜裏摸出來,接過後晃了晃手:“謝了。”
轉身走到二樓洗手間,站在走廊盡頭的吸煙處。
垂着眼睑扯出一根遞到嘴邊,牙齒磨着煙嘴,想了想,又取了下來。
常予從衣服兜裏翻出昨夜買的薄荷糖,撕開包裝紙喂進嘴裏。
走廊盡頭有扇窗戶,常予靠着窗棂往出看。
咬碎口中的糖,薄荷味的糖水迸射在口腔內,常予思緒清明了些,收回視線。垂眸又剝了一顆,剛含進嘴裏,餘光掃到有人過來。
偏過腦袋去看,是個男人。
男人逆着光,看不清楚臉,倒是寬肩窄腰,身形高大。
常予舔舔唇角,眯着眼睛收回眼。
吃完糖,常予鑽進洗手間洗手,擦着手指原路折回。
包間門越來越近,常予靠着牆慢慢往過走。
剛經過一扇門,從裏面被人“嘩啦”一聲大力扯開,常予吓了一跳,下意識側眸去看。
男人彎着好看的桃花眼,見她被吓到之後似乎也有些尴尬。
常予對他點點頭,大步走到隔壁門口,推開門走進去。
包間裏頭冷清得很,只有宋意風癱坐在單人沙發裏擺弄手機。
兩人面面相觑,常予冷不丁發問:“這是要幹嘛?”
“這會兒也太早了。”宋意風發愁,抓抓腦袋。
商量一番,打算先去一樓坐會兒。
只可惜一樓軟座人滿如患,宋意風只好在吧臺前找了個空閑的角落,兩人繞着人坐進去。
從昨天沈黎打完電話開始,常予心情就有些不大順暢,整個人喪的要命,渾身滋着火氣,随時都感覺戾氣上頭。
常予向來認為她是個肆意明媚的少女,再不濟也是個元氣滿滿的中齡少女。
今天跟沈黎的見面,讓她心裏不痛快,還有點頹。
宋意風叫了兩杯酒,常予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說話,偶爾應兩聲。
看着面前顏色好看的酒水,常予抿了一小口。
宋意風看了眼手機,揉揉她的腦袋:“少喝點,我去打個電話。”
“俞斐?”常予擡眼掃他。
“不是,程宴。”
常予“哦”了一聲垂下眼。
宋意風多看她一眼,臨走前給調酒師叮咛兩句。
這裏他們常來,調酒師都是老熟人,見宋意風指了指常予,調酒師點點頭。
酒的度數有些高,常予喝下兩口眼前發暈。
調酒師擡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低聲說:“常小姐,這酒您少喝些。”
蹦迪的音樂愈發高漲,常予沒聽清,皺了下眉。
調酒師見狀往前湊了些,擡高聲音說:“我說這酒度數高,您少喝些。”
這回聽清了。
常予伸出手指,乖乖地将食指與拇指捏成一個圈示意。
調酒師吧臺前還有事忙,只好先折回去。
常予四處張望,五色燈光閃爍,她沒看見宋意風的身影。
方才不知不覺間,竟喝完了那杯酒。
眼下酒精上頭,常予眼前閃着光圈,腦子裏頭暈乎乎的。
單腳點地站起來,繞過椅子準備出去找宋意風。身後有人似乎醉的不輕,常予剛走出吧臺旁邊的空隙,那人就蹒跚着腳步撞了她一下。
這力道不小,反正常予暈暈乎乎往前栽時,滿腦子都是肩膀好疼。
緊接着一陣熟悉清冽的味道襲來,常予被人攬住。
常予手指一僵。
哥哥……
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太想念哥哥,常予無意識的拽上那人的衣角,另一只手軟軟的探上去環住男人的脖頸。
低聲喃喃:“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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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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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江北城上流圈子中,傅西庭是出了名的難招惹。
富家子弟在各類宴會向來備受追捧,唯獨傅西庭所在十米內不見女色,有人斷言他年輕時愛玩傷了身。
直到某天老爺子大壽。
席間觥籌交錯,傅西庭神色陰冷,目光絲毫不掩飾的落在對面的紅裙美人身上。
而堪堪遮擋的桌布下。
美人赤腳踩着傅西庭的西褲,視線碰撞,她格外暧昧地眨了眨右眼。
姜疏寧初見傅西庭,是在宴會廳的走廊內。
都說他不近女色,姜疏寧卻大着膽摔進男人懷裏:“我今晚能留下嗎?”
朋友皆知傅西庭養了只金絲雀,愛她寵她驕縱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可姜疏寧不知好歹,擺了傅西庭一道後迅速抽身。
幾年後再遇見,傅西庭仍舊薄情寡義,兩人擦肩而過時,姜疏寧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女香。
當晚,姜疏寧被按在沙發上,傅西庭的臉隐入黑暗,掐着她的下颌:“跑這麽久,還不是又回到了我手上。”
姜疏寧掙紮:“滾開!”
傅西庭撫過她的唇:“乖一點,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吃點苦頭。”
再後來,姜疏寧算計傅西庭的隐晦過往被爆出。
傅西庭最好面子,眼看要生風浪,一時圈裏人人自危,紛紛猜忌姜疏寧下次出現會是何等模樣。
然而他們等啊等,卻等來了傅西庭的盛大求婚。
以及豪車前站着的男人,扣住姜疏寧的後頸溫情脈脈,低聲絮語的視頻。
姜疏寧吃硬不吃軟的毛病,分手後傅西庭才發現。
從前她只是哼一聲,傅西庭都要反思自身。
如今姜疏寧哪怕是紅了眼,他也只會一邊緩下神色,一邊惡劣道:“我看你就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