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幾番曲折醉

黃昏漸漸地隐退,而皇宮的大殿內卻一派金碧輝煌。衆大臣紛紛陸續而至,今夜是新帝的登基盛宴,誰都不可馬虎。

大殿內绮麗的珠寶琳琅滿目,各個大臣似乎把自己府內最珍貴的寶物都拿來進獻給了皇上,希望得到皇上的一點贊譽。

李鳶兒跟着李述走進了殿堂,俏麗的身影引得衆人不斷地觀望着,紛紛感嘆想不到李述還有這樣一個妙麗可人的女兒。

群臣們坐滿了大殿的兩旁,靜靜等待着皇上的到來。

“皇上駕到!”随着太監李允安的一聲高呼,大臣齊聲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尋夜明白西淩阡不願意坐于大殿之上,便示意西淩阡坐于兩旁空餘的席位上。

緩步走上臺階,尋夜莊嚴地撩衣坐下,開口道:“衆愛卿平身,就坐吧。”

待大臣們坐下後,琵琶聲漸漸響起,舞女們從兩旁快步輕盈地走于大殿中央,随着流水般的樂曲舞動起衣袖。

李鳶兒見尋夜一眼也沒瞧她,有些悶悶不樂起來,轉頭輕聲問了問李述:“爹爹,女兒今日不夠漂亮嗎?”

李述笑了笑:“鳶兒很漂亮,在這個宴席上,鳶兒最漂亮。”

“可是皇上為何都不瞧鳶兒一眼?”随即,李鳶兒的目光靜靜地打落在了方才随尋夜一同進來的女子身上,“爹爹,這名女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李述看了看坐于一旁的西淩阡,有些不屑道:“她哪是什麽千金小姐,只不過是民間的山野女子罷了,也不知為何,皇上卻特別寵愛她。”

說罷,李述微笑着看了看李鳶兒:“不用擔心,鳶兒自是比那女子好上上千倍,皇上定會看上鳶兒。”

李鳶兒笑了笑,繼續觀看起舞女們的表演。

大殿中央的舞女們随着平緩曲調逐步向兩旁退去,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一襲雪白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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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豔的雪蓮在大殿中央綻放,高傲的姿态優雅地點地旋轉。衣袖輕展,飄逸出塵。

有些出乎意料,西淩阡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一個冰山美人。

漓沫?她為何會來這裏?為何會出現在尋夜的登基盛宴上?

十分疑惑着,西淩阡望向了坐于大殿之上的尋夜,見尋夜淡然地欣賞着漓沫的舞姿,明白尋夜早已知曉。

随着樂曲的起伏,漓沫揚袖旋轉而上,飛于大殿半空之上,然後輕腳點住一旁的木柱。

白绫從袖口驟然甩出,有力地系在了另一邊的木柱上。順着白绫飄舞至另一旁的木柱,漓沫似一只優雅的冰蝶。

目光靜靜地望着尋夜,這一眼似乎可以穿越萬年。那般驚豔,脫俗非凡。

尋夜也将沉靜的目光定格在了漓沫身上,像是第一次靜下心來聆聽着她心底的傾訴。

見此番情景,西淩阡的心中竟流過一絲醋意。見自己離着門口近,趁人不注意便靜悄悄地走了出去。

看着皇上與這名冰雪般的舞女四目相對,李鳶兒有些沉不住氣了。她下定了決心,轉頭輕聲告訴李述,她也要上臺舞一曲。李述聽罷欣喜地直點頭。

曲聲轉輕,漓沫飄然收回了衣袖點住了腳,緩緩向一旁退去。

群臣紛紛鼓掌稱贊,尋夜也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間望到了那張空蕩的席位,尋夜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凝重。

立即起身,尋夜淡然地說道:“衆愛卿盡情玩樂,朕出去一會兒。”

說完,便快步消失在了大殿門口。

皇上是玄葉谷的谷主,功力高深,所以侍衛們也不用擔心皇上的安危,也覺着沒有跟上去的必要。

李鳶兒見勢生氣地直跺腳,明明已經輪到她上場了,皇上卻這般走了,連一個表現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快步走出了廷外,尋夜四下觀望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終于在不遠處宮殿的屋檐上看到了那抹明麗的身影。

西淩阡坐在屋頂上一聲不吭,似乎在生着悶氣。

尋夜在屋檐下思索良久,輕聲喚道:“阡。”沒有任何回音,尋夜無奈輕功而至,撩起墨黑色衣袍自然地坐下。

西淩阡依舊悶悶不樂,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夜空。

“怎麽,生氣了?”尋夜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哪敢生王上的氣,只是在回味水袖舞曲罷了。”西淩阡特意加重了“回味”二字。

尋夜意味深長地看着西淩阡,有些笑意道:“嗯,漓沫的舞姿是挺值得回味的。”

“你!”西淩阡用氣敗了的眼神幽怨地回道,“你沒看見人家跳舞時一直盯着你看啊。”

“看到了。”尋夜想了想,毫不在乎地答道。

“那你的眼睛怎麽還沒看瞎!”西淩阡扭頭準備不理他。

尋夜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十分了然地說道:“原來,是清靜酒館的老板娘在嫉妒啊?”

西淩阡轉回頭氣憤地欲言又止,卻又沒有否認。

“漓沫是代表玄葉谷來的,”尋夜笑了笑,開始解釋道,“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覺着沒有必要。”

依舊沉默不語,西淩阡故作賭氣。

尋夜有些無奈,卻不知該怎麽安慰一名女子,繼而道:“沒想到,京城中人稱風華絕代的西淩姑娘也會吃醋。”

轉頭故作生氣地瞪了尋夜一眼,西淩阡還是怒意還消。

“放心,”尋夜想了半晌,說道,“像漓沫那樣的冷豔女子我是配不上的。”

聽完這話,西淩阡的氣憤似乎平息了許多。

“真的?”西淩阡靜靜地看了看尋夜,問道。她一直明白漓沫對尋夜的心思,卻從未見尋夜表過态,如今漓沫這般留戀地對尋夜對視,她也想親口聽聽尋夜的回答。

尋夜的目光中掠過一絲笑意:“真的。”

見尋夜回答得這麽肯定,西淩阡也決定不再追究,擡頭見着這寂靜的夜空,覺着似乎好像缺少了些悠揚的曲調。

“人家歌涯簫吹得那麽好,” 西淩阡忽然轉頭,莫名其妙抱怨道,“你怎麽什麽樂器都不擅長啊?這麽沒情調。”

“誰說我不會吹簫了?”聽罷墨玉色的眼睛了然一笑,“追影。”

寂靜的夜空下,一個黑衣男子如影子般閃現:“主上,有何吩咐?”

“把我的簫拿來。”尋夜淡然回道。

黑衣男子下一秒便一閃不見。

西淩阡驚訝地看着尋夜,帶着許些期待,半晌道:“想不到玄葉谷谷主深藏不露啊,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

黑衣男子再次閃現,尋夜接過簫,目光輕掠過西淩阡,既而在夜晚琥珀般的月光流淌下輕奏起來。宛轉悠然,寂靜沉醉。

于是星光搖曳,螢火蟲微亮的光芒編織了一片璀璨。曲聲在山谷中不斷回旋,輕蕩。她似乎明白了,尋夜的簫聲與歌涯不同,它來自夜空,來自最遙遠的寧靜。

西淩阡搬進宮廷之後,尋夜在批改完奏折空餘之時,便會前往永安殿去找西淩阡,而西淩阡也是時不時地闖入皇上居住的廣政殿。

那日的午後清風許些微涼,斑駁的樹影投落在地上,輕輕搖晃着。

“夜,你可不可以陪我練劍?”熟悉的喊聲在廣政殿響徹,西淩阡微笑地奔了進來,故作懇求地看着尋夜。

尋夜停下手中的筆,擡頭看了看饒有興致的西淩阡,笑道:“可以,奉陪到底。”

“謝謝。”西淩阡聽罷開心道。

見西淩阡如此開心,尋夜的心裏也頗為欣喜:“跟我還這麽客氣。”

“夜,”西淩阡笑了笑,轉頭俏皮地問道,“你為什麽都不問我原因。”

尋夜起身,順手拿起挂于牆上的玄葉劍:“相信一個人,何必要問。”

“其實,我是覺着總讓別人為我操心,總讓別人為我費心”西淩阡有些內疚,似乎像是思索了很久的話語,“知道你深藏不露,功力高深,我也好借此機會讓你多陪陪我。”

微微一笑,尋夜看了看西淩阡,示意道:“走吧。”

陽光傾瀉于繁密的樹叢之中,在葉片的縫隙中落下的斑駁。十分惬意的午後,兩道引人注目的身影在雲層遮擋下卻依舊光彩奪目。

在廣政殿旁的一處空地上,尋夜看着不遠處的西淩阡,靜靜地抽出玄葉劍。

光線在劍鋒上折射出一絲絲的銀光,淡淡的殺氣漸漸席卷四周。

下一秒,原本靜谧的物象像是被什麽驚擾了一般,開始擾亂空氣,殺氣不斷地蔓延開來。

一股讓任何人都會感到卻步的氣息。

西淩阡怔了怔,心不禁一顫。

此番練劍,尋夜,他是認真的。

沉默地凝視着西淩阡,尋夜緩緩擡起玄葉劍,深沉的墨玉不見底。

一抹寒光閃過,幾乎在同一刻,兩人劍鋒相抵。

“當——”

西淩阡竭盡全力應對,清姿的身影在此時此刻嵌上了烈火般的色彩,宛如一只在夕陽下燃燒的燕尾蝶。

兩道身影模糊交織,幾道銀光不斷閃現。

驀地,玄葉劍劃過西淩阡的長劍,蹿起一簇星火。西淩阡不設防,長劍脫手而出。

“咣當——”長劍落地。

玄葉劍鋒芒而來,于西淩阡身側戛然而止。

微風驟停,幾縷發絲落下。

西淩阡側身躲過,像是死裏逃生一般。

雙腿一軟,靠在了身後的樹上,西淩阡微微喘着氣。

尋夜見勢,收回了玄葉劍。原本擾動的周圍又恢複了寧靜,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

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西淩阡明白,他在讓着她。

畢竟他們之間的功力相差太懸殊,他既要步步緊逼,又不能傷害到她。

而他卻将此做得淋漓盡致。

見西淩阡這般驚慌,微微蹙眉,尋夜将西淩阡擁入了懷中,靜靜地說道,似安慰,似無奈:“戰場上,是沒有私情可言的。”

西淩阡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我知道。”

“被吓着了?”尋夜問道,夾雜着一絲只屬于她的溫和。

靜靜感受着屬于尋夜的氣息,西淩阡輕聲道:“有一點。”

離開尋夜的懷抱,西淩阡堅定地看着尋夜:“不過,這正合我意。”

“我知道你的用意。”西淩阡淡淡地微笑道,“一個人在真正的生死逆境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能。你這般不留餘地,是想讓我在無情與鋒芒的劍下發揮出自己的力量。這樣練下來,會比普通的練劍進度要快很多。”

尋夜饒有興趣地聽着西淩阡的一言一語。

她果然明白,和他預想的分毫不差。

或許,她真的是世上唯一能讀懂他的人了。

不遠處的走廊內,南澈羽靜靜伫立着,觀望着尋夜與西淩阡練劍。

“皇上真是好雅興啊,”曹理從身後走近,目光也投向了不遠處的兩個人影,“居然陪着一位女子在宮中練劍。”

南澈羽聽罷笑了笑,回道:“這說明皇上很癡心啊。”

曹理不禁感嘆道:“皇上與西淩姑娘真是天生絕配,天作之合啊。”

嘴角輕輕上揚,南澈羽有些苦澀地微笑。是啊,他再也找不出比尋夜更般配西淩阡的人了。

他不得不承認,尋夜與西淩阡之間有種相知的默契是他永遠也無法與她企及的。就像月華與星光,總能夠相互映襯着光華。而他只是地上的一棵樹,亦或是一粒塵埃,靜靜地觀望着夜空上的他們。

而此刻的李丞相府內,李鳶兒卻在閨房內不斷地啜泣着。她原本懷着一顆能被皇上看上的心境去參加了登基盛宴,卻沒料到皇上連正眼也沒有看她一眼。

李述緩步走進閨房,瞧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哭成了淚人兒,心疼道:“這次皇上沒有注意到你,沒有關系,咱們還有的是機會。”

又生氣又不知該怪誰,李鳶兒将手中的手帕用力一丢:“皇上看舞女,看民間女子,唯獨不看我。我到底是哪裏不如她們了?”

李述撿起手帕,不住地安慰道:“你明日便跟着爹爹進宮,爹爹定安排機會讓你與皇上見面。”

“真的?”李鳶兒停住了哭泣,擡頭看了看李述。

“明日我便正式引薦你給皇上,”李述思索了一番,神色有些堅定,緩緩道:“鳶兒,你自己也要好好把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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