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吹雪舞袖回
自從那日偶然遇見尋夜之後,那抹身影便在魏若萱的心裏揮之不去。
已過去了三日,她明白此刻的尋夜一定很苦惱立後之事,這般想着,她也無心游玩,一心只想着辦法能再見他一面。不知自己能否幫他的忙。
所以近日留在府中的魏若萱一有閑暇,總是纏着魏昭羿讓他再帶她去一次皇宮。魏昭羿見此情形也覺着有些奇怪,不知是碰到了什麽人,遇見了什麽事,自從上次去了之後,女兒的心似乎就被留在了那裏。
見魏若萱如此渴望,魏昭羿又是個愛子女之人,只得答應。只要女兒在宮中不出亂子,帶她多去宮裏轉轉也不是什麽壞事。
再次來到宮中,待只剩自己一人時,魏若萱立馬開始尋找起尋夜的住處。
“請問,”魏若萱叫住了臨面而來的一個宮女,恭敬地問道,“你知道皇上住哪兒嗎?”
宮女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名從未見過的小姐,知道她肯定不是宮中之人,輕輕回道:“廣政殿。”
“廣政殿……”魏若萱開口重複了一遍,微笑地回道:“謝謝啊。”
皇宮實在太過龐大,千百座宮殿聳立,蜿蜒曲折的路似一個大迷宮,不知過了多久,問了一路的宮女,魏若萱才來到廣政殿的門前。
廣政殿确實比其他的宮殿更為輝煌與華麗,宮檐向四周展開,仿佛遮天蔽日一般,陽光打在威嚴的棱角上,盡顯一派莊嚴,殿前有不少侍衛把守着。
站于殿外以免皇上有事吩咐的李允安望見了廣政殿門口四處好奇張望的魏若萱,緩緩走下臺階,問道:“請問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呀?在這兒做什麽?”
魏若萱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太監,覺得他應該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遲疑說道:“我是魏昭羿丞相的家女魏若萱,想見皇上。”
“見皇上?”李允安疑惑地打量了魏若萱一番。近來幾日是有不少大臣攜自家小女前來引薦,可是讓自己的女兒一個人來求見皇上的,這可是第一個。
“奴才進屋禀報一聲,魏大小姐在此稍等片刻。”李允安會心一笑,緩緩地轉身,走上臺階。
廣政殿內,尋夜正在思索着早朝之時大臣提的建議,分析着如今天下的局勢,卻被李允安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皇上,”李允安輕輕在殿外扣了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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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夜淡然地回道:“進來。”
緩緩打開了門,李允安在門口行了一禮,輕聲道:“皇上,魏丞相府的大小姐想見您。”
“不見。”尋夜說罷便繼續将目光轉到鋪滿奏折的桌上。
不知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前來,尋夜最近已是心累,不想見任何與朝政無關的人。
“可是……”李允安有些糾結地瞥了瞥目光,繼續道,“奴才看這魏大小姐是孤身前來的,一定大費周折才找到了這兒,不如皇上……”
聽罷,尋夜望了一眼仍然伫立在門口的李允安,淡然道:“讓她進來吧。”
“嗻。”李允安恭敬一禮。
聽聞皇上肯見自己,魏若萱真的比任何時候感到欣喜。當李允安告之她可以進去時,魏若萱十分感激地道了一聲“謝謝公公”便快步小跑了進去。
“皇上!”剛喊出口,便覺得自己太過魯莽,魏若萱連忙行禮,“小女子魏若萱給皇上請安。”
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這位充滿靈氣的女子,尋夜想起了前幾日他們碰面的場景,開口道:“是你。”
聽聞皇上還記得自己,魏若萱欣喜地擡起頭道:“皇上居然還記得我?”
“今日來此,所為何事?”尋夜淡然地問道,似乎并不想搭理魏若萱。
整了整思緒,魏若萱思考了一會兒,俏皮地開口道:“我知道皇上最近一定在為立後之事而煩惱,所以我是上天派來幫皇上的救星。”
聽到魏若萱這一番說話,尋夜倒是有幾分興趣,擡頭注視着魏若萱,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個救法?”
“我聽爹說了,皇上……”魏若萱講着講着,忽然覺得有些別扭,故作膽大道,“哎呀,這皇上皇上的,叫得好不自在,我可以直呼你嗎?”
尋夜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回道:“可以。”
看着尋夜微微地笑了,魏若萱有些怔了怔,想不到這般冰冷的男子笑起來盡是這般清澈,這般好看。
快速地回過神來,魏若萱又道:“爹和我說,你是被群臣逼迫立後,而你卻遲遲不立。我猜想,是因為你的心中只有西淩姑娘吧。”
聽罷稍許愣住了幾秒,尋夜忽然冷聲問道:“是誰告訴你的?”
“你不要生氣嘛,”魏若萱頓了頓,又道,“我沒有惡意,只是為你與西淩姑娘的感情而感到惋惜,我只是想幫助你們。”
靜靜地看了魏若萱半晌,尋夜平息了幾分:“我與她的事,沒有人能夠幫得了。”
“誰說幫不了,”魏若萱立馬接話道,“大臣們只不過想讓後宮有一個掌控局面的皇後,而你只不過不想讓西淩姑娘難過,我就可以呀。”
聽了魏若萱的話,尋夜微微蹙眉,疑惑着聽她的下文。
停頓了幾秒,魏若萱怕尋夜誤會了自己也是來争奪皇後寶座的女子,繼續道:“我不是一個貪圖華貴之人,我也對做皇後沒有興趣,只是想幫助你與西淩姑娘。你可以暫且立我為後,緩一緩如今的局勢,西淩姑娘那邊,我會找她,以免她誤會了。”
看了幾眼魏若萱,尋夜也覺着她看起來不像是觊觎權勢之人。
沉默了半晌,尋夜墨玉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清亮,說出的話語卻十分淡然:“我也是武林中人,本不想與這深宮有什麽交集,誰知陰差陽錯,皇位就落在了我身上。若是我确定了合适的皇位繼承人,便會離開。”
“那樣正好呀,”魏若萱忽然欣喜道,“在你找到繼承人之前,皇後的位子就有我頂着。”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尋夜的目光靜靜看向魏若萱,一臉嚴肅道,“若是我離開這皇宮,新帝繼位,你就會落為一名廢後,一輩子被囚禁在這裏。”
魏若萱的眼中透出了淡淡的愁緒。是啊,她明白,若是尋夜走了,新帝上位,她就成了廢後。她就再也不會有像現在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這一輩子就只能徘徊于宮牆之內。
可是這是一次,她有這樣強烈的欲望想要幫助一個人,想要讓一個人獲得應有的幸福。
這也許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
就是那麽單純的被吸引,那麽單純地想要幫助他。
娘親曾經對她說過,人的一生遇見一個讓自己心儀的人不容易,若是恰好趕上了,就随着自己的心走,這樣,這一輩子才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魏若萱微微笑了笑,低下頭道:“我沒有關系的,你不用管我。”
尋夜蹙眉地看着魏若萱,有些遲疑。
故作輕松地笑着,魏若萱道:“自古以來的帝王可都是行事果敢與冷漠的,怎麽到你這兒就這麽優柔寡斷。”
看着魏若萱這般心甘情願地願意幫助自己,尋夜除了感激也不能做些什麽了。
忙完了政事,魏昭羿卻找不到魏若萱的影子。着急地找了一個時辰之後,卻發現魏若萱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蹿了出來。
“爹,”魏若萱十分欣喜地看着魏昭羿,像是遇見了一件極美好的事,“我願意做皇後。”
聽到魏若萱的态度忽然如此反轉,魏昭羿雖是疑惑萬分,卻還是特別喜悅地難以置信道:“萱兒說這話,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魏若萱回道,“我哪時候騙過爹。”
看着自己的女兒這麽愉悅,魏昭羿十分疑惑:“萱兒是不是在宮中碰到皇上了?還是皇上看上了萱兒?”
不能說出她與尋夜之間的約定,魏若萱只能随意附和着:“是啦是啦,皇上見我聰明伶俐,想立我為後。”
聽了魏若萱的話,魏昭羿的心裏頓時樂開了花,這般一來,自己都不用向皇上引薦就可以穩穩地将自家的小女送上母儀天下的位子了。
“可是萱兒不是不喜歡生活在後宮之中嗎?”魏昭羿忽然回想了以往自己女兒的作風,疑問道,“怎麽今日聽聞要立後,卻這般欣喜?”
魏若萱微微低下了頭,臉色泛紅道:“其實我覺着,皇上這人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明了了魏若萱的心思,魏昭羿指了指自己的女兒,調侃道:“是不是萱兒喜歡上皇上了?”
“讨厭,”魏若萱故作嬌氣地拉了拉魏昭羿的衣袖,道,“爹不要這麽說出來嘛。”
“哈哈哈,”魏若萱爽朗地大笑道,“想不到萱兒也快要嫁人了,嫁的人還是當今的聖上,爹爹我真的是老了。”
皇上與萱兒兩個人都相互喜歡着對方,他這個做爹的也算是無憾了。雖然知道這後宮之中少不了暗地裏的争鬥,但是只要萱兒喜歡,他就會全力支持下去。
之前的着急與顧慮在此刻蕩然無存,任朝廷中那些大臣怎般争鬥,最終皇後之位還是落在了魏丞相府,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空中的白雪紛紛揚揚,天地之間不一會兒就被白色鋪滿,盡顯一個淨白的世界。冷清與靜雅的純白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清靜酒館內的客官三三兩兩,也許是因為天冷的緣故,來做客的客官越來越少。西岚槿在酒館裏算賬時,南澈羽快步走了進來。
見南澈羽來了,西岚槿連忙招待道:“澈羽哥哥請坐,來喝杯小酒。”
“西淩是住在這裏嗎?”南澈羽上前問西岚槿道,眼神中充滿了關切。
原來澈羽哥哥是來找姐姐的,西岚槿明了地指了指裏屋,點頭道:“姐姐在裏屋。”
聽罷,南澈羽快步向裏屋走去。
當看到許久未見的身影竟然顯得許些憔悴時,南澈羽的心頓時覺着絞痛得很疼。
這幾日因為瑣事太多,他抽不出時間來看望她。那日在宮中聽聞西淩姑娘離開皇宮的消息,他便知曉,她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一直最不忍心看到她獨自哀傷,但一次次地目睹之後,才發現自己什麽也不能做。
“西淩,”南澈羽輕聲喚道,怕打擾或是驚吓了她。
西淩阡輕輕地轉過頭,微笑道:“澈羽哥哥。”面色卻是在這幾日內蒼白了許多。
“看你這麽憔悴,”南澈羽蹙眉道,語氣十分柔緩,“可是生病了?”
輕輕撫了撫肚子,憔悴的面容下綻放了許些溫暖的笑容,西淩阡輕聲回道:“可能是因為多日之前受了刺激,動了胎氣,身子才有些虛弱,澈羽哥哥不用擔心。”
才知道西淩阡已有身孕,南澈羽驚訝了一番。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尋夜居然讓有身孕的她這般折騰。
十分不理解她與尋夜之間所謂的情愛與相知相守,他只知道,如今的西淩阡是十分痛苦的。而這份痛苦卻來自曾經最讓他信得過的人。
忽然想到府中還有急事沒有處理,南澈羽恨自己沒有能力去守護她。
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自己卻無能為力。
匆忙地與西淩阡告別之後,南澈羽蹙了蹙眉,無奈離開了清靜酒館。
知道如今的她誰都幫不了,西淩阡卻相信着心中殘留的那一份希冀,那一份支撐着她要努力堅持下去的希冀。
靜谧的月色下,華光明亮卻又柔和,似羽毛輕柔地飄落。
微微一盞紅燭在夜色下晃動着燭光,西淩阡坐于床邊,靜靜撫摸着手中潔白如雪的千葉,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
她是恨他,恨他那般決絕,決定抛下她而選擇守護他的皇位。
而那麽一絲的恨念之後,剩下的盡是無盡的思念。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多麽地想念他。都說時間會慢慢地淡去一切的情感,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發現自己竟然一日比一日更加思念。
飲不盡煙霞烈火,斬不斷流雲過往,次次淪陷,步步皆殇。
自從她淪陷于此,就已明白,再也無法回頭。
窗外的不遠處,月華般的目光靜靜注視着窗內那個雖然有些憔悴,卻仍顯明麗與清亮的身影。
只是那般靜靜注視着,目光像是幾個時辰都不會離開一般。
尋夜伫立在月色下的樹叢之間,凝視着西淩阡,凝視着她撫摸着手中的千葉。
他們相隔那麽近,觸手可及,他們那麽思念着彼此,卻無法靠近。
這樣的距離或許是最遙遠的吧。