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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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愣怔,又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情。

常予咬斷嘴裏的米線,似乎察覺到突兀,趕緊解釋:“是我說岔了,我的意思是你二十幾歲就走到如今這樣的位置,實在不可思議。”

周致寒翹着嘴角笑起:“知道了。”

常予眨眨眼睛:“知道什麽?”

“嗯?”周致寒擡頭,笑的斯文敗類,“當然是知道,你變相的誇我優秀啊。”

常予一哽,低下眼說:“本來就很優秀。”

優秀到程宴剛說出,她與周致寒共同登報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并非什麽照片,而是他們怎麽可能。

常予不敢,也沒勇氣伸手去觸碰。

周致寒吃東西速度不慢,卻沒有任何聲音。

他吃完,用紙巾擦過嘴角,再擡眼,發現常予小口小口吸着米線的動作,像極了倉鼠。

稍稍移開視線,右手握拳抵在唇角,輕咳一聲。

心思微動,周致寒又轉回去。

常予的胃口小,吃一半便吃不下了,她眼神為難,看着還有小半鍋的米線,又不想浪費,可吃完又實在撐不下。

還沒等猶豫出結果,周致寒起身。

去給老板付過錢,折回桌邊:“吃不下算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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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

常予還沒坐下,俞斐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電話就撥了過來。

“聽說你今天跟周嘉樹他弟弟吃飯去啦?”俞斐笑着,還帶股子不正緊的調調。

常予懶懶的應下:“怎麽了?”

“沒事,看你這樣我也很開心。”

常予哼笑,順手打開電視,往懷裏塞了個抱枕。

“沒戲。”

“嗯?”俞斐遲疑,“你這話……你為什麽這麽說啊?”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常予失笑,捏着抱枕的手指緊了些,“我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也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程宴哥為我好我明白,但是我總不能為着自己,就不拿周致寒當人看吧。”

“他是誰啊,周家三公子,Polaris執行人,我跟他怎麽可能。”

常予仍舊是那樣懶散的語氣,可屋子裏一片漆黑,月光照在地板上,順帶着映亮她的臉。那張精致绮麗的眉眼上,盡數都是倦怠與悵惘。

“小予……”俞斐低低喚。

常予伸手捂住臉,咽下口水,“原生家庭帶來的不幸,我這輩子都忘不掉,我甚至不敢去想,有朝一日我有了家庭和孩子會如何。”

幾秒沉寂過後,常予低低一笑。

“我都不确定,那還不如不要試了。”

“毀了自己不打緊,可不能去害別人。”

話音剛落,手機自動關機。

常予深深吐出口氣,想起方才離開時,坐在車內與周致寒的對話。

外頭的月光極好。

車內沒有開燈,常予幹坐着。

周致寒熄了火,單手支在方向盤上。

“還是不行?”周致寒聲音很輕,盯着常予的側臉問。

“啊?”常予回神,笑了笑道:“嗯啊,就覺得咱們可能不大合适。”

常予看他一眼,收回視線,“而且我也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今天謝謝你陪我吃飯,我會記着的。”

看她死撐着毫不在意的模樣,周致寒細微磨着牙齒。

忽地笑起來:“成。”

常予又“啊”了聲,然後揮揮手:“那我就先回家了,今天謝謝你。”

話音落,周致寒臉色漸漸黯淡下,親眼看着常予下車,然後她站在路邊,抿着唇朝周致寒笑。

笑?

笑什麽。

看見她的笑,周致寒心裏更氣了。

微微擡起下巴,緊繃着唇角說:“上去吧,等你上去我再走。”

這是他們分別時的最後一句話。

常予緩緩拉下手,睜大眼睛看着精裝的天花板。

心裏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有點煩,大概是因為她知道,錯過了一個很好的人。

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慶幸。

慶幸自己存有良知,不能随便糟蹋別人的感情。

不管是周致寒還是誰,常予都沒有辦法,讓那個人作為拉自己走出深淵的物件。

九月十號。

宋意風母親生日。

頭一天夜裏,常予就被宋意風連環奪命call多次,讓她記着今天的這事情。

宋意風母親十分喜歡常予,去年她臨時有事,被宋母念叨許久,今年常予說什麽也不能再缺席。

禮服是條黑色一字肩短裙,搭配着正紅霧面唇釉,七公分的鑲鑽高跟鞋,剛出場便氣場全開。

今日俞斐作為周嘉樹女伴而來,至于程宴,自然是有未婚妻作陪。

知道常予無人做伴,宋意風剛瞧見常予入場,給宋母打過招呼,颠颠的竄到她身邊。

“今天超級好看。”宋意風中肯評價。

常予睨他一眼:“幹嘛?”

“我就誇誇你不行?”

常予沉默兩秒,确認他話裏沒有別的意思,才勾住他的手臂:“多謝誇獎。”

“程宴說的沒錯。”宋意風從侍應生手中給她拿了杯酒,“你就會欺負我。”

常予小押一口,“那是自然。”

又理所應當的說:“程宴哥欺負不過,斐斐又舍不得欺負。”

“合着我就不是人了呗。”

常予彎着眼睛笑:“還挺有自知之明。”

兩人正小聲說着悄悄話,宋母忽然從她身後出來。

放下酒杯,宋母親昵的湊過去抱住她:“好久不見,阿姨好想你。”

常予的指尖搭在宋母脊背上,“我也是。”

瞧着兩個人的做作表現,宋意風龇牙咧嘴的佯裝惡心。

宋母擡手便是一巴掌:“臭小子!”

常予站在宋母身邊,笑的好不歡快。

翻出手包裏的絲絨盒子,遞給宋母:“宋姨,這是我給您的禮物,祝您生日快樂。”

“乖孩子。”宋母摸着她的手背。

宋母是今日壽星,一貫高冷優雅,此番與常予這般熱絡,倒是讓許多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飄窗邊上,周致寒擡着酒杯靜靜看着常予的身影。

“不行?”身旁傳來聲音。

周致寒回頭,看見是程宴,挑挑眉:“可不是。”

程宴微微嘆息,“別心急。”

周致寒笑起:“不急,都這麽多年了。”

“啧。”程宴晃了晃酒杯,“上次見面我就想問你,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周致寒微微眯眼。

沉吟片刻:“八年前。”

程宴錯愕:“八年前?”

“我認識她,不過她不認識我。”周致寒擡起手,抿口紅酒。

程宴似是而非的回應,“我看不見得。”

“嗯?”周致寒望向他。

程宴沒接話,眼神直直朝會場門口看去。

見他眼眸微閃,周致寒扭頭,瞧見旗袍加身的沈黎緩緩入場,身邊跟着一個年輕女人。

距離有些遠,周致寒看不太清。

周致寒問:“那人是?”

“那人啊……”程宴眉梢擡起,緩緩笑着:“柯佳媛。”

周致寒想起來,“是她啊。”

程宴神情古怪,睨他:“你認識?”

“不熟。”周致寒碰碰鼻子,溫聲道:“先前公司法務部跟她的律師所有過合作。”

程宴沒再說什麽。

常予看見柯佳媛與沈黎一起出現,她完全是懵的。

站在宋母身邊,手指縫隙內全是黏糊糊的汗。

宋意風知道常家的那些事情,看着柯佳媛,眼裏全是厭惡。

沈黎走到宋母面前,看見常予時,神色緊張。

偏過腦袋,笑着對宋母說:“宋夫人。”

宋母無聲的捏住常予的手,“常夫人客氣。”

目光掃向柯佳媛,矜持的揚唇:“這位是?”

“她叫柯佳媛。”沈黎緊張的看着常予,輕聲說:“平日裏跟我走得近。”

宋母笑起,沒接她的話。

沈黎大抵是看出什麽,望着宋意風說:“小風又帥了。”

宋意風摸摸腦袋。

“他啊,也就那張臉能看。”宋母嫌棄的說,而後倒是誇起常予,“還是小予懂事,經常給我打打電話什麽的,不像那個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在外邊撒野。”

宋意風不滿,低聲嚷嚷:“常予,不然你給我媽當女兒算了。”

“要是可以我倒是願意的很。”宋母掐他一把。

沈黎看見常予乖巧的站在宋母身邊,眉眼低垂,渾身都透着一股子恬靜。

僵硬的說:“小予,你不是跟媽媽說不來嗎?”

聞聲,常予擡眼。

“哦,忘記了。”她變了臉,眼神漠然,“昨天宋意風給我打電話,我才決定來的。”

沈黎神情僵硬,得體的笑容險些保持不住。

氣氛一時尴尬,柯佳媛說:“小予,好久不見。”

“是嗎?”常予平靜的擡眼,“是挺久的。”

不再給對面兩人說話的機會,常予給宋母說:“宋姨,您先忙,我去花園走走。”

宋母眼裏泛着心疼:“讓小風陪你去。”

宋意風也看向常予。

她淺淺勾起嘴角:“讓他跟着您吧,我走不遠。”

瞧她堅持,宋母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得叮囑她小心些。

宋母與常予的親密與熟稔,灼傷沈黎的眼,她倏地低下頭。

常予傾身抱抱她,宋母趁機耳語:“別怕,宋姨護着你呢。”

“我知道的。”常予心頭溫暖。

松開宋母,常予連個眼神都沒給沈黎,踩着小高跟離開。

從偏門出了廳,下臺階後,常予站在石子路上。

她擡頭,傍晚的天染着藍紫色。

垂在裙擺邊的手指松了緊,緊了松,如此反複好幾回,常予才吐出氣,像是纾解開心中的郁氣。

石子路面不大好走,常予提着心一步一步踩實,前腳剛踏上草坪,身後傳來步伐一致的腳步聲。

常予心不在焉。

扭頭去看,卻險些撞上來人的肩膀。

她驚的小喘着氣正要後退,頭頂一聲悶笑叫她擡頭。

男人居高臨下,傳出熟悉的聲音。

“嗯?”周致寒拉長尾音,彎着眼,“這麽急着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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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致寒:抱一抱,十年少,那我十七歲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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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老婆們的喂養:

地雷:月落烏啼 1個;

營養液:月落烏啼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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